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哪吒确实很强,可他的强主要体现在破坏力上,若是敖丙没有负伤,他们倒是可以这样试一下。
  “那你就先把我杀掉吧。”姜桃在火堆旁边垒上石头,让火苗和烟气更集中,“敖丙是东海龙王的儿子,你若把他杀了,李总兵就要替你遭殃,搞不好整个陈塘关的百姓都要给你背锅。”
  “切,那就把那只老泥鳅也一并杀了。”他不以为然道。
  “你、你说什么?”敖丙垂死病中惊坐起,水蓝色的眼睛使劲瞪住哪吒,“你骂我父王,你怎么敢骂我父王——”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痛苦的咳嗽。
  “哪吒,你少说两句吧。”姜桃急得凶了他一句。
  虽然变大了有诸多不适应,但变大后的哪吒,尽管时不时也阴湿黑暗一下,但总体而言没有了先前的那种冷酷的孩子式的残忍,行事逻辑稍稍能够分析出来,不会像以前,冷不丁就吓她一跳。
  她忽然想起了山洞中那条奄奄一息的蛟龙,想起他徒手扯掉它头颅时面无表情双目深黑的样子,头皮上滚过一阵战栗,脑中难以遏制地浮现龙形的敖丙,被他拧断头骨的画面。
  有点后悔刚才凶他了。
  “你们都不要闹了,得赶紧想办法出去才行。”她蹲在地上,捡起一根小棍棍,拢了拢火,“山洞密不透风,燃烧火焰会减少洞内氧气,让呼吸越发困难,敖丙你别动,我不是在指责你,你现在需要火焰暖和暖和,我是说我们得想办法赶紧出去,不能把时间和精力放在没用的事情上。”
  “要说没用,这里不就只有这家伙吗?”哪吒嘀咕一句,徒有恶意,尚无杀意。
  敖丙被气得脸上又多了几片鳞,两人幼稚地互瞪起来,而这时孩子们也开始新一轮的哭闹,姜桃脑仁直疼,想跑到旁边静一静,可她怕自己一起身,敖丙就惨遭毒手,只得继续蹲在原地,使劲想离开的办法。
  突然,她猛地一抬头,睁大眼睛在半空中搜寻。
  不见了。
  那些萤火虫,都不见了。
  她倏地拔地而起,提起裙摆跨过某人的膝盖,四处转圈查看。
  一定还有别的出口。
  敖丙秒懂了她的意思,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哪吒略一思考,也站起身,走到火尖枪旁边,一把拔出来,枪尖直指趴在地上的杂耍艺人。
  “说,另外的出口在哪里?”他瞬间冷下脸,目光锐利寒冽,周身散发着一种无机质般的杀意。
  姜桃正扯着脖子往各处阴影里查探,闻言收回目光转过头去,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哪吒莫非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他冲进来的时候萤火虫还有很多,甚至她给他疗伤时旁边还零星飞着几只,只是这会儿都不见了。
  可他为何一直没提这茬呢?
  姜桃大为不解,却还是屏住呼吸等待那人的回答。
  “哈哈哈,才没有什么其他出口,你们就困在这里直到死吧!”
  他知晓自己是重要罪证,他们一时半伙不敢杀他,便口出狂言,丝毫无所畏惧。
  “真的不说?”哪吒歪歪脑袋,拇指在枪杆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我死也不会说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好啊,那你就去死吧。”
  “噗嗤“一声,是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
  火尖枪直接插入他脑壳,力道之大,尖端甚至刺入地面三分。
  他的脑壳像西瓜一样裂开,血液混着脑浆洒了一地。
  姜桃被吓得原地呆住,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哪、哪吒,你为什么要杀他啊?杀了他之后,我们就没有人证了呀?”她将目光从那摊破碎的脑壳上移开,努力压住声音中的颤抖。
  每次她自认为对哪吒多了几分了解,他马上就会一种残酷决绝的方式打她的脸。
  “没有为什么。”哪吒不以为然似的拔出火尖枪,又是“铿”的一声,震荡得她心房狂跳,“我只是不喜欢他说话的口气,仅此而已。”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怜悯与迟疑,反倒透着理所当然,虽然知晓对坏人这样也没什么好指摘的,可每次他杀人时眉宇间那股子无甚在意的神色,都无法不令她心生畏惧。
  所以他刚刚没有掰断她的手指,或者拧断敖丙的颈骨,纯粹是因为他们还没讨厌到让他心生杀意的地步吗?
  她打了个冷战,脖子缩了缩,很想马上奔到敖丙身边,虽然他根本无力抵挡什么,可多少能让她安心点,若是哪吒再度暴走(失去瞳孔),他们抱团或许能够稍稍抵抗一会儿。
  虽然最后都是死。
  一瞬间,她脑中滚过很多,脚尖已经先于意识往敖丙的方向转去。
  下一秒,火尖枪在半空中轮了几圈,倏地横在她胸前,让刚刚迈出脚尖的她差点折翻在地,并发出了一声小猫似的叫唤声。
  “阿桃,”哪吒侧过脸来,微笑地望着她,长发漆黑若鸦羽,“一定有其他出口的,我们一起去找找看吧。”
  绝对不是错觉,他的目光也是笑着的,可却比暴走时还令人战栗。
  姜桃哪敢说不啊,勾着脖子,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样子好不可怜。
  第26章 桃桃要是能一直做一只小鸟就好了
  山洞深处崎岖狭窄, 洞顶不断有水珠滴下,落在头顶,冰冰凉的感觉宛如针扎。
  姜桃脖子还微微缩着,摸着旁边岩壁小心翼翼在前探路, 身后跟着一脸轻松的哪吒。
  按说怎么都应该是他在前, 可不知不觉就形成了这个顺序, 其中难说没有刻意而为的成分。
  她笨手笨脚地在前面磕碰着, 他不急不徐地慢慢跟着, 始终与她保持几近相贴的距离。
  四周安静得只有她急促而紧绷的呼吸声。
  “阿桃,你在生我的气?”身后飘来哪吒清磁的少年嗓音, 温热气息擦过她颊边绒毛, 有种痒痒的感觉。
  “没、没有啊。”姜桃小小声回道, 耳朵紧张地竖了起来,眸光往眼角飘去。
  “那个人,就算不杀,也不会为我们作证的。方才他攻击我时,就带着同归于尽的架势, 可我偏不让他死,便折断了他的四肢。”哪吒稀松平常地说道,语气里有种孩子气的戏谑。
  所以一开始,那个人的死活, 对他而言就一点都不重要。他不杀他, 只是因为不想遂他的愿, 而最终还是杀了他,是因为他惹他不痛快了。
  任性但是精明, 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算计。如果那个人但凡有一丁点利用价值,他都能忍住不杀, 根结底还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想想就挺可怕的,一面是孩子气,一面是老谋深算,就像硬币的两面,完美融合在了他身上。
  他一向是极其聪明的,体现在各个方面,不只是学习。
  如此想着,脚下踉跄了一下,屁股贴上了他小腹,唬得她触电般一抖,连忙往旁边跳去。
  “哪吒,还是你在前面走吧。”姜桃扶着石头,几乎把身体缩成薄薄的一片,可怜巴巴建议道,“你举着火把,走在前面更方便些。”
  怕他不高兴,她立刻又找补道。
  哪吒没有拒绝,挺麻利地就绕过她刻意保持距离的身体,举着三味真火走在前面。
  姜桃稍稍松了一口气,扭头向后望了一眼。
  他们已经走出挺远的距离,不知道敖丙的伤势要不要紧,孩子们还哭不哭了……
  结果一回头,就与哪吒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他正半侧转着身子,无声地望着她,半张脸都隐匿在火光的阴影中。
  “你还在担心那条龙啊?”哪吒揶揄地问道,脚步停了下来。
  “没、没有啊,我是在计算咱们走了多远。”姜桃及时刹住脚步,以免撞上去,撒谎道。
  “不用管他,好歹也是龙王的儿子,死不了的。”
  “哦。”但愿如此。
  空气倏然沉默,只有火把在他们之间明灭不定,发出毕剥声。
  就在姜桃绞尽脑汁想打破这片令人不安的沉寂时,哪吒率先开了口:“以后我就叫你‘桃桃’吧。阿桃有太多人叫了,‘桃桃’就只有我能叫。”
  语气认真中透着幼稚,仿佛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在划分地盘。
  姜桃还能怎么办,只能悻悻地默许了,那火尖枪上的脑浆可还没干透呢。
  得到她的“认可”,哪吒心情大好,一扫阴霾,转身继续往前探路。他走得远比她轻快顺畅,很快就穿过枝枝杈杈的分洞口,眼前越来越开阔。
  每次都是这样,有些怕他,但有他在又莫名感到安心,哪怕他刚刚“欺负”过她。
  完了,自己该不会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姜桃惊恐地想。
  “就是这里了。”他忽然停住,下巴朝前方一指,那里飞舞着很多萤火虫。
  拿火把寻找了一会儿,很快就找到一个长方形的空隙,约一块砖头大小,萤火虫在其间进进出出,散发着莹莹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