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奔 第39节
  第41章 就你一个女人 恼羞成怒
  室内重归平静, 丹穗躺在男人怀里昏昏欲睡,碍于心里还挂着个事, 她努力瞪大眼睛,将她跟杜甲合力杀了个人的事交代清楚。
  “他今晚离开,不知道是离开上海镇还是搬去旁处住了,他要是离开上海镇了,明日分司使府上的人找不到他,估计会找到这儿来。韩乙, 我们要不要今晚也收拾东西离开,搬回船上住?”
  韩乙回想一下杜甲说的话,也辨不清他是不是要去临安, 安全起见, 他决定今夜就带丹穗离开。
  又是午夜, 韩乙挎着两个大包袱翻墙出门,他先把行李送回船上,在船上船下转一圈,确定没藏着人,他折回去接丹穗。
  丹穗又收拾出一堆东西,她把小院里角角落落能用上的东西都装起来, 灶上的铁锅也给揭了下来,两个水桶还是新的,水桶也带走,蒸饼子的篦子也带走。就连杜甲弃下的衣物她也给搜罗走了,都是好料子,做工也好,拿给韩乙穿。
  一声猫叫,丹穗从屋里走出来, 正好看见韩乙翻墙进院,这是两人商量好的,他回来了发出一声猫叫,免得冒然进来吓到她。
  “这些东西都带走,你估计要多跑两趟。”丹穗压着声说。
  韩乙踢到铁锅,他纳闷道:“这东西船上有,带走做什么?”
  “我们不拿走,最后便宜给外人了。铁锅可不便宜,转手能卖十来贯钱。”丹穗精打细算。
  韩乙沉默下来,他没再啰嗦,他去灶房搓几根草绳把杂七杂八的东西串起来,拎着两大坨东西再次翻墙出门。
  第三趟,他把六床棉被送上船。
  第四趟,他把丹穗背回船上。
  天际泛出幽蓝色的光,江岸两边鸡鸣回荡,天要亮了,折腾了一夜的两个人这才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丹穗和韩乙睡到日落黄昏,两人饿得受不了了才爬起床去做饭。
  “要把盐丁被送去战场上的消息传出去吗?”丹穗问。
  韩乙点头,“我要是不说,那些盐丁的家人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儿子、丈夫去哪儿了,揣着希望找半辈子,咽气的时候还要念叨。”
  “也是,无望的希望最折磨人。”丹穗赞同。
  韩乙沉默了会儿,他切菜的动作重了起来,菜下锅的时候,他恨恨地骂:“害人的东西,他还不如跟老三一样死在战场上。”
  在他看来,黑大已经沦为朝廷的走狗,跟贪官污吏区别不大。
  丹穗没吭声,他们兄弟俩的事她不帮腔。
  晚饭做好,二人对坐着在厨仓吃饭,丹穗说一些她在面团上练手刀的心得,韩乙听她叨叨,紧绷的躯体慢慢松懈下来。
  饭后二人在船板上散步,韩乙又让丹穗拿他练手,丹穗怕把他劈死了,任他费尽口舌也不肯答应。
  一个有意躲一个故意追,都揣着说不出口的小心思,心底的火苗滋啦啦长。终于,一场追逐变了味,在浓重的夜色里,韩乙扛起笑意喘喘的女人大步走上二楼。
  舱门关上,变调的笑闹声裹着闷闷之意,风一吹就散了。
  “你在哪儿学得这些本事?”丹穗弓着腰气喘吁吁地问,他头一次跟她亲嘴分明还是笨拙的。
  “看得多,有印象。”
  “看的谁?”
  韩乙不答,手上的动作乍然凶猛起来,他指腹有茧,关节粗大,指骨灵巧又硬,三指在甬道里灵活又急促地翻动,丹穗霎时说不出话来。难耐时,她撑起腰,一手搂着他汗津津的脖子往胸前推。
  韩乙顺着她的动作咬两下,他突然抽手,大步下床去点蜡烛,他掌着蜡烛来到床边,水淋淋的手指又探下去,火光萦绕下,他撩起眼皮盯着她的脸。
  丹穗羞涩地蒙上他的眼,可他故意作乱,她渐渐无力支撑,便松开手由他看去。
  火苗骤然拉长,烛泪滚滚滑落,韩乙抽出手,他拉过她的手握着自己。
  丹穗由着他带动自己,待他呼吸加重时,她推倒他,自己翻身而上,模仿着他的神态,用眼神去侵略他。
  韩乙受激,他半靠在榻上望着她,心里生出棋逢对手的兴奋,淌着细汗的身体战栗起来,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也不再蓄力顾着她。
  事毕,他下床捡起堆在舱板上的棉被,餍足地躺了回去,将两人裹了进去。
  丹穗趴在榻上小口小口喘息,脊背上移来一只粗糙的大手,她下意识猛颤两下。
  韩乙拍拍她,他箍着她的腰抱进怀里,手指细细捋着她,柔嫩的肌肤沁着细腻的汗,摸着堪比上好的绸子。
  “腰上的伤好全了吗?”她嘶哑着声问。
  “差不多了。”
  “我看看。”
  韩乙懒得动,他推脱道:“明天再说。”
  丹穗坐起来,她推他翻个身,清晰地看见狰狞的伤口,伤口中央的一块儿血痂明显是刚蹭掉的,他腰上还有血色。
  “让你疯。”丹穗赏他一巴掌,“不晓得疼?”
  说着她要下床去包袱里翻药瓶,韩乙一把拽住她,他闭眼说:“别费事,我睡一晚就长好了。你快躺回来,别又受寒生病了。”
  丹穗顺着他的动作倒回他的怀里,她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你逛过青楼妓院?”
  “在里面住过,那里面人杂,我躲避追捕的时候在青楼里躲过。”韩乙没再含糊其辞,他推开她脑门上汗湿的头发,认真地说:“别瞎想,我就你一个女人。”
  丹穗咬唇,她心里暗喜,一脑袋砸在他胸前,娇声说:“我才没瞎想。”
  男人轻笑几声,胸腔里也跟着震动,丹穗动了动,她侧耳贴在他遒劲的胸膛上,心跳声混着笑声钻进耳道,她有几瞬的眩晕,像偷吃一大缸的蜂蜜,从头到脚都是雀跃的。
  蜡烛的火苗矮了下去,是烛芯塌了下去,韩乙捡起散落在床头的木簪,他搂着怀里的人倾身过去,用木簪挑起烛芯,不怕烫地掐去一节。
  “当心烧伤。”丹穗提醒。
  “我皮厚,不怕烧。”韩乙又靠回床头。
  舱顶乍然响起噼里啪啦声,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雨点打在船板上如黄豆散落,雨声盖过风声,也压下俗世上万千动静,好似这世上只剩一艘船,只剩两个人。
  丹穗和韩乙都安静下来,两人默契地享受雨夜带来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蜡烛烧没了,舱房里重归黑暗,靠枕从榻上滑落,相拥的二人睡了过去。
  一场夜雨降落,上海的冬天更冷了,风里裹着冰刀似的湿意,刀刀往骨头缝里扎,身上的冬衣穿得再厚也无用,一见风,冻得嘴皮子都打哆嗦。
  天亮雨还没停,韩乙没让丹穗起床,他做好饭端到榻边陪她吃,之后点燃新蜡烛让她窝在被窝看书,他则趁雨势小的时候去扫洗船板。
  水雾蒙蒙的江面上不见船只,江两岸不见人影,大冷的天,人都钻在家里躲避严寒。
  “韩乙——韩乙——”
  韩乙丢下扫把大步走上二楼,他推开门问:“喊我做什么?”
  “想跟你说话,快进来。”丹穗靠在床头招手,她坐在被窝里,上身穿着狐裘,头发斜斜编个辫子搭在胸前,嗔意绻绻的眼微瞪,撒着娇说:“你傻不傻?外面不冷啊?”
  韩乙朝她手上瞥去一眼,秾纤得宜的手指按在布满字的书页上也失了颜色,他见了只想移开眼。
  他在她脸上徘徊几眼,迟疑地问:“说什么?”
  丹穗按在书上的手指点三下,指尖敲在硬实的书页上嘣嘣响三声,“我考考你识多少字。”
  重鼓擂在心尖上,韩乙惊得转身就走。
  “你站住!”丹穗大喊,“给我回来!”
  韩乙咬牙,他步子停下,心里却十分想像黑大一样利索走人。
  “回来,快。”丹穗柔下声音,见他不动,她又扬起声说:“要我下床去拽你是不是?”
  韩乙不情不愿地转过身,他垮着脸,目光幽怨。
  丹穗乐死了,她笑盈盈道:“我又不杀你。”
  “我伺候你睡觉吧。”韩乙作势要解衣裳。
  丹穗唾他一声,“不正经。过来,跟你说正经事,你看看这几个字你认不认识?”
  韩乙摘下斗笠探身去看,努力辨认后只读出六个字,其中两个还是错的。丹穗翻一页纸,又指几个字问他。
  韩乙看这本书厚厚一沓,他身上无端冒汗,一页认五六个字也得有上百个……又遇到一个陌生的字,他额头上急出汗。他觑她一眼,发现她笑着看他,他恼羞成怒,把人按在被窝里隔着棉被打几巴掌。
  丹穗大笑,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
  “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韩乙咬牙切齿道,他夺过书扔到衣箱上。
  丹穗拽着他坐起来,她咽下笑,说:“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叫恼羞成怒。”
  韩乙斜她一眼,又飞快地斜回去,她笑得面色绯红,两颊宛如桃花染的色,一对杏眼水意融融,眼里盛着跳跃的火苗,烫得他皮肉发紧。
  “你认识的字的确不多,这不行。我记得这个舱房里有毛笔和砚台,你去找来,我教你认字。”见他不乐意,丹穗补充说:“日后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如果遇到麻烦搬家了或是逃命去了,我给你留信条。你要是不识字,怎么去找我?”
  韩乙沉默一会儿,他一直抗拒去想这种事,而她眼里还盛着笑意,好似不把“麻烦”和“逃命”放在心上。
  “去吧。”丹穗推他一把。
  韩乙起身去翻找,砚台和毛笔都是用过的,还有半箱潮乎乎的宣纸。他都拿给她,又去另外四个舱房里翻找一通,末了搬来一个擦干净的小几放在榻上。
  冬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三天,丹穗就教了韩乙三天,她不要求他会写,只要求熟识她择出来教他的字。
  雨停了,天却没放晴,从早到晚都是阴沉沉的,夜里也看不见星星月亮。
  “我去了啊。”韩乙站床边说。
  丹穗“嗯”一声,“小心点,快去快回。”
  韩乙看她几眼,开门走出去后又探头进来问:“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留你一个人在船上我不放心。”
  “我不去,冷得要死。”丹穗拒绝,“我们在船上住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人偷摸上船找事,不可能你一走就来贼了,贼又不知道你今夜离船。你快去快回,我不会有事的。”
  真要是这么倒霉,丹穗也认了。
  韩乙心想也是,他没再磨蹭,关上舱门迅速离开。
  大半个时辰后,韩乙披着露水回来,丹穗还没睡,听见脚步声连忙点燃蜡烛。
  “害不害怕?”韩乙一进门就问。
  丹穗笑笑,“是有点害怕。情况怎么样?”
  “屋里被人翻过,门也踹烂了,看样子黑大早就离开上海镇了。”只有他不见了,寻他的人才会去他住的地方找线索。
  韩乙脱下衣裳睡到榻上,他灭掉蜡烛,说:“睡吧。”
  *
  次日,韩乙下船去散布消息,把盐场里藏的秘密和盐丁的去向散布出去。
  两日后,官府被围了,官差抓了一帮人刚把暴动镇压下去,得知消息的胡虏人又找上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