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只脚抬起,落地时却忽然大幅度颤抖了下,他的胳膊也受惊似的骤然向上搂住了贺易凡的脖子,工笔描绘般的眉尖蹙起,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人听到:“嘶——”
  贺易凡怔愣了下,然后接住话茬:“怎么了?”
  季修白的声音饱含痛苦,喃喃道:“好疼,”,他深深低着头,“脚踝很疼,好像刚才摔倒的时候扭到了。”
  贺易凡很关切,不过语调稍显夸张了些,对比季修白来就没有那么自然:“怎么会这样!很严重吗,还能走吗!”
  上周贺易凡被季修白往床上拽,压到了季修白的脚腕,从这一点来看,季修白有装伤的经验倒并不很奇怪,但是无论怎么说,他装得也太像了吧,贺易凡乍舌。
  一手搂着贺易凡的脖子借力,季修白另一只手害疼似的蜷缩在腿侧,那只“受伤”的脚落地时的颤抖以及抬起时的费力都浑然天成,咬住的嘴唇更是将楚楚可怜发挥到了极致,他摇摇头:“好像走不了了,一动就疼。”
  钱青山有些沉不住气了,上前一步:“你是装的吧。”
  贺易凡转过脸来,脸上有了怒意:“这位钱师兄,你看不惯修白我也没有办法,但是现在他受了伤,而且是对跳舞之人很重要的脚踝受伤,你再看不惯他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还说这些话。”
  谢吉安站在钱青山身边,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拉了拉钱青山的袖子,轻声提醒道:“青山哥。”,现在的舆论对钱青山很不利,趁事情还没闹大之前尽早道歉比较好。
  但是钱青山自信自己那一推绝对不会让季修白伤到这个地步,正是急火上头,根本听不进谢吉安的劝告:“我那一下根本就没用力!”
  贺易凡又带着季修白尝试着挪动了两步,确定季修白的脚确实伤到寸步难行后,他愤慨地对视了钱青山:“这位钱师兄,可能你对我也并不是一无所知,既然如此就更方便了,刚才你告诉我你要见修白一次打他一次,那我现在也告诉你,这件事情没完,修白的腿没事还好,如果有事,治疗的费用绝对要你全额赔付,我公司的法务部也不是吃闲饭的。”
  钱青山张开嘴,还要本能地为自己辩驳,但是耳中突然听到周围的声音,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确实处于很不利的地位,没人能证明他那一掌到底是使出了全力还是轻拿轻放了,事实就是季修白被他推倒了,而后脚踝受了伤。
  再联系贺易凡对他的警告,他终于慌了:“我……”
  贺易凡注视着钱青山,心内很复杂。
  钱青山:书中设定的工具人配角,属性无脑,因为没钱而导致性格扭曲自卑,需要从欺压他人中获取平衡自己心理的力量。
  整个设定都如此的无聊,无聊得烂大街了,在书中烂大街,在现实中也一抓一大把。
  把他贺易凡放进那本书,大概也就是这样一个小角色,有一天会因为没钱而受到威胁,所以他不忍。但是这不忍只是飘忽的一点,因为贺易凡同时深知,他和钱青山是不一样的:没钱,他会去挣钱,而不是通过欺压凌辱别人而获得虚假的快感。
  “我真的没推他,不是,我推了,但是没用力,”,眼看贺易凡和季修白没有再理会自己的意思了,钱青山垮下脸来,一时也顾不得面子了,“我真不是故意的。”,钱青山一边说着一边往他们两人那里走去。
  在贺易凡的计划中,事情进行到这里也就可以了,让钱青山每次见到季修白,产生想欺负季修白念头时都能记起“被巨额赔偿金支配的恐惧”,所以没必要再被追上,但是季修白装瘸装得天衣无缝,万不可能突然健步如飞。
  思索两三秒,贺易凡一咬牙抱起了季修白——咬牙不是因为他害羞于两人的身体接触,而是他直到抱起季修白的前一秒还在担心抱不动对方怎么办。
  好在季修白是真的很轻,平日里站着看起来还勉强算是骨肉匀停,但是抱起来后才发现他的肩胛处骨头清晰得可怕,甚至能感受到骨头随着呼吸的每一次颤抖。
  贺易凡对自己能抱得动季修白这个事实十分满意,大步向前,他决定表现得更加富有男子气概一点,可事与愿违,背后的钱青山害怕他们会真的让自己赔偿,“喂喂”叫着抬脚追了上来,于是贺易凡只得随之加快了脚步,由风范十足的跨步改为了偷感十足的小步快走。
  好在怀里的季修白足够俊秀,让这一对组合还算赏心悦目。
  走出训练室前一秒,贺易凡陡然一回头:“再追就直接陪我们去医院付医药费。”
  钱青山站住了,觑视着周围人,他咽了口吐沫,压低了声音:“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贺易凡没说话,而他怀里的季修白在贺易凡转身的这一刹那,视线投向明亮空旷的训练室——他没有看到那个穿着黑色t恤,背墨绿色双肩包的男生,他好像在贺易凡进来的同一时间消失了。
  终于摆脱了钱青山,训练室一侧亮着灯,有七八个人不断地变换着位置在排队形,于是贺易凡出训练室后径直拐到另一侧的走廊,准备把季修白放下来。
  不过他对于舞团训练室附近的地形完全不熟悉,再加上时间较晚,这条走廊上的不少教室已经灭了灯,光线昏暗,于是他在往前走的时候踏空了一层台阶。
  贺易凡身形不稳地往前跌去,没摔倒,不过连带着季修白撞在了墙上,他在撞墙的最后一刻已经用胳膊肘撑住了旁边的门柱,不过季修白的头还是磕了一下。
  “没事吧?”贺易凡连忙看向怀中的人,季修白已经灵活地跳了下来,此时侧对着他,那只摁住头顶的手臂挡住了他的侧脸,让贺易凡看不清他的表情。
  贺易凡想去摸摸他被撞的头顶,不过犹豫了片刻他并没敢伸手,只再问了一句:“撞疼了吗?”,看着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话的季修白,贺易凡有些担心季修白又要生气翻脸。
  季修白大部分情况下是很好说话的,不过可惜的是他生气的时机实在过于不可琢磨了,贺易凡自认他是个善于总结并且善于观察的人,但还是没能找到季修白闹事的规律。
  他担心此时季修白就是要找事了,那张白瓷一样的脸上一定冷冰冰的,眼睛里沉沉地晕着怒意。
  季修白的肩膀忽然抖了一下,然后缓慢的,季修白转过脸来,贺易凡惊讶地发现:他在笑。
  嘴唇红润着翘起,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视线扫过贺易凡又垂下,季修白像个吃了糖后藏不住笑意的小孩子。
  他的确很高兴,在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损失的情况下完成了维持人设的任务,而且跟钱青山玩了一个恶作剧。
  季修白觉得这次是他大获全胜。
  一道低沉温柔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回家吗?”
  他乖巧点头,跟在贺易凡身后的动作让贺易凡想起了一只小肥啾——不是名贵优雅的金丝雀,只是摇晃着走在地上,对一切都好奇着摸索的可爱小鸟。
  第15章栗子蛋糕
  ◎尝尝看?◎
  季修白从出剧团就在笑,一直到坐到了副驾上,嘴角还是翘着。系上安全带,他的腰被安全带勒成纤细的一稔,季修白面朝前方做了个深呼吸,笑意依然止不住。
  他问贺易凡:“我们回家吗?”
  贺易凡握住方向盘,没急着启动,先是闷声闷气地“嗯”了声,随后才想起什么似的,偏头看向季修白:“或者你有哪里想去的地方吗?”
  贺易凡之前可从来不会问他这种问题,为了让他保持矜持高冷的形象,他总是更宁愿把他关在家里,如果贺易凡带他出去,也一定是因为他想在朋友面前把他当作个漂亮的“工艺收藏品”炫耀一下。所以乍听到贺易凡这样问季修白可谓十分惊讶,他不禁一挑眉:“你改变主意了?”
  季修白情绪正常时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带一点少年气,这是贺易凡下意识中的第一想法,然后他慢了半拍意识到季修白这样问说明自己刚刚那句话违背了原主的人设,他强作镇定地扯谎道:“对,这人啊,还是得有自己的兴趣爱好才行,而且我这些日子忙起来了……”
  忙起来了,这也不是贺易凡会对自己说的话……季修白忽然想起什么,微笑就破碎在了脸上,他不动声色地歪了歪头,试探问道:“忙起来了?是公司的事情吗,”,他提起那天别有所图灌醉贺易凡的林渡,“因为林先生拿走的那份文件?”
  “……”贺易凡本以为季修白不会在乎他说什么,没想到季修白还对他的事情很关心。
  八风不动地偏头看了眼季修白,贺易凡和近些日子忙着的上班买菜之类的琐事做了个切割,转而拿捏出了一副匹配季修白想象的常年身处高位之人的成熟金贵模样。
  他默念着霸总守则:要面无表情、眼神犀利;要谈吐大方、用词高档;要坐姿端正,恰到好处又不露痕迹地展示出两条大长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