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甚至说着说着,余宸对时藏锋原本的愤怒变成了一种迁怒,还有完全不讲道理的恨,他想如果不是这些人放纵事态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如果在他第一次对时茧出言不逊的时候就有人站出来像时藏锋今天这样报复的力度来阻止他,那他也许就不会像迷了心窍一样对时茧做出那些无可挽回的事,也许……也许……
  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一定是你死我活。
  “时上将,你说你当初都没找我茬,现在又来充当什么好人?不会是——咳咳——”
  余宸忽然被时藏锋隔着手套单手掐住脖子,对上男人阴郁的眼神,顾不上窒息的痛苦,反而畅快地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不会是、咳、不会是你儿子差点死了,你发现他不认你这个爹了,才赶紧来拿我开刀,咳咳,试图、试图挽回你儿子吧?”
  脖子上的力度渐渐收紧,余宸的眼前冒出阵阵白星,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时藏锋的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吸气声,舌后跟也逐渐感受到一种浓郁腥甜。
  将要窒息之际,余宸空白一片的大脑想到的居然还是时茧,他想起来这人曾经也被自己这样对待过,那纤细的、天鹅一样的脖颈淤青了好些天,白玉有瑕,这瑕疵还是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这种认知让他兴奋了好久。
  他总是控制不住地想欺负时茧,想从他颤抖的声音里听见自己的名字,想看到他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睛里流出眼泪,想让他做的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噩梦里都是自己的脸,想在他瓷白无瑕的身体上留下只属于自己的印记——
  余宸好想、好想彻底地破坏和占有时茧,让他变成专属于自己的所有物,这种想法哪怕到今天也没有改变过。
  可是得知时茧被绑架面临生命危险时,这样的念头在他心里却又从未有一刻出现过,他不敢去幻想时茧会被如何折磨、也不敢想他如果真的有什么不测那该怎么办,他满脑子想的只有怎么保证时茧的安全,怎么把他救回来,那场爆炸发生时他没有想过要出去,要不是顾识云把他扔出去来不及返回了,一命换一命的就应该是自己才对!
  顾识云能够为时茧做的,他余宸一样能做——
  他凭什么不能做?他和时茧从小就认识,他们彼此憎恨过也做过朋友,顾识云才认识时茧多久?凭什么只有他能够替时茧豁出性命?凭什么他余宸就不行?一条命很稀奇吗,只有顾识云有吗,他余宸就没有吗?!
  濒临死亡的这一秒,余宸想了很多很多,最后想的是,如果被时藏锋因复仇而杀死也算把这条命给了时茧的话,那能让时茧背起自己这条命,好像也是一件特别划算的事。
  只是到最后关头,那几乎要被拧断的脖子忽然又松出一口气来。
  时藏锋放开了他,险些失控的暴戾过后,他扭曲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依旧是一开始余宸见他那副无懈可击的样子。
  “滚吧。”
  “你不配出现在他面前,你的名字、生死,都和他没有一丝一缕的瓜葛,你也休想有这份瓜葛。”
  余宸惨白一笑,声带严重受损,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是吗。”
  那可不一定。
  第65章
  时茧没有顾识云的线索, 只好安心养病,以往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序居然有空隔三差五地就来看他,虽然每次还是都说不上几句话就又匆匆要去开会, 可他就像对这种事上瘾了一样, 哪怕时茧背对着他明显不想搭理,也能自说自话好一会儿, 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反而后悔没有早点关心幼弟, 否则他们亲兄弟之间, 也不会落到个无话可说的地步。
  无论如何, 时序还是觉得安心,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即使时茧对他很冷淡, 甚至算得上是漠然, 但那些连关系最紧密的助理也无法倾述的话, 作为最年轻的上议院议长所要承受的高压……等种种, 在这间充盈着淡淡的小苍兰香味的病房里, 都得到了一个得以被妥善安置的位置。
  除了时序,温隅安和时藏锋偶尔也来。
  温隅安被时藏锋压在调查omega极端崇拜组织的事上几乎抽不开空,就经常自己做好饭再让下属开车送过去, 但几乎每次都原封不动地被退回来。
  “又没有吃?”温隅安皱眉。
  下属战战兢兢道:“小少爷……呃……他说没胃口。”
  其实很多次时茧都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如果是温隅安送来的饭菜, 那就直接倒掉或者自己吃掉吧。
  而那些欲言又止,没有说明的话,下属也能从时小少爷的眼神中读出来,或许是为了在外人面前给自己的养兄留一点面子,才没有直接说这些东西恶心得他看一眼就会吐。
  下属自然是不敢把这些话说给温隅安听的。
  但其实他不说, 温隅安心里多少也明白些什么,只是某种似乎在确切地失去而又无法挽回的心态使他焦躁不安,下意识地就把责任丢给了可怜无辜的跑腿下属:“他记性好,哪怕只见过你一面也会记住你的脸,何况你天天跑,他自然知道你是谁的人。你就不会乔装打扮一下,换个护士之类的身份把饭送过去?”
  下属心里犯嘀咕,心想你自己也清楚是因为你人家才不接受我送过去的饭菜啊,但上司的命令哪敢违背,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温隅安心底那股虬结已久的怨气算是发泄出冰山一角,他挥挥手,让下属把饭菜留下出去。
  这一来一回两三个小时,再是色香味俱全的菜品也早冷了,表面凝固着一层淡淡的油,入口味道着实不怎么好,但温隅安仍旧一口一口自虐般吃完了。
  他让警卫员来清理垃圾,后者注意到长官以拳抵着胃,面露难受之色,不免担忧道:”您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军医来。”
  温隅安摆摆手,压下那阵剧痛,缓过神后勉强笑道:“不用了,一点老毛病。”
  警卫员忧心忡忡地收拾着厨余垃圾离开了:哪有人胃不好还天天吃残羹剩饭的,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他才刚出去没多久,温隅安的办公室又被推门而入:“最后一批俘虏已经审讯完毕,口供都在这里了。”
  沈行川把厚厚几摞文件夹重重地往温隅安办公桌上一放,毫无从前对温教官的敬畏,急迫道:“时茧呢?他现在在哪个医院?这么久了,我们连他恢复情况怎么样都不知道,你是他养兄,应该更清楚内情吧?”
  温隅安自嘲般笑出两声,心道养兄又怎么样,做过这么多伤害时茧的事,他又哪里来的脸面去标榜自己还是时茧的至爱亲朋。
  现在在时茧心里,他的地位,恐怕都不如眼前这个被时茧划分到好朋友范围里的沈行川吧。
  温隅安冷眼看着沈行川焦急的追问,心中阴暗地生出一丝嫉妒,这个人……明明就不该出现在时茧的生命中的。更不应该,成为他付出信任的至交好友。
  沈行川半天也等不到温隅安的回应,更着急了:“到底怎么回事?他现在是好是坏,总得有个准信儿啊,我们这么多人日日夜夜的都为这件事揪着心,要不是还有这么个任务在这儿钓着,我现在早就带着陆空指小队满大街找人了。”
  温隅安拿起一本文件夹,有一搭没一搭地翻阅着,皮笑肉不笑道:“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我父亲还没有把那些极端组织的人都折磨致死,就代表我弟弟目前情况稳定,正在逐步恢复。”
  沈行川:“这句话你一个星期之前就已经说过了,我不知道你具体是想表达些什么,但如果时上将这么舍不得时茧受苦睚眦必报的话,他也许在时茧一开始受欺负的时候就应该站出来,而不是现在才亡羊补牢。”
  “你说得对。”
  “你别糊弄我了!”沈行川看不惯温隅安这幅不紧不慢的样子,语气已经有些崩溃,“算我和陆空指小队的同学们求你了,温教官,请您告诉我们时茧同学的医院和病房号吧,我们别无恶意,只是想确认一下时茧同学目前的安危,顺便向他致以最纯粹崇高的敬意。”
  温隅安把文件夹往办公桌上一丢,十指交叉,不疾不徐道:“按照时茧现在的恢复时间,他应该是能够赶得上这件事初步调查结束之后的表彰大会的,我想他也应该会去参加,毕竟军方能够捣毁这个极端组织,他是头等大功臣,理应接受这份荣誉,不是吗?所以你们也不用急这一时,到时间了自然会见到他的。”
  沈行川握紧双拳,梗着脖子瞪了温隅安半天,后者当他不存在,最后也无可奈何,只好回去。
  而同一时间,时藏锋也将这份消息带给时茧。
  彼时时茧正在整理床铺,纯白色的被褥被他叠成整整齐齐的豆腐块。
  时藏锋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你伤还没好全,做这些干什么,按铃把护工叫来就行了。”
  时茧背对着他,声音淡淡的:“但不是您希望我能够独立吗?我现在能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您应该乐见其成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