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他心里暗自有些明白。不回答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讲了些废话,大阿哥起身回到自己营帐,掀开毡帘,九阿哥正在就着一碟油炸牛肉酥吃羊羔酒,听见动静,抬头一望:“瞧你这脸色,怕是没谈成。”
  “跟滚刀肉一样,在那里给我装傻。”
  大阿哥盘腿坐下来,拿起九阿哥的酒杯就吃:“要不是知道她在漠北做了这么多事,有海蚌(摄政)公主的名头,我真以为是寻常庸俗妇人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她真是你额娘的外甥女?完全不像啊。”
  九阿哥笑起来:“是吧,性子确实不同,不过聪明劲是一样的。要不然就算了吧,左右是个出嫁漠北的公主,就算站队也影响不了大局。”
  大阿哥思索道:“要么之后我再试试土谢图汗的态度。”
  “土谢图汗?”九阿哥嗤之以鼻,“算了吧,四姐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你跟他讲没用。”
  大阿哥想了想,道:“算了,不管他们了。这段时间还是多多注意太子和十三他们的动态。我总觉得要出事。”
  第140章 废太子 寒风瑟瑟,归化城后边赶来的人……
  寒风瑟瑟, 归化城后边赶来的人马除牛羊外,还运来好些夹袄,连大毛的衣裳都预备了, 供给万岁爷以及各位阿哥、大臣们穿。草原上的冬日向来比关内早,最怕忽然下一场雪宣告冬日到来。
  这些暖和衣裳以及新鲜吃食都是四公主调来的, 御驾随行之人得了好处,多有说四公主好的。
  十三阿哥穿上夹袄, 往太子帐中来。因康熙皇帝有命让太子在帐中思过,虽然没有明确派人来看守, 但太子也得依言行事,至多只在自己营帐范围之内走走。
  太子无法随意走动, 传递消息的事就自然而然落在十三阿哥身上。他白日在外边走动,听取消息, 到入夜时分都会来见太子,陪他说一说话, 顺带劝一劝。太子虽容易脾气上头冲动,但对于汗阿玛待他的疼爱是明白的,想着做几天乖样子, 待汗阿玛气消了也就罢了。
  春鈤
  不过没想到拖了小半个月都没听见汗阿玛召见,不由得有些急躁。
  十三阿哥才走进太子营帐,便见他把一件石青色外裳貂毛大衫丢在地上, 口中抱怨道:“挑个这样沉闷的颜色送来, 真是不会理事。就没有黄色的?”
  康熙皇帝对太子宠爱有加,很早就准他穿明黄色衣袍不用忌讳。又将太子乳母之夫、奶公凌普身为内务府总管,东宫一切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比起乾清宫都有过之无不及。太子便也习惯了穿黄色的衣裳。
  十三阿哥走上前,拾起那件石青色外裳貂毛大衫, 搭在臂弯里拍了拍灰:“四姐姐那边寻出来的衣裳,她那里哪好弄明黄色的。我瞧着这毛料极好,搭在手上也沉甸甸的。穿着一定暖和。”
  太子往交椅上一坐:“呵,就是升成固伦公主,骨子里还是一样的,上不得台面。拿走,看着心烦。我们还真要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待到大雪纷飞啊?也该回程了吧!”
  “听说十八阿哥近来情况不大好。”
  “那又怎的,让他在这里养病,我们回去就是。”太子满不在乎道。
  帐中有两三个东宫属臣,亦附和道:“论理,咱们太子爷又是嫡子又是兄长,没听过为小的避讳的理儿。眼看快要到年底了,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事呢,偏偏困在这。”
  “对,就是这个理。”太子道,“胤祥,你不是很会劝人吗?见着汗阿玛也劝劝他,在这里耗着算什么事啊。”
  另一个领八旗兵的将官道:“主要是您跟万岁爷都不在京城,这就难办了,或者请旨让太子爷先回去料理朝政,跟从前万岁爷亲征时一样。”
  “这倒是不错的主意。”
  ……
  这几个太子身边的心腹你一言我一语,全然没个忌讳,还以为是从前一样形势。烛火映照着他们的身影模糊在一处,烛火虽亮,影子却是昏暗。
  十三阿哥听了直皱眉。
  他终于忍不住打断道:“二哥,我有些话想单独告您。”
  “哦?”
  太子眯起眼睛,挥手让帐中闲杂人等全部退下,懒懒地给自己倒上一杯羊羔酒,道:“行了,有事就说。”
  十三阿哥咬了咬牙,忽然一掀袍子跪下:“请皇太子谨言慎行,汗阿玛……汗阿玛似乎有废立之心。”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说完,心里那块大石头稍稍往下落了些。
  帐中一时寂静如死。
  太子拿着酒杯的手都颤了颤,些许酒液随晃荡溢出,洒在衣袖上。
  “你在乱说什么?”
  十三阿哥伏地叩首:“臣弟不敢有半句虚言。”
  他低声将这些天的见闻说出,包括汗阿玛是如何抱怨太子不仁不悌,这般年岁都难堪大任。直郡王又是如何见缝插针地在汗阿玛面前上眼药,以至于帝心动摇。
  “就是这寒衣,二哥,四姐调来的那帮人可是个个弓马娴熟、还带着火枪。绝不仅仅只是运送寒衣牲畜。”
  太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可是心里却明白,汗阿玛同意四公主调人来护卫,分明是不信任随行之人,甚至担忧他有不臣之心。
  十三阿哥瞧见他的脸色,劝道:“您还是谨小慎微,再熬些时日,等到了宫里再说。”
  太子此时压根没心思想他的话,只是满脸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怎么会呢?不过是吵几句嘴而已,汗阿玛怎会轻信小人之言?直郡王、四公主……”
  他咬牙切齿道:“真是孤的好兄弟啊,胤褆。可是为什么汗阿玛信他们不信我?”
  说着,他的眼中有泪光闪动,忽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疯狂。
  “孤不信会有这样的事。”
  太子腾一下站起来,迈步就要往外走:“汗阿玛在做什么?我去见他。”
  十三阿哥忙起身拦住他:“二哥,现在汗阿玛还没说您可以随意走动了。要么我去禀告,得了圣意再……”
  “滚开——”
  太子猛地将他推得一个踉跄 :“怎么,连你也要违逆我了?”
  “臣弟不敢!”
  太子径直掀起毡帘,走向茫茫夜色。
  今夜无星也无月,除了一点灯光,大部分都是黑暗。
  借着夜色,太子向康熙皇帝的幕城靠近。
  也不知道汗阿玛是不是在幕城的主帐之中,还是在十八阿哥那里?
  总不会直郡王那斯正在汗阿玛面前进谗言吧?
  他冷笑一声,越发想知道汗阿玛到底在干什么,十三阿哥追上来低声哀求道:“二哥,别这样。等下侍卫见了您,这话传到汗阿玛耳中,又不知道成什么样子。”
  “那就不让他们知道!”
  太子不耐烦道,并不向有侍卫看守之地走去,径直踏步向最近的幕城。
  这幕城都是拿帷幕连接起来的,只要掀开接缝处,就能瞧见里边主帐的动静。
  他扒开帷幕连接处,往其中窥探。康熙皇帝的扎营方位规制他是很熟悉的,因此挑了离主帐近的这一侧,掀开帷幕,很轻易地就瞧见了主帐。
  主帐周围人影憧憧,看来汗阿玛应当在主帐之中。
  太子窥探四周,没瞧见帐门口有直郡王随从侍候,心里略放松了些,应该直郡王没在。
  要不要直接过去向汗阿玛哭诉解释?
  他心里盘算着,忽然远远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十八阿哥薨了!”接连着就是许多纷乱的报丧声。
  太子愣在原地。小十八真的没了?
  十三阿哥也愣了愣,不过当即回过神来,看见太子的手还拉扯着帷幕,心里咯噔一下,立刻上前道:“二哥,我们赶紧回到帐中,不然……”
  话音刚落,帷幕里侧嗖得亮出一把剑来:“什么贼人?竟然窥探幕城!”
  里边的侍卫大喝一声,引得外围值守的侍卫也立刻赶过来,刀出鞘、齐刷刷响。
  许多灯笼乱照,得看清了贼人面容,侍卫们惊得连手中刀都颤抖起来。
  “太……太子殿下?”
  这刀不知道是收还是不收。
  几个八旗士兵出身的侍卫瞧见太子,下意识要收剑,从归化来的侍卫刀剑枪依旧准准对着太子,僵持着。
  脚步声渐近,直郡王的声音响起:“二哥?你这个时候窥探帝帐是想做什么?”
  刚刚赶到的暮雪瞧见太子这幅形容,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