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明知他们这些人是她们为数不多可以脱离这里的希望。
  旁边陪同他的男子最看不惯她这副清高自傲的模样,愤怒地挥起鞭子,狠狠地抽打在她的身上。
  奇怪的是,她好似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好几重鞭带着凌厉的劲风,簌簌作响,她竟一声不吭。
  被挤在另一处角落的几个女人皆被吓得尖叫不止,而她似乎已经麻木。
  “真他妈贱…”
  男子压低声音咒骂着,语气充满了嫌恶和恼怒。
  森杰则凝视不语,拥有这般坚韧硬气的女人实属罕见至极。
  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她始终不曾屈服在这种惨无人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变态酷刑之下。
  仿佛周遭恶劣肮脏到极点的环境对她而言毫无意义,更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破烂不堪的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她瘦骨嶙嶙的身上,上面皆是触目惊心的血渍,发丝凌乱得不成样子,如同一团杂乱无章的枯草。
  她不哭不闹,反而仰着头肆意地笑着。
  如若不是疯了,就是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强大心理。
  身处在这样的地方,森杰见她竟还能笑得出来,而那抹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干净和温柔。
  还莫名地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幽冷绝美,她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超脱了当下置身在这地狱般的场景。
  眸光幽远而澄澈,就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将他紧紧地拽住。
  人生总会因为某些特别的人或事而停下脚步。
  当偶然与她相遇,为她停住的那一刻,他便深知自己的命运和未来注定要和她紧密相连,无法分割。
  过去了这么多年,在他心里,吴晨就如同一个神秘莫测的谜团。
  是至今所遇的最深奥、最诱人、最让他心驰神往想要探寻究竟的谜团。
  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迷人魅力。
  她总能轻而易举地洞悉别人的心思,而她自己的心就像被世上最坚固、最牢不可破的城堡重重包围着,让人难以看透,更无法进入。
  多年来,她能够凭借自身的努力,在 nas 里杀出一条血路,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
  若没有非凡的真本事,不磨砺出厉害的手段,或许早就被那些如狼似虎、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吞食得连渣都不剩。
  他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心甘情愿地留在她身边,全心全意地协助她、帮助她,对她的助力无人能够与之相比。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需要每日恪守繁琐规矩,备受家族冷落和忽视的藤原明彦。
  而她也依然是那个不知真实姓名、身份真假难辨的吴晨。
  彼此相遇之前,两人皆是被这个世界无情抛弃、遗忘在角落的孤独灵魂。
  决定救下她的那一刻,他不仅拯救了她,也拯救了那个曾经迷茫、没有人生目标的自己。
  不管未来的路途如何曲折荆棘,布满艰难险阻,至少现在只有他陪伴在她的身旁。
  总有一天,他一定要得到那颗自己渴望已久的心……
  纽约,这座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
  在这里,只要拥有足够的财富就能够成为呼风唤雨的主宰者。
  夜夜笙歌、纸醉金迷,能够得到、享受世上最顶级的物质和精神生活。
  但大多数的人只能成为茫茫宝沙里微不足道的一颗小沙粒,平凡无奇又普普通通。
  站在高耸入云的大厦顶端,透过那全景无瑕、一尘不染的落地窗,能够将纽约的大片风光尽收眼底。
  映着午后灿烂耀眼的阳光,那些高低起伏的水泥建筑无一不为这炎炎夏日增添了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凉意。
  回国之日日益临近,吴晨的心中反而愈渐忐忑不安。
  以冷色调装饰的休息室平日里除了她,鲜少有人会涉足。
  吧台上,音响里正在循环播放一首中文歌曲,是来自齐秦的《外面的世界》: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会在这里衷心地祝福你……
  熟悉轻缓、略感惆怅的音乐如潺潺流水般抒情而来,渐渐地沁入她的心中。
  仿若打开了一道尘封已久的阀门锁,释放出记忆里一直深藏着,那些不太敢轻易触碰和想起的回忆。
  她对那天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彼时的心情一直深深地烙印在心底。
  如今,只要稍稍想起,都会一阵难以抑制的、如潮水般汹涌的刺痛袭来。
  那已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了…
  东菱市,凌晨两点的街市仿佛被一层静谧的薄纱轻柔地笼罩着,显得格外寂静与冷清。
  街道上,多数车辆匆匆驶过,那些驾驶者皆是为了生活而奔波、上着夜班的出租车司机。
  安景晞身着一袭整洁的陆军常服,身姿挺拔地伫立在街头,目光凝望着空荡无人的街道,许久都未曾挪动一步。
  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昏黄而柔和的光晕,在这万籁俱寂的夜色里,宛如疲惫却坚守的守夜人。
  偶尔有几只苟延残喘的飞蛾被那微弱的光芒吸引,在空中盘旋几圈后又缓缓飘落。
  秋夜的凉意,在这凝然的深夜里愈发浓郁。
  街边,微黄的树叶稀稀落落地散布一地,它们默默无声地倾诉着季节的更迭。
  再过些时日,这条街道上的树叶将会全部凋零飘落,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
  唯有耐心等待来年的初春,才会再次萌发出嫩绿的新芽。
  昨日,首长面色凝重地告诉她,这次的任务极其艰巨,让她回去深思熟虑后再给予答复。
  毕竟他看着她长大,又与她的爸爸是生死之交的兄弟,派她去执行这次任务,心中无疑是充满为难的。
  虽然首长并未透露任务的具体细节,但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和敏锐的直觉,安景晞心里清楚地知晓,这一去,很有可能再也无法归来。
  第6章 抉择
  她执行过很多危险的任务,只是这一次,任务密令由司令部亲自下达,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此次任务的棘手与紧迫。
  如今这个看似和平的社会,死亡似乎已不再是令人震惊的话题。
  然而对于他们这些肩负特殊使命的军人而言,就连死亡都被披上了神秘的外衣。
  更多的时候,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为圆满完成使命,又何曾有过哪怕丝毫的退缩与顾忌。
  从穿上军装,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再到参加特战选拔的那一刻起。
  他们就已经做好了随时为国家和人民奉献出一切的准备…
  这时,一辆出租车从远处缓缓驶来,安景晞抬起手臂,轻轻招手示意。
  司机稳稳地将车停在她的面前,她伸手拉开后座的车门,坐进车内,随后轻轻关上车门。
  “姑娘,去哪儿?”
  司机莫约四十来岁,坐在主驾驶座上,身形魁梧壮实,声音中带着几分质朴与关切。
  “我…也不知道。”
  安景晞的声音低沉且沙哑,神色间满是忧愁和低落。
  司机通过车内的后视镜,见她身着陆军常服,从肩章来看,还是一位连级干部,心里不禁生出些许疑惑。
  他也是一名退伍老兵,遇见军人,自然而然会有一种特殊的亲切感。
  “那你是想回家还是回部队?”
  司机再次轻声询问。
  安景晞缓缓抬起头,目光与司机在后视镜中短暂交汇,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去文忠路的军区大院吧。”
  司机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发动车子,朝着目的地驶去。
  这次的任务属于绝密级别,即便是身为政委的父亲,她也不能透露半分。
  但她此刻所要面临的问题不是去与不去,如果这次一去不回,或许今晚就是她和家人此生相见的最后一面。
  外公外婆远在成都,时间紧迫,她已没有多余的时间赶回去和他们见面。
  而爸妈皆是能力卓越,拥有坚定意志和果断决策力的人。
  从小到大,他们对她和夏夏总是给予无微不至的温柔呵护与疼爱。
  倘若自己此次遭遇不幸,他们又如何能承受得住这样沉重的打击。
  沿途路上车辆稀少,不需多久,车子便抵达了文忠路的大院门口。
  安景晞付了车钱,打开车门下车。
  就在她关上车门,司机忙降下车窗,探出半张脸,高声喊道:“同志,想做的事就别犹豫…”
  安景晞闻声停住脚步,侧身看过去,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略带感激的笑容,应道:“谢谢您…”
  司机师傅摆了摆手示意,说了声“没事”,便发动车子离开了。
  犹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