第257章
  这是一具七弦琴。
  她将十指微微曲张了几下,这才轻轻置于琴弦上方,上手就是一曲《凤求凰》。
  可见求胜心切,也可见她心中积压太多的情绪,需要在此时渲泄、稳定、沉淀下来。
  悠悠弦音,才听几个音,就让大家目光亮了亮,与刚才所听的琴音悠扬相比,又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一时注意力全被林燕娘的琴技给吸引,而她身姿优雅,全然不像临阵磨枪,到让人惊讶了几分。
  这真的是山野女子?
  一曲罢,余音绕梁,林燕娘静坐了会儿平复心情后,这才轻轻起身。
  仅仅一曲,便让蕙春郡主脸色难看地冷嗤:“这一曲怕不是从去年就开始练吧?你这么有心机,还说不知我儿将军身份?不会高攀?”
  “禀皇上,臣妇是在南下进京路上闲来无事,求将军教了些琴棋入门,这曲《凤求凰》就是将军后来所教,一路练习月余。”
  “臣妇还有练过《高山流水》、《关山月》,其他也有一些略微弹过的琴曲,奈何时间太短技艺太弱。”
  林燕娘不理蕙春郡主,只朝上首行礼,坦然解释。
  而她的坦然却颇得皇上心意,这样纯朴善良的民间女子,自然更受嘉许。
  “如此,那你就把练习过的两曲都弹来听听。”
  皇上有了兴致,也想借此机会让人知道,天尧媳妇有才艺实力,也省得以后被人找茬,最后还不得闹到他这儿来?
  “是,臣妇有个不情之请。”林燕娘应命,却又提议,“刚才臣妇进殿之时有见郭小姐在抚琴,想请郭小姐与臣妇一起同奏这两曲。”
  轻视她出身,她也想在别人得意之处好好还击。
  拼才艺这种事儿,她若是输她就白瞎了藏匿太久的前世记忆。
  一听要比琴,郭瑞玉顿时得意起来,连忙走过来行礼,生怕皇上不允地自动请缨了。
  见郭瑞玉迫不及待想要压她一头,林燕娘微微勾唇,淡漠笑容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媳妇儿,悠着点,别弄太难看了。”云靖宁却是含笑叮嘱林燕娘,完全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林燕娘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郭瑞玉听见却当云靖宁是在担心林燕娘会输,连忙微笑大声道:“天尧哥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她输得太难看的,这点颜面还是要帮你留着的!”
  林燕娘像看傻子一样看了郭瑞玉一眼,就先一步走去琴案前,刚才她已弹过一曲,对那具琴有些熟悉度,自然抢占先机。
  郭瑞玉也连忙走过去,自有宫人立刻抬来新的琴案琴凳,又放上一具新的七弦琴。
  如此自是公平。
  郭瑞玉落座后却很小心地先检查了琴弦,调了几个音。
  俩人准备就绪,那边张公公便喊了一声:“开始!”
  第344章 才女之名
  第一个音响起,却完全不一致。
  林燕娘弹的是关山月,郭瑞玉弹的是高山流水。
  郭瑞玉手指微顿,已是白了脸色,目光便朝林燕娘看过来。
  林燕娘却谁也不理会,只顾沉浸在自己的琴音里。
  吓得郭瑞玉连忙跟上她,却仍是慢了半指,再次出现岔音,也就是噪音。
  郭瑞玉心里紧张起来,只得再次调整,努力跟上林燕娘的节奏。
  云靖宁微微一笑,终于在老侯夫人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只不过挺直腰杆,半分也不敢松懈。
  皇上听出琴艺与反应高低,不好好笑。
  却又无奈地抿了抿嘴,心里突然起了个念头,便将孩子交给张公公,让他送回老侯爷那边。
  皇上走下来朝抚琴俩人那边慢慢踱过去。
  林燕娘抬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又继续专注自己的琴音。
  郭瑞玉心事重重猛见皇上过来,心里更加紧张,虽然没有弹错音,琴音却毫无意境而言,从她的琴音里都能听出她此时的慌张窘迫。
  从琴音窥人心,郭瑞玉已输。
  长公主和郭驸马脸色都有些端不住了,心里已有怒意。
  一曲罢,林燕娘毫不停留,立刻很自然地转入高山流水,那种悠扬淡远的琴音闲闲传来。
  指间每一个音都像是在逍遥自在地穿梭。
  连皇上都听出她陶醉在闲散自在的气氛里不能自拔。
  这可不像是练了月余的琴技。
  如果他们没有说谎,那么,这女子就真有天份。
  皇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垂眸淡然抚琴的小女子,故意走到她身边,想看她会不会慌乱。
  然而他失望了。
  她是真的没有惧怕过他这天子之威。
  一曲毕,郭瑞玉猛地站起身,手指着林燕娘怒道:“林氏!说好的高山流水、关山月,你为何先弹关山月?你使诈!”
  林燕娘缓缓抬头看向她,神色慵懒、语气淡然。
  “我禀明皇上有练习过高山流水和关山月,皇上让我弹这两曲,可没说过先弹哪曲?后弹哪曲?”
  “再说,你觊觎我的夫君,与我还能成朋友不成?抱歉,我可不敢将你这样高贵阴险的小姐当朋友!因而,第一曲不可能是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源自何人何故,习琴者皆知,因而,林燕娘这番解释,竟莫名有说服力。
  就连皇上都忍不住夸道:“林氏心思通透、琴艺精湛,当得才女之名。”
  “谢皇上称赞,臣妇记得母亲说过琴棋书画,臣妇刚抚了琴,其实也还能下几盘棋。”林燕娘却起身行礼,继续说道。
  “象棋、围棋皆有在学,不算精通却也略知一二,进京路上马车之中,也有与将军对弈打发时间。”
  “臣妇识字三千,虽未摩过字帖,但也算字迹工整,写写书信无碍,也就画技差些,要说能画出来的也就山野风景。”
  “臣妇所言凭心,愿一一展示,以解母亲之忧,不然也不敢应下皇上称之‘才女之名’。”
  林燕娘口头“谦虚”了一遍,却又带出蕙春郡主,摆明就是将死她之前那句“琴棋书画”。
  更何况又有了金口御言的“才女之名”?
  蕙春郡主手中丝帕都快绞断了,若非场合不对,早已一哭二闹继续杠到底。
  “蕙春,天尧媳妇既会琴棋书画,可解了你之忧?”
  皇上见小媳妇一脸倔强却眼神清明,丝毫不惧天威而举止得体,心下自是满意,便替她出头,目光威严地看向蕙春郡主。
  “她也就琴技过得去,谁知道其他是不是真会,怕不是想蒙混过关。”蕙春郡主一脸不情愿地说。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媳妇已进云家门,母亲却为这不着边际的忧心自己伤神,又是何苦。”
  林燕娘朗声开口,似在指责,又似在感慨,一时到分不清她意图,但这话说得……
  却像是当母亲的在无理取闹。
  蕙春郡主涨红了脸,怒视着她:“你连给母亲请安都不会,还说日久见人心?”
  “郡主!”老侯夫人这时猛地喊了一声,神色冷淡地看着她。
  “你是要掰扯今天发生的事情吗?正好当着长公主和皇上面儿,老身也想说道说道,你院中的下人是如何辱骂我孙媳的,你又是怎么把我孙子打得连走路都蔫儿了的。”
  这话就是妥妥地告御状了,比刚才提了一句更严重。
  蕙春郡主不敢说话了。
  长公主现在也知女儿理亏了,又看明白皇上在帮谁,连忙陪笑道:“亲家母消消气,本宫回去再劝劝蕙春,都是一家人,莫伤了和气。”
  “那就多谢长公主了。”老侯夫人微一欠身,算是妥协。
  长公主松了一口气,连忙又看向云靖宁。
  “天尧你们得空儿来府里玩儿,正好你外祖父喜欢下棋,你夫人既会,到是讨着你外祖父欢喜了。”
  “是,待天尧养好伤就带妻儿来给外祖母、外祖父请安。”云靖宁连忙起身行礼,算是应下。
  “斗胆问一声,不知外祖父喜欢象棋还是围棋?外孙媳妇也好早做准备,再多练习练习。”
  林燕娘便走上前朝郭驸马行了礼,笑容纯良,看着就是个讨喜的样子。
  “都可,围棋更难,你学棋日子短,就不用勉强了,到时就用象棋吧。”郭驸马笑得一脸慈祥。
  经过刚才拼琴技,他便清楚自家侄孙女已没有希望进云家门了。
  除了外孙不喜又已娶妻,这妻子还深得龙心也有诰命在身,而云家长辈的态度也很明确。
  堂堂侯府嫡女何必自苦,缠上一个有妇之夫?
  今天回去他就要和兄弟好生说说,赶紧地把瑞玉嫁出去。
  也因此,哪怕顺着天意,他也决定先接受这外孙媳妇以示大度。
  “那就多谢外祖父承让了,到时也要请外祖父多多关照,教教晚辈棋艺。”
  林燕娘作出眼睛一亮很是惊喜的模样,又是蹲身一礼,以表尊敬。
  见她活泼而有分寸,温顺又讨喜,郭驸马脸上的笑容便真切了几分,自是笑着一一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