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顿饭完,齐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动也不动。
  江锦书帮着齐明之将餐盘放进水槽,刚撸上袖子,就听齐明之说:“你这是做什么?”
  “洗碗啊。”
  齐明之握住她的手腕,朝客厅点了点头:“歇着去。”
  江锦书笑:“菜都是你做的,那多不好意思。”
  齐明之被气笑:“你男朋友有手有脚,还好好地在这里站着,哪里用得上你撸袖子亲自沾水洗碗,快去歇着去。”
  “那多不好。”
  “心里真过意不去?”
  江锦书轻轻点头。
  齐明之转头朝厨房外看了一眼,客厅的沙发处是看不到厨房内的情况的,他低下头,声音放轻了许多:“心里要是真的过意不去,那你就抱我一下。”
  江锦书听他这话,气得锤了捶他的身前。
  不过玩闹归玩闹,她还是很真诚地凑近了些,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身。
  江锦书穿着他家里的拖鞋,刚刚到他的喉间,她丝毫没看到他的微扬的唇角。
  他也没看到江锦书的抿唇微笑。
  临放假的前两天,江锦书和齐明之约好去吃火锅,但齐明之见到江锦书时,才看到她抱着一大堆卷子出了学校。
  齐明之挑眉笑道:“这是?”
  江锦书愁眉苦脸地答:“作业没批完,就拿回来批了。”
  “这么多?”
  “云雁这两天请假了,我一个人上四个班的语文课,还要批四个班的语文作业。”
  江锦书生无可恋地靠在车窗上。
  直到火锅店,江锦书很快地点好了菜,等菜的过程中,她耐心又细致地用纸巾擦净桌面,确保桌面上不留油污后,径直从包里拿出经她反复磋磨的红笔。
  随后轻轻按动笔头,对着答案批了起来。
  齐明之坐在一旁给她的杯里倒橙汁。
  看她批的认真,齐明之看了看她批完的卷纸:“我能看看吗?”
  “当然。”
  江锦书习惯性地咬着吸管,喝了口橙汁。
  齐明之拿起语文卷纸,上面写着盛江六校协作体高二语文b卷,两张卷纸相连,拼成了一米长的试卷。
  齐明之随意看了看。
  语文现代文阅读是迟子建女士的《与周瑜相遇》,齐明之专注地读了起来,江锦书看他看得认真,也没出声打搅。
  等他看完,江锦书说:“喜欢?”
  齐明之点头:“语文是个很美的学科,挺好的。”
  江锦书朝着他掌心里的试卷看去,看到了文中的一句话:【我不喜欢你身披的铠甲,你穿布衣会更英俊。】
  也是在那一瞬间,她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来。
  她怔怔地看着齐明之,情不自禁地说:“我不喜欢你身披的冠冕,我喜欢你服绯袍的样子。”
  齐明之愣在原地。
  绯袍?为何是绯袍呢?
  江锦书不解。
  齐明之声音微颤:“你...说什么?”
  江锦书无措地笑笑:“我胡说的。”
  “冠冕是君王的,而绯袍是自己的。”他说。
  江锦书听到了,也只笑笑不说话。
  “这张卷还挺有意思的。”他说。
  江锦书转头:“怎么了?”
  “紧跟时事。”他评价道。
  “那你翻一翻前面,看看出题人的名字。”她笑。
  【命题人:盛江市高级中学 江锦书】
  “b卷?”
  “我和另一个学校的老师各出一套卷子,抽中了她那个,所以我这个就当是给学生作周测了。”
  齐明之翻回到文言文部分,最后的出处【晋书·卷七十一·晋明江皇后】
  是谢晏一直藏在石匣里的残卷。
  后来专家们把这一篇又归到了晋书中。
  他虽在新闻上看过原文,但此时此地,在这篇文面前,在她面前,在那段他最难忘、最留念、最不愿提起的回忆前,他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齐明之握住试卷的力道不免加重了些。
  “你是不是看得懂?”江锦书问。
  齐明之目光仍盯着卷面,点点头:“大概都看得懂。”
  “那我说踩分点,帮我批个卷子?”江锦书递给他一只红笔。
  后来,16.17.18.19四个班的学生也没能知道他们的语文老师是在何种情形下批完的卷子。
  第47章 第四十七音·夏
  时维七月, 正值暑假。
  江锦书画了几个地方,齐明之根据她画的地点,已然安排好了一切, 在出发的前一夜,他给她发了一条长长的备忘录, 小到生理期的用品、常备药,大到住宿时干净的床单被套。
  他没有避讳地不谈, 而是细心地一一提醒。
  江锦书收拾好行李箱后,看着手表上显示的字。
  西安、洛阳、汴州、南京。
  是他们要前往的地方。
  她原不想去南京的, 可不知为什么, 一瞬间的举心动念, 牵引着她,让她在南京两字上画个句号。
  去南京也许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但陪她去南京的那个人不平常。
  齐明之早已在楼下等着了, 车的后备箱敞开着,他双手抱在胸前, 满面春风地站在楼道口。
  江锦书带着箱子慢悠悠地朝门口走来,齐明之是极有眼色的, 登即大步上前一把接过江锦书带的行李箱,在提起箱子时大抵有过不可思议的神情, 不过转瞬即逝。
  好在江锦书并未发现。
  上了车, 江锦书下意识地开窗, 她喜欢看沿途的风景。
  这一点齐明之是知晓的, 所以他在时间充裕时总会多绕一圈。
  可今日要赶飞机,齐明之只好按着导航来走。
  刚上车没多会儿, 江锦书便昏昏地倚在副驾驶上, 双眼阖着,下巴贴着护肩套上的兔耳朵。
  齐明之微微叹了口气, 静默地把右车窗升了上去,又在左后车窗处降了一道缝。
  等江锦书惊醒时,已是日到正午,车平缓地驶入停车场。
  江锦书还是懵懂地说:“这么快就到了?”
  齐明之无奈地笑:“不算快了,堵了会儿车。”
  江锦书打了个哈欠,拎包下了车,行李箱自有齐明之去管,她不用费心,只需跟着他便好。
  齐明之打印好登机牌办好托运后,两人到了候机室,齐明之买了杯热茶,递到她的手边,江锦书靠在他的肩膀上,低下头喝了口,微热的茶汤在舌尖滚动。
  她低低地抱怨了一句:“好累。”
  齐明之左手覆上她的后背,反笑道:“还没登机就累了?”
  “昨天没睡好。”她诚实地答。
  大抵是因为去的人从余云雁换成了齐明之,她有些激动,竟昏昏沉沉地折腾到凌晨一点才睡。
  “那你靠在我的肩上睡一会,等登机时我再叫你。”他微微侧头,轻声说。
  江锦书应了一声,阖着眼,不过几分钟又睁眼说:“你就不问我为什么没睡好吗?”
  齐明之一愣,又笑笑:“为什么要问?”
  她的事,他不会过度去干涉。
  “好吧。”她闷闷地说。
  午后,一架飞机缓缓升起。
  汴州并无机场,江锦书与齐明之只好先至郑州,再到汴州时,已入了夜,两人到附近的餐厅吃了饭,而后满身疲惫地回到酒店。
  只见酒店前台握着两人的身份证,轻声试探道:“两位订的是一间?”
  江锦书欲开口,齐明之先上前一步道:“两间。”
  “麻烦您帮我们尽量安排在一起。”他说。
  江锦书想,两间就两间。
  搞得像她想占他的便宜。
  江锦书刚拧开矿泉水瓶,脑海里忽然出现余云雁的脸来,她那张俏丽的面庞仿佛要贴在她的眼前,她极为激动地对她说:“齐明之这样的男人你就算不追,你也得睡啊!”
  江锦书被水呛到,连连咳了几声。
  前台将两个房卡递到齐明之的手上,他低头轻声道谢,转头就见江锦书因被水呛到双眼通红,他忙凑近拍了拍她的后背:“呛到了?”
  江锦书眼底已然挤出了泪,但她却不敢让齐明之知道为什么被呛到。
  她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待她缓和过来后,齐明之径直拖着两个行李箱给她带路。
  齐明之将房卡递给江锦书,江锦书开了房门径直躺在床上,劳累一天腿脚已是极酸痛的,她懒散地躺在床上,给余云雁拨去了视频。
  一入眼帘的便是余云雁敷着面膜的脸。
  余云雁翘着兰花指微微拂了几下面膜:“怎么了江大小姐?不是跟男朋友甜蜜旅游呢么。”
  “住隔壁呢。”江锦书淡淡道。
  “啥?你俩没住一起啊。”
  江锦书冲着屏幕点了点头。
  “那还挺可惜的。”
  “抛去家庭背景学历工作,就我们齐医生这样貌,这身材,这气质,这学识,不睡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