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三额驸怒道:“一个奴才都敢这么教训我了,我要有这样的丫头,趁早打死!”
  “你低声些。”三公主下意识去看四公主那边,幸好离了一定距离没有听见。
  她又气又急,压低了声音说:“好了,说来说去,不就是一个妾的事吗?你又何必生气。回去我叫人接她进府成了吧?杜棱郡王那里我也会去说。你别闹了。”
  三额驸不再说话,冷着脸往后头走去。
  侍女愤愤不平:“主子就别理他,他也就该在这闹闹,进了皇城,不还得是做小伏低!”
  “你也少说两句,说得我头疼。”三公主把压襟的茄楠香十八罗汉香珠取下来,拨动着念佛,好一会儿才气顺了。
  第87章 搅混水 进了皇城,各自安顿。 ……
  进了皇城, 各自安顿。
  暮雪所居之处还是从前成婚时,曾经小住的那处宅院。
  预备着公主要来,云起已经提前领人将院落整整齐齐打扫过, 一花一木、一砖一石,同当时离开并没有什么分别, 静静的等待着。
  暮雪从庭前过时,瞥见西院的长廊, 脚步稍稍一停滞。
  不知道多尔济此时在做什么?
  她心里一闪而过这个念头。初成婚的一些记忆一闪而过,令她嘴角微微扬了扬。然后复又向前。
  云起与范毓奇一早已经等候在府中, 终于见了公主,忙上前行礼问安。
  “行了, 客套话就不用讲了,仔仔细细地跟我说一说, 这办铜之事到底怎么了。”
  暮雪在楠木交椅上坐定,端着茶盏, 听他们讲。
  如今他们的船已经在海上,估摸着再有半个月就能回程。但是由于有张皇商等人横插枝节,这次采办的铜数量减少了些, 相应的所得利润也会减少。
  “去岁岁暮,万岁爷南巡,京中一切事宜由太子爷掌管。这位张皇商就是在这个档口上书内务府的。”云起道, “那时咱们都在漠北, 哪里知道消息,开春过来,已经木已成舟。”
  这便是在边地的不便之处了,京中的消息传过去总要些时日。争这个,暮雪争不过。
  那位张皇商, 云起他们也是观察了许久,方才敢确定说与太子有些关系。暮雪一边听他们讲,一边思量。
  康熙皇帝的想法是什么呢?他一定觉得这是件小事。回京瞧了已批复的折子,断不会为这点小事再费神。就是知道了又如何,太子的手下,和四公主的手下,他偏向哪一个都是不用讲的事。
  太子那边,未必是有意针对,虽然实话不好听,但是这位千恩万宠长大的主儿如何会跟一个公主较劲,从前在宫里时他也未曾正眼瞧过她。再有,严格说范家与自己的纠葛也并未摆在明面上,太子多半是知晓有这么桩揽利的事,应了底下人去做。
  道理都明白。
  可是她捏着茶盖,缓缓撇去浮沫,却撇不开心底的火气。
  说到底,不就是不把她当一回事么?任凭是什么小事
  ,只要有心,自然会觉得是大事。譬如这办铜之事是康熙的宠臣去办,他太子敢这么大咧咧的不假思索随便从中插一脚?
  暮雪低头吃了一口茶,问:“那你们觉得该如何应对呢?范毓奇,这事总的来讲是你们范家出头,你先说。”
  范毓奇瞥了云起一眼,云起只是不动,显然没有先开口的意思。他便硬着头皮回道:“这事,我回去也同我爹他们好好商议了一番。因为贩铜所经过之路,本就是牵扯众多,又多是江南、港口、银库、内务府等多道地界儿,人人眼睛都盯着呢,知道挣了钱,且不少。那么自然就有人想来分羹,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这意思暮雪听明白了,委婉地劝她“算了算了”。
  暮雪把茶盏往紫檀凭几上一放,轻轻一声响。
  “云起,你觉得呢。”
  云起掀起眼皮,飞快瞧了一眼公主的神色,心下了然。若是公主认可范家的建议,就不会用这个脸色问她了。
  于是云起拱了拱手,道:“诚然如范家所言,有利之事引人纷争不可避免。但是倘若过于消极,有人来就退,仿佛也不大好。这赶赴海外办铜之事,方兴未艾,可以想见之后会有更多地方的铜钱也会依靠这条路来置办,兴许可以多揽一些其余地方的办铜事。”
  范毓奇垂着头,撇了撇嘴。说得轻巧,那姓张的也不是傻子,隐隐听说他只等今年船回来得了利,再奏请包办更多地方的办铜事项。哪里争的过,尽那些漂亮话糊弄。
  他能想得到的,暮雪如何想不到?垄断办铜一事已然是不可能的,可是就这样眼睁睁瞧着太子手下的人大包大揽,实在难受。
  暮雪垂眸沉思一会儿,反倒问起其他事:“汗阿玛南巡,是谁接驾?”
  “江南曹家,”这个范毓奇是打听清楚的,“听说万岁爷还给曹家赐了一块御笔亲书的匾额,就挂在他们家老太太的居处前。”
  “这接一回圣驾,所耗费可不小啊。”
  范毓奇沉默了一下:“那银子绝对是淌水一样的往外花。”
  暮雪往楠木交椅后坐了坐,换了一个舒坦些的姿势道:“办铜之事,虽然是咱们先探出一条路来,但也不可能为我们所独有。本来嘛这种能够挣钱的好事,该让亲近的人多知道些一起赚钱,只是我在漠北到底顾及不上,反倒忘了。如今倒也是个机会,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也好一起发财。”
  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范毓奇听着心里一愣,完全弄不清楚,只附和道:“公主胸襟广阔,与人为善。”
  暮雪道:“和气生财嘛。本来这桩生意也没办法专营,索性拿出来让大家都赚钱,不是之后还会有更多的办铜需求吗?也可挑一些亲近人家,让他们知道知道。”
  云起倒是若有所思,试探着说:“确实如此,只是这桩办铜生意呢真要做起来也需要资历雄浑,也不是寻常人等可以做的,总得有些资历的才好承担。怎么着也得像曹大人他们那样的实力,才能赚上这个钱呀!”
  暮雪笑了一笑。
  范毓奇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确实,曹大人他们家又刚刚接了圣驾,花了这么多钱,是得想些门路补贴补贴体己钱。咱们贩卖到漠北的丝绸布匹,之前也多与他们打过交道,给了咱们不少便利呢。眼看要到年节了,置办些年礼也是应当的。”
  他越想越觉得不错。与其让人这样恶心着,不如反而把水搅浑,既然做不到专营这件好生意,那也不能让别人白白当梯子往上走。而满朝之中,能跟太子爷的手下人相比有抵抗之力的,不正是万岁爷自己的亲信吗?
  再加上前一阵子曹家接驾,耗费这样多的银子将万岁爷伺候的周周到到的。万岁爷自个儿也看在眼里,他老人家如今可是疼着那曹家,瞧见他们寻一些补填亏空的事儿来做,多半有可能答应。
  范毓奇与云起对视一眼,知道彼此都想到一块去了。云起道:“确实如此,只是给曹家送年礼时也需注意一些,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总不好闹出误会来。主子若不嫌弃,奴才愿意走一趟,去瞧一瞧那颇有福气的曹家老太太。”
  “你办事一向妥当,挑一个时候去吧,要有什么东西只管从库房里拿,这一回我倒是带了许多草原上的风土人情来。正巧也同他们商议商议关于丝绸的事。漠北边境之地到底不比草原,只要绸缎不比漂亮就好,并不一定要最时兴的图案,反倒是一些陈年的花样,只要经典耐看,若看着不错,都可买回来。虽然在价格上也得好好谈一谈。”
  暮雪说着,又想起一事来:“还有等到明年开春,这外出海外办铜的人必定又会增多了。咱们得想在前头。他们要去买卖铜,是不是要带些货物,光用银子买可不划算?倘若有人能替他们整理好什么东西卖到日本国去挣钱。并提供一些货源,这也是与大家方便的事儿。尤其是那位张皇商,不是说背景深厚?那怎么也得好好交好。”
  “至于这铜拉回来,要运到地方去,又要拿脚价银,大宗银两携带也很是不方便呀。之前咱们不是为了来值年的蒙古王公方便,专门设了一个钱庄。其实也可在这个方向上,想一想如何替人家行个方便。大家都得了方便了,咱们也赚一些辛苦银子,不好吗?”
  ……还能这样啊?
  范毓奇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公主小小年纪,是怎么能想到这些的?难道真的是天生的陶朱猗顿。
  公主已经把主意说的很周到,他们便各自领命分头去忙。
  而后翠姑与胡掌柜又来禀告当铺、北来鲜以及值年业务的情况,各种各样的票照凭据账本,一应俱全。暮雪一直忙到深夜方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