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天工阁复刻了地动仪,派人观测地动, 以便在地震出现之时,及时发出预警。
  警示过后,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地面传来猛烈的晃动。
  刘昀已经来到空旷的室外, 以佩剑当柱,努力在晃动中保持平衡。
  没过多久,震感停止。因为担心出现余震,刘昀并未下令接触警戒,与众人一同站在户外,耐心等待。
  片刻之后,一个头脸裹着灰色巾帻的男子悄然出现。他背着一柄灰扑扑的牛角弓,露在外头的双眸清冷而锋利,一边往前行走,一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四周。
  刘昀见到这人,露出几分欣喜之意:“子义, 你回来了。”
  男子在刘昀眼前站定,行了一礼:
  “幸不辱命。”
  刘昀便知刺杀袁术一事已成,心中略宽。
  “本应为子义摆酒庆功,只是眼前尚有余事,还请子义稍待。”
  男子摇头,守在刘昀身边:“地动危殆,当以眼前为重。”
  这位男子正是刘昀派往江夏,刺杀袁术的神箭手——太史慈。
  太史慈是三国里赫赫有名的悍将,孔融、曹操、孙策都对他青睐有加。
  他不止擅长弓箭,是个公认的神射手,而且能征善战,与孙策独斗而不落下风。
  要问刘昀是怎么拉拢太史慈,让他为自己效命,那就要时间回溯到三年前。
  三年前,时年二十一岁的太史慈为了替郡守分忧,得罪了州府,准备去辽东避难。刘昀因为通读史书,掌握先知之便,提前派商行前往青州,接触太史慈,为他与他的母亲提供便利。
  当太史慈得罪州府,准备避难的时候,陈国的商行总长依照刘昀的示意,邀请太史慈前往陈国,要为他们母子提供避难之所。
  因为事先做好的铺垫,太史慈对陈国的商行颇具信任,最终接受了提议,随着陈国的商队一同归返。
  太史慈虽然不是游侠,却具有任侠之风,格外讲究信义。他接纳了陈国的庇护之恩,便将刘昀当做自己追随的主君,一心为他分忧。不管刘昀提出怎么样的要求,他都不会多问,全心全力地完成任务。
  所以,当这次孙坚进攻南阳,发现机会的刘昀当即决定,提前除掉袁术这个不安定的因素。他找来太史慈。即便知道自己这次要暗杀的是名闻天下、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袁氏子,太史慈依然什么都没问,也没有提出任何质疑,拎着刘昀曾经赠予他的牛角弓,直奔江夏。
  太史慈在江夏与南阳的交结处蹲守了许久,等看到袁术的部曲进入江夏的境内,他毫不犹豫地拉弓引弦,直指要害。
  射杀目标后,他转身离去。袁术的部曲愣了许久,哗然大乱。袁术的部将陈纪大怒,带着一只部队追杀刺客。
  太史慈没有停留,他借着树林的掩护,敏捷地撤退。听到身后的马蹄声,他回身拉弓,眼也不眨地射出数箭,皆射中目标,没有一支箭落空。
  树林里本就不宜疾驰,更不宜勒马避让。前排的几头马被箭矢一击毙命,倒在地上,后方的队伍被马匹阻拦,短时间内,无法继续追赶。
  陈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刺客扬长而去,恨恨地丢下佩剑。
  太史慈甩开追兵后,借着密林的掩护,回了陈国。
  在抵达陈县境内,准备前去复命的时候,太史慈忽然感受到强烈的地动。
  他连忙回家,寻找年迈母亲。不久,他发现母亲和邻人都被安置在空旷的麦田中,周围护着一支维持秩序,安抚村民的卫兵。
  太史慈脚步一顿,在确定完母亲的安全后,当即转身,赶往城内。
  ……
  地动的源头在荆州中部,离荆州最近的豫州感受到了稍强的震感,当这震波抵达兖州的时候,已经只剩下轻微的晃动感。
  张辽前些日子接到陈国发来的警示,已提前做好相关的准备。
  此时感受到地动,哪怕不太强烈,他也立即将施工人员带到空旷安全,地质结实的地方,以待不测。
  而在府内处理事务的戏志才则没有这么好运。哪怕提前做好准备,安排同侪撤离,但陈留郡的郡府到底不如陈国的建筑结实,再加上前段日子黑山军劫掠,破坏了部分墙垣,此时还未全部修缮完毕,当戏志才等人跑出内室的时候,盖在上方的檐顶忽然开裂,半块偌大的檐顶下滑,眼看就要砸下。
  近在咫尺的庞然大物,让戏志才的瞳孔骤然紧缩。
  猝然间,一个高壮的身影挡在众人眼前,强壮的手臂顶住即将坠落的檐顶,稳稳地拖住那块庞然大物。
  众位官员连忙往后撤,旁边的护卫不忘将戏志才这位重要的属官拉到安全的地方,让他免受断瓦坠落的危险。
  戏志才从这堪称离奇的一幕中回神,询问身边的同侪:“这位壮士是……?”
  “这位壮士姓典,名韦,陈留己吾人士。是前任太守的军士。”
  典韦……
  戏志才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望着他身负巨力,力挽狂澜的模样,起了招揽之心。
  前任太守的军士,那就是张邈的军士。张邈虽然已经死了,但陈留府的属官和兵将还在,这一部分留下的人,都在等候新任陈留太守的安排。
  这个典韦一看就不是寻常的军士,不过……
  “这位军士如此勇猛,前任张太守为何不让他护卫左右?”
  如果有这样勇猛的壮士随身相守,张邈又怎会被黑山军轻易偷袭,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
  张邈时期留下的几个郡官闻言苦笑。
  “典军士虽有几分巨力……但前任太守不喜粗莽之人……”
  戏志才一听,便明白了缘由,在心中叹息。
  时下之人在乎仪容,无论是出仕,还是地方辟任,都免不了这一点。
  以貌取人,以家世取人,这在太平之时,尚且不妥,更何况是乱世?
  短暂地感慨过后,戏志才重新将目光凝聚在眼前的壮士身上。
  想到刘昀不拘一格的用人原则,戏志才微微一笑。
  若能招揽这样的壮士,主公一定能“喜得多吃两碗饭”。
  ……
  刘昀并不知道戏志才这边已经提前为他预定了三国第一“保镖”,也不知道戏志才此刻心中的促狭,但他今天确实高兴地多次了两碗饭。
  喜事有两件。
  一是袁术这个史载中的杀父仇人死了,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少了一把。
  二是因为准备得及时,陈国境内并没有因为这次的地震而造成伤亡。
  刘昀找了太史慈喝酒,设了一桌小宴,既是庆祝,也是叙旧。
  当然,因为还未及冠的原因,刘昀这次仍然是以茶代酒,和太史慈碰杯。
  这次设私宴的地点,不是府衙,也不是王府,而是陈国境内新开的一家酒楼。这家酒楼隶属于珍馐阁,也是刘昀手下的一家产业,既卖酒水,也卖熟食,每个雅间都能开窗,观看外面的风景。
  六月天气有些燥热,刘昀开了窗户,趴在床边,感受着下方欣欣向荣的景象,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复杂的心绪。
  既感慨,又隐隐有几分自豪……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近乎于野心的东西,在缓慢滋长。
  “若非乱世……如此偏安一隅,倒也不错。”
  未曾饮酒,却似已经饮醉,刘昀低声喃喃着,思绪未知落在何处。
  太史慈原本一言不发地饮酒,听到刘昀的这句话,放下杯盏,转向窗边之人:“丈夫生世,当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1]。”
  “升天子之阶……”刘昀回过神,笑着抚掌,“妙。生而在世,自当如此。”
  随意向下飘落的视线,在下面巷口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郭奉孝——”
  他稍稍拔高了声音,喊出那人的姓与字。
  正在巷内揣袖慢行的郭嘉听到呼喊,抬眸,露出笑意:“还是主公闲情雅致,竟先一步占了这家新酒肆的雅座,临窗畅饮。”
  刘昀趴在窗边,晃了晃手中的瓷杯:“要不要上来喝一盏?”
  听到这话,郭嘉似乎颇有几分意外地挑眉:“主公竟然许我喝酒?”
  刘昀笑着回答:“新店开张,仅此一日。”
  能蹭到酒喝,还是主公请的酒,郭嘉哪有不应之理。
  他即刻登上酒楼,在雅间坐下。
  看到屋内还坐着一位陌生的青年,他好奇地询问刘昀。
  “主公,这位是?”
  “这是我的部将,姓太史,名慈,字子义。”
  说完,刘昀又向太史慈介绍郭嘉,
  “这是府上的从事,姓郭,名嘉,字奉孝。”
  二人相互见过礼,便已相识。
  刘昀让人准备了一壶爽口的麦酒,亲自为两人各斟了一杯。
  “来,尝尝酒楼新酿的清酒。”
  二人依言,一齐饮下,只觉得酒味醇正,回味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