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人家[年代] 第237节
  启动车子,一打方向盘,开离了小区,朝吴家的花园洋房驶去。
  褚辰目送车子走远,转身刚要上楼,一辆出租驶来,在他身旁停下,车门打开,柱子、谢芸提着大包小包下来了。
  柱子:“辰哥。”
  “回来了。”褚辰上前帮忙提东西,毛毯、毛巾被、各种绸子被面和两床蚕丝被,“家电没买吗?”
  “买了,我们明天走前再去提货。”柱子来前开着辆黄河大卡,顺便送了一批云南水果、熏肉、火腿等干货给全国土特产公司。这两天泥鳅要用车,他借出去了。
  “明天就走?”褚辰道,“这么急?”
  “歇一天都是钱啊。”柱子嬉笑道。
  说着话,三人上了楼。
  邱秋听到动静,先一步打开家门,看向走在前面的谢芸:“东西买全了吗?”
  “嗯,差不多都买好了。”谢芸提着大大小小的纸袋进屋,给邱秋看她腕上刚买的沪市牌手表和纸袋里一件件成衣,青果领灰色中款全毛呢大衣,蟹钳领大红色长款羊绒大衣,黑色高领羊毛衫,牛仔裤,卡其布两用衫……
  有些是在华侨商店买的,有些是在市一百货买的。
  邱秋挨件看看:“不错,都是经典款,能穿个几年。”
  谢芸试穿了件大衣给她看,随之又摸着料子道:“好贵啊。”
  “柱子能挣钱,你愁什么?”邱秋说着放下东西,去卧室拿了两个檀木盒出来,“呐,送你和柱子的结婚礼物。”
  谢芸一看盒子上精雕的花纹就觉得东西不便宜,一时不敢接,扭头看向柱子。
  邱秋将其中一个塞给柱子,另一个放她手里:“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什么啊?”柱子打开檀木盒,取出杏黄色福袋,扯开系绳从中取出一块青色的和田玉无事牌。
  柱子摸着油润的玉质,问邱秋:“贵吗?”
  “你陪我和陈教授一块儿去买的玉石料,什么价位不知道?”
  柱子咧嘴一笑,放心地收下了。
  谢芸见此,看着福袋里的翡翠手镯,欣喜地戴上看了看:“谢谢秋姐。”
  邱秋拉过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婚姻是需要经营的,好好相处,互相体谅,有什么问题要及时沟通,别当锯嘴的葫芦。”
  两人重重地点点头,随之柱子笑道:“你是被韩鸿文的家事整怕了吧?放心,我跟他不一样。他有韩大爷韩大娘托底,我和芸芸是孤儿,没有退路,知道现有的日子得来得有多不容易,更懂得珍惜彼此,学着相互扶持、携手共进。”
  “这几年文化课上得值啊。”邱秋松开两人的手,笑道,“见到韩鸿文了?”
  “还不是被你家褚辰催的,跟他共事,你不知道要求有多严。”柱子挠挠头,笑道:“中午我和芸芸买了些礼物去看韩大娘,韩鸿文他们单位离家近,一天三顿两口子都在家吃,这不就碰上了。”
  谢芸依着邱秋道:“他们单位不是有托儿所吗,孩子为什么没送过去啊?我看韩大娘累得直捶腰。”
  邱秋:“托儿所一个阿姨照顾几个宝宝,哪有自家奶奶照顾得精细、喂养得好。现在不像以前了,一家几个孩子,父母工作忙,孩子饿不着冻不着就是好的。现在要求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子,个个都是宝贝蛋,哪舍得在外受一点委屈。”最主要的是韩大娘偎孩子,就想跟儿子生活在一起。
  谢芸:“带孩子本身就挺累的。他们两口子一个医生一个护士,卫生要求得严啊,听韩大娘说,窗户隔天就要擦一遍,地一天要拖两三遍,桌椅柜子抹了一遍又一遍,羽绒服、大衣、内衣、袜子和孩子的衣服都要手洗。一天下来,别说她了,我都受不了。
  邱秋一愣:“内衣也要韩大娘洗?”
  谢芸点头:“我们过去,韩大娘正在卫生间搓洗两人的内裤。”
  柱子:“我今天当着伏珊珊的面说韩鸿文了,刚离开老家几年啊,就矫情上了,让一个老人在那一遍遍做家务,自己没长手吗?孩子的衣服洗就洗了,两口子的内衣也丢给老人,要脸不?”
  谢芸瞪他一眼,转而对邱秋道:“你没看两口子的脸色,特别是伏珊珊,差点没把筷子一摔、张口撵我们走人。”
  邱秋绷着脸,没吭声,眼里已经有了怒气,前天的教育一点没起作用啊。
  褚辰递了杯水给邱秋,安抚道:“韩大爷过几天就来了,到时我去跟他们谈谈。”
  说罢看了看表,打电话去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询问了声,得知陈教授带着景天和孩子们坐诊还没有结束,拿上新车的钥匙往外走道:“邱秋,我去医院接上景天、昭昭航航直接去舅公哪了,你们打车过去行吗?”
  邱秋收敛起情绪,捧着水杯平和道:“好,路滑你小心点。”一到晚上,路又冻上了,一走一哧溜。
  褚辰轻应一声,走了。
  “去舅公家吃饭吗?我们就不去了吧?”柱子不自在道。
  邱秋喝口水道:“奶奶打电话回来,让大家一起去。你拘谨什么?”
  “褚辰家的亲戚,我又不熟。”
  “你每次带的水果、火腿、熏肉、天麻什么的,舅公可没少吃,他早就说要请你了。行了,收拾收拾,等会儿咱们也走。”
  邱秋带着两人几乎跟褚辰他们前后脚到了。
  几人进屋,大厅里已是一片欢声笑语,爹爹姆妈,二姐老三小五小六/四家,丁珉和两个孩子,还有二姑家的老大、老二两家,及她家小女儿,25岁未婚的赵传念。
  “大聚餐啊!”邱秋感叹道。
  褚辰微微蹙了下眉,担心地看向老太太,他没想到舅公会把二姑家的子女也唤来了。
  “褚辰——”
  “邱秋——”
  “昭昭航航——”
  老太太怕景天三人不自在,招手唤道:“景天、柱子、谢芸,来,这边坐。”
  几人应着,朝沙发前的人群走去。
  褚辰牵着邱秋的手,径自走向老太太几人:“阿奶,舅公,爹爹姆妈。”
  褚锦生打量着这个以往最忽视的儿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正说明天去看看您和姆妈呢,您二老身体还好吧?”
  褚锦生矜持地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谢曼凝怀抱着小六家最小的儿子,上上下下扫视眼景天三人,笑问道:“这三位是?”
  邱秋介绍道:“这是我表弟张景天,中医药大学大二的学生。这是我弟邱大柱和他对象谢芸。”
  “伯父、伯母好!”三人异口同声道。
  谢曼凝不甚热情地笑了笑:“好好玩。”
  二姐和陶星洲怕三人不自在,过来将人叫走了。
  昭昭航航过来跟爷爷奶奶、太奶奶、太舅公、大伯娘、三伯、三伯娘、五叔、五婶、小姑、小姑父打过招呼,便被房毓、大花、二花、三花等人拉走了。
  二姑家的老大夫妻、老二夫妻,及老三赵传念颇是尴尬地坐在老太太斜对面的沙发上,直接被褚辰夫妻和孩子们忽视了。
  舅公刚要张嘴说什么。
  吴隆漪从书房出来,招手唤道:“邱秋,你过来了一下。”
  邱秋冲大家微一颔首,转身朝吴隆漪走去。
  吴隆漪拉着她去了书房,递了一张支票和一叠报表给她:“今年的分红,你看看数额对不对。”
  吴隆漪和表叔于1981年在浦东选址建厂,开办集美化妆品有限公司,第二年开始生产,药妆走出口,刚开始香港、美国、日本等地,并不是太认可,然而一经试用,效果刚刚的,再加上吴隆漪和表叔舍得花大价钱打广告做宣传,很快各大专柜销售一空,连续两年下来,盈利颇菲。
  邱秋对了下账,见没有问题,签字收下支票,“赵家兄妹今儿怎么来了?”
  吴隆漪看着她笑道:“这几年人家可没少来。刚开始,我爷爷还板着脸,最近嘛,我看完全软化了。”凑近了邱秋几分,吴隆漪接着道:“二表姑想跟姑婆缓和关系呢,母女嘛,再深的仇,一旦小辈先服了软、道了歉,老的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
  “姑婆手里的钱可不少,虽说早年立了遗嘱,可只要人活着,随时可以更改。你和褚辰可要防一防了。”
  邱秋弹弹手中的支票:“我们不缺那点钱,看老太太的意思吧。”
  算下来老太太给他们的东西真不少了,现金零零散散的加起来有小十万(算上褚辰留学的钱),还有一箱小黄鱼、叔公还回来的字画、书籍和玉石摆件,以及给昭昭的煤矿股份,前年已经领取,110万。
  这笔钱,褚辰征得女儿的同意,放到股市滚了一滚,250万,他又给添了些,凑足300万,又重新被他投入了国内的煤矿产业。
  对于航航,褚辰也拿出了一百万,小家伙自己做主,给妈妈投入药厂的建设中了。
  遂药厂的股份,航航拿的是5%,昭昭3%。
  怎么算,老太太和老爷子的东西,他们家拿的都是大头,该知足了。
  吴隆漪托腮道:“我爷爷当年不是拿姑婆的嫁妆做投资嘛,其实失败了,亏得底裤都没有了。这些年给姑婆的都是他的私房钱,陆陆续续有五六十万。”
  “你家小五、小六这次回来的目的,想来你也知道了,就是凑钱还账。姑婆那钱你真不打算要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邱秋将支票揣进兜里,笑道:“还是那句话,看老太太的意思。”
  “行吧,你清高!”
  邱秋瞪她:“信不信等会儿小五小六一哭,不用我家老太太出手,你家老爷子就该往外撒钱了。”
  吴隆漪脸一黑,还真有可能。
  不巧,两人出去,小五正拉着舅公诉苦呢,小六伏在姆妈怀里委屈地直哭。
  邱秋跟吴隆漪互视一眼,朝那边走了过去。
  小五欠的外债还有十万。
  小六多点,十四万。
  小五嘴甜,小六乖巧,舅公看得心疼,刚要张嘴,吴隆漪笑道:“老三这几年没少挣啊,小五、小六,怎么没找你们三哥借些?表叔一个律师,工资也不低哦。”
  老太太差点没给吴隆漪点个赞,这话说得太对了,亲爹妈兄弟不找,跑这儿哭述来了,想干嘛,挤他们兄妹的养老金啊!
  老三做了几年菜市场生意,为人越发精明了:“表姐去过我们家,在座的没谁比我们一家五口的住宿条件差了,不说在香港买房的小五、小六,跟大嫂我们也不能比,她带着惠惠住在小南房,房毓一人独占一间亭子间,我们一家五口挤在一个小隔间里。”
  “我是挣了些钱,可真要论起来,我比小五、小六富吗?比大哥大嫂富裕?”
  这个真没法比,小五、小六看着是欠债了,可人家在香港有房有工作有店铺啊。
  大家都是聪明人,老三说到这里,已点明了他的诉求,别的地方不好买房,宜兴坊可以啊。
  宜兴坊那套房,兄妹几个,除了褚辰都有继承权。想要钱,小五、小六可以将自己名下的房卖给老三(虽说现在都被人占据着,可一旦拆迁,补贴的钱和房属原房主所有)。
  褚辰眯了眯眼,怀疑老三知道了些什么。
  城市规划,淮海路作为主要干道,未来是要外扩的,这么一来,宜兴坊临近淮海路的1、3、6、9号楼,便在拆迁的范围内。
  其他人没想这么多,只觉老三的提议,亦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只是宜兴坊的房子便宜啊,两人就是把自己的那份卖了,落到手里能有五千就不错。
  这点钱对欠的外债来说,杯水车薪。
  “舅公——”小五拉着舅公的衣袖不撒手。
  小六抱着姆妈的胳膊嘤嘤地哭。
  宋明哲打量圈众人,目光在爹爹姆妈、老三夫妻、老太太、舅公几人身上停留最久:“我武康路公寓的那套三室户一直留着,四哥要吗?”当年去香港走得急,再加上还没有人卖房,遂便匆匆租给了两家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