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清天城那位又将她囚禁,比萧山有过之无不及。
  短短一月,便让她身体受损,能提供的修为大打折扣,她才得到短暂休养。
  她传音贾青黛,等不及那位九凤重临,她要去焚天渊,亲手创造一个怪物出来,替她毁了这世界。
  “无妨,我这条命暂且还在,都是为了看他们走向灭亡的那一天,”望月女姬神色温柔地浅笑着,最后落了一子,“又是我赢了。”
  “这么些年,就不能让让我,”贾青黛嗔怪看她。
  “九凤已然动身,我那位儿子还没有动作,想来是被困住了,我要去看看他,他这把火,可不能就熄灭在这儿。”
  “在那之前,你要不要去看看另外一个儿子?”
  望月女姬眼底显出点点茫然,贾青黛知道她身子受损,脑袋也受过重创,很多事不记得了,也恨着萧山,与他的儿子必定是不想回忆起的,但还是提了一嘴。
  半晌,望月女姬又是牵唇一笑:“不要,都是被不爱的人强迫生的,看到他,我怕我会想杀了他……”
  第93章
  门窗紧闭的屋宅。
  晏空玄躺在榻上, 灵力魔气被药酒散去,他仅凭四肢力量挣扎,手腕脚踝勒出血色, 嫣红的血滴滴答答淌落, 将身下被褥染出大片的红。
  四肢缠绕着漆黑魔气分毫不减, 魔气又分出丝丝缕缕朝着他眉心探去, 将他原先放入识海中的魔气尽数勾出, 再汇聚融合, 重新紧紧束缚住他四肢。
  他自小在焚天渊生活, 对魔气有一定抗性,再加上魔气在体内这些时日,与灵力形成微妙的平衡,此刻魔气被抽出,平衡被瞬间打破,激的他面皮倏然发红, 喷出一口血雾。
  “玉、纤、凝……”
  他望着已经停止晃动的竹帘, 空气中属于玉纤凝的馨香也被血气冲的淡了,他重新闭上眼,漫吸口气,再睁开眼,手臂肌肉虬起倏然发力一挣。
  魔气勒入手腕血肉,断线珠子似的血液顷刻连成一线往下流淌。
  仿佛能清晰听到魔气勒入血肉开始腐蚀的滋滋声响,他眼尾飘起刺目猩红,只是咬紧齿关不断发力。
  在魔气要刻入骨的前一瞬, 药效消失, 体内灵力开始流转,四肢金芒骤然一闪, 魔气被净化的无影无踪。
  他当即从床榻翻身坐起,起身太快又失了血,站起刹那眼前阵阵发黑,也不停留,甩了甩脑袋就扯下屏风上外袍朝外追去。
  禁制有被打开的迹象,玉纤凝早已离开。
  他停在原地,正要结印感应玉纤凝下落,就见一抹素白倩影立在不远处花丛中。
  她未挽发,披散在肩头,像纸上寥寥数笔勾勒出来的美人。
  风扬起她发丝,露出白皙面庞。虽有岁月留下的痕迹,但也难掩她当年绝代风华。
  听到脚步声,她回头朝这方望来,冲着晏空玄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了小阿玄,看来是用不到阿娘帮忙……”
  晏空玄瞥她一眼,大步朝前迈去,浑然没在她身上停留分毫。
  “她只是从九凤身上逃离的一魂一魄,斗不过主体,九凤苏醒是必然,小阿玄,届时九凤若占据她身子,你会如何?”
  晏空玄脚步倏然顿住,望着前方天地交界一线:“她不会输。”
  他脚尖转向望月方向,缓慢扭转过身:“她若输了,我会想尽办法把九凤从那躯壳里揪出来撕个粉碎,再寻到她。”
  “跟我猜想的相差无几,可她即便只是九凤的一魂一魄,她也终究是九凤,是巫族,那些讨伐九凤的仙族与修者联盟不会放过她,还有那些凡人,会惧怕她,然后高喊着要杀死她。届时,你会如何?”
  她笑容温婉,可眼底深处却隐藏着一丝锐芒,像是设置好陷阱,等着猎物自己跳进去。
  毫无征兆,晏空玄蓦然伸手掐上她脖颈,五指寸寸收紧。
  “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是,”望月浑然没有性命被威胁的恐慌,反而舒展眉头,笑得更加怡然,“毕竟我曾待过那地方,还有位好友在那里。”
  “所以在我不遂你愿毁了这世界的时候,你就让齐云山挑衅我,逼迫我杀了他,然后一路前往绯域,到合欢宗,遇到她、爱上她,而后等她身份暴露,让我与全世界为敌,间接替你毁了这世界……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越往下说,他扣着她脖颈的五指就越发收紧:“我真有些好奇,你生下的孩子,就没有一个你宠爱的吗?比如那位神秘的二公子,齐云白……”
  “齐云白?”望月眼底泛起迷茫,倏而牵唇微笑,“那是谁?”
  晏空玄面上狞色忽而凝住,眼底跳跃的光消散,扼住她脖颈随手将她甩至旁边。
  “没谁,一个可怜人罢了。”
  他提步要走,身后望月声音再次传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揉了揉被他掐红的脖颈:“她被围困,四周皆是讨伐她、要她死的声音,届时,你会如何?”
  晏空玄背对着她,身形镀了一层薄薄夕阳红,影子在身后拉的颀长。
  “那些妄图伤害她、将她从我身边夺走的人,都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他身形化风,眨眼出现在远处虚空。
  “她在北境冰池。”
  望月留在原地,看着他逐渐化为黑点消失在视野中,笑得很开怀。
  她站在花丛草地里,似是少女般张开双臂原地转圈,发丝裙摆一同飘起,直至两眼晕眩站不稳,倒在花丛中。
  各色花瓣飘飞而起,落在她面上,裙上。
  头一次,她好像嗅到了这个世上的花香。
  *
  神殿斗兽场。
  地上满是散落的兽面黑甲,空气中还漂浮着丝丝缕缕未消散干净的魔气。
  白淳风踱步走向一处牢笼,脚尖踢到头盔,铛的一声,头盔滚到不远处,停在原地打着旋儿。
  “喝点儿吗?云卓师兄。”
  他手中握着一壶酒,从旁侧取来个铠甲当凳子坐下,冲着牢笼里面晃晃。
  牢笼深处透不进半点光,没有分毫动静,只是半晌之后,传来铁索滑动的轻微声响。
  “神主不在,那些魔兵突然发疯朝着一个方向走,这些低级的魔很难管教,所以我才下手重了些,云卓师兄勿怪,从前你碰到难管教的师弟师妹们,应当也想用重典吧?不、你不会,你很善良、正直,我此生能碰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善良?正直?”地牢深处又传来铁链摩擦地面的冰冷金属声,男人呵的发笑,声音沙哑如哭,轻声似云雾缥缈:“我遇到你,是三生孽业……”
  “若换做是我死在你那些师弟妹手里,你会对他们说这句话吗?”
  云卓不语。
  “我也不是多恶的人,只不过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让这世上的人知道善有善报罢了,云卓师兄何苦对我如此仇视?”
  云卓仍旧沉默。
  白淳风饮了口酒,似是还不适应,毕竟几个月之前他连一口正经饭都吃不到,更别说酒这种奢侈东西。
  酒水入喉刹那,被辛辣酒气激地眉头大皱,嘶了一声,等劲儿过去,他又新鲜地捧着酒壶接二连三灌了几口,似要将过去多少年未曾享受过的一次性补回来。
  “神主被圣女勾着,头脑发昏,已经不适合做神主审判苍生,云卓师兄,换你来做,如何?你天生正义,定能衡量好善恶,我会竭尽所能推举你登上那个位置,到时候你我携手,有恶惩恶,还天下一个清明!”
  “清明?你便是这世上第一道污浊。”
  脑后凭空响起一道冰冷嗓音,白淳风浑身僵住,刚要扭身,腹上忽而有寒意穿过,他垂眼去看,一柄剑刃刺穿他胸膛,正在缓慢往回缩。
  “屠救你之人满门,还敢握世间正义权柄?笑话。”
  白淳风身形不受控制朝一侧歪斜,扭身过来看清刺他之人眉眼,抬手还欲说什么,萧长风却是不给他机会,一道掌风将他掀飞在斗兽场当中圆台。
  他踏上前一步,提剑将牢笼劈开,唤声云卓,内里没有回应,便索性行入其中,在最阴暗的角落中找到抱膝蜷缩的他。
  “我来救你出去了,跟我走。”
  萧长风伸手抓住他手臂尝试将他拉起,手上稍用力,却发现云卓若磐石纹丝不动。
  “云卓?可是哪里受伤了吗?我带了药……”
  云卓整个脸埋在臂弯里,蜷缩的更紧,一遍遍重复:“不要管我,不要救我……”
  “云卓?”
  萧长风又唤他一声,他却像是忽然崩溃,拔高了几分音量再次开口,还是重复那八个字。
  “不要管我,不要救我……”
  重复多了,感觉身旁人还未离去,他更加用力的往角落缩,恨不能整个人缩进墙缝里去。
  萧长风将他从墙角一把拽起,强迫他从臂弯里露出脸来。
  “起来!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