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年到头算下来,七分的利应该是有的,她那五千两银子,到明年可滋生出三百五十两银子。
  若是能将这当铺的规模做上去,弄成连锁的开他个十来家,银钱方面她便再也不用愁了。
  只可惜她能留在京城的时间太短了。
  了解一番,离开当铺时,暮雪感慨了一下:“可惜我没什么时间,不然可以具体守着看当赎是什么情景。”
  回去时天色将晚,担心公主累着,荣儿早托人回府报信喊了轿夫来,早有两顶轿子停在当铺门口,以供公主与额驸乘坐。
  暮雪坐在轿子里,一路琢磨着当铺的事。
  皇帝赏赐她这座当铺,显然是给她一个稳定的利息来源。日常经营全然不需要她管,只要年底收利息银就好。
  可是,以目前的收支情况来预期将来,这利息银大概也难完全补足她需要的部分。虽说到时候真没了钱,可以写信给皇帝哭穷,总能得到些银两。但是她更希望自己的经济能够自给自足。那就少不了要开源。
  暮雪不是理科生,不知道肥皂的做法、玻璃的做法等等赚钱小窍门。
  从她名下的当铺入手,有所作为,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也有天然的不足,她在京中估计只能再待上两三个月,到时候到了漠北,鞭长莫及,想要插手这经营,也是件难事。
  还得好好筹划一番。
  第18章 烟火 对于当铺,暮雪着实陌生,穿越前……
  对于当铺,暮雪着实陌生,穿越前后两辈子,都没跟当铺打过交道。
  她的身份,也没法守在铺里,观察调研获得第一手资料。只能依靠一些质朴的想象和分析。
  既然当铺主要是靠来当东西的人的利息盈利,那么首要任务应当是让愿意来当东西的人增多。就比如说,如果有一日,她的公主府因为寅吃卯粮,在拿到下一年的俸禄前,到了无法维持体面的地步,不得不拿东西去当,以拿到些钱度日,会是什么心情?
  大概,会很羞愤罢?
  她一定会派心腹,例如伍嬷嬷赵妈妈等,偷偷摸摸的去。最好是无人瞧见。
  可是……如今的商铺门都是一块一块板子组合而成的,想要开门做生意,就必须得把门板卸下来。来来往往的人都可以瞧见铺子里的情景。
  或许,在门口加一道屏风,能够好些?
  小改动、也费不了什么事,暮雪便同伍嬷嬷说了,要她传话。令荣安当铺在门口多摆一道屏风。
  “也不拘用什么名贵屏风,挑一架木头的,够高勾搭,人走进去,外头过路的人瞧不见面目就成。”暮雪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干脆屏风朝外的一面弄个什么吉祥转运的画,瞧着好看些。”
  本想还考虑些其他事宜,然而紧接着就是除夕,要进宫领宴,与其他皇亲国戚应酬,一大堆琐碎而具体的事。
  宫宴上,暮雪也悄悄问了其他人当铺的情景。五阿哥同她说:“我大婚时也得了一所,四哥也有。这种当铺挺方便的,你也无需费什么神,本钱放在那,到年底给你分息就行。”
  他以为她是担心当铺掌柜不老实,解释说:“即使四姐离京在外,该给的息他们不敢糊弄。我也会帮四姐盯着。”
  暮雪点点头,将这话题揭了过去。
  正值年节,宫里也放烟火。
  南苑的池子边,康熙领着后妃儿女等一众皇亲共赏烟火,人影瞳瞳。从前暮雪也会跟着瞧,不觉得新鲜,因此也懒得挤到前头去。仍是躲在人群之后,只当凑个数。
  陪她进宫的多尔济却忽然问了一句:“这烟火会放多久?”
  暮雪愣了一下,侧脸看向他,忽然意识到,多尔济没见过这样的烟火。
  这几天,多尔济几乎是日日陪她进宫领宴。这样多的人,这样多陌生的规矩,他却从来没有抱怨过。只是恰如其分的陪在她身边扮演一个完美额驸。
  年节该团圆的日子,他的亲人却远在漠北。一时之间,暮雪有点怜惜他。
  算了,大过年的,就宠宠他。
  眼看离放烟火的时刻很近了,也不便挤到前头去。暮雪索性扯住多尔济的衣袖:“你跟我来——”
  也不等他说话,扯着袖子就往旁边奔。
  离得不远,池子靠竹林处有一处石林假山。是前面两年放烟火时,既不想挤又想看烟火的暮雪发现的一处观赏烟花宝地。
  才到假山,暮雪一脚踩着石头上去,就听到轰隆一声,烟火绽放开来,夜色都被染作绮丽。
  “再等两响,放的那一朵烟火最好看,半边池子映照得都是红的。”
  暮雪语气轻快,她扭头去看多尔济,却发现他并没有看烟火,反而看着她微笑。
  烟火绽放的耀眼的光照在多尔济脸庞上,他那双瞳孔倒映着烟火与她的脸。
  暮雪只觉面一趟,在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里,提高音量,冲着多尔济吼:
  “看我干什么,看烟火!一瞬即逝的!”
  结果多尔济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笑得时候露出两颗虎牙。
  真是见鬼了!这个人怎么总能使她莫名其妙的生气?
  在暮雪忍不住发火前的一瞬,他终于识相地扭过头,欣赏漫天的烟火。
  火树银花,错落若千枝竞秀,光亮若万炬连接红。
  当真是一场极为绚丽的烟火。
  康熙三十七年,就这样到来了。
  正月初六,小开市。
  伙计家住在京城的一些店铺纷纷开张,而一些家里距离较远的,则要等到正月十五之后才开门。
  荣安当铺前街,几个孩子捂着耳朵,眼睛盯着伙计手中的鞭炮。
  火镰碰撞,点燃引线,立刻把挑着鞭炮的竹竿往前伸,噼里啪啦响,满地红纸碎屑。
  胡掌柜抱拳与二掌柜、大小伙计互相道恭喜:“新的一年,马到成功,恭喜发财。”
  下板开门,胡掌柜招呼几个伙计把一架榆木屏风抬出来。领边的店铺掌柜伙计揣着袖子过来瞧:“弄这玩意儿做什么,还挡了光。”
  站在墙角边的翠姑斜他们一眼,笑道:“新年新气象,弄道屏风好聚财。”
  邻店有个伙计,素日里最看不惯娘们横行霸道,这一下忽见翠姑直接在小开市时到铺里,还弄什么屏风,只是鼻子里出粗气。
  这帮子妇人不在家好好相夫教子,出来抛头露面插手生意,像什么样子!
  邻店伙计低声与同伴咬舌根:“让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插手铺里的生意,胡掌柜真是一年不如一年,我看这荣安当铺,迟早得叫这娘们毁了。”
  同伴道:“你来没两年,不清楚,这当铺原先的掌柜就是这妇人的爹。只可惜老掌柜命中无子,就养了这么个女儿,后来招婿,才有了胡掌柜。”
  “那也是
  春鈤
  母鸡打鸣……”
  “呔!你们俩个,在那里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翠姑早注意到这两个男的,贼眉鼠眼,视线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靠近一听,就听见什么母鸡打鸣的话,当下蛾眉倒竖,大喝一声。
  “大声点!说给你姑奶奶听啊!”
  她一凶,这俩男的倒哑火了。装作什么事没发生的样子,转身东摸摸货,西掸掸尘,一派忙碌的样子。
  真是你大爷的孬货。
  翠姑冷笑道:“我们荣安当铺,自打我爷爷那辈起,就是官当,现在更是正儿八经的皇当。再想撒癔症,也得拎拎清楚,我们主子是四公主。什么母鸡公鸭的,摸摸自己的脖子再说话!大过年的,你姑奶奶又心善,放你一马,再有下次,就等着吧!”
  说完,往那两人原先站的地方狠狠啐了一口,转身回铺里。
  钱掌柜劝道:“行了,大过年,你也骂过了,高兴点。”
  “你当然行了。”翠姑翻个白眼,继续往库房走。
  挨着墙角边有一株石榴树,是当年她出生时,祖父种下的。只是这青石板环绕的地方,对于石榴树并不友好,这么多年,也才长得约莫一人高,枝叶稀疏。
  翠姑扭头瞧见那光秃秃的石榴树干,微微失神。
  从有记忆开始,她就生长在这座当铺,小时候只墙角那么高,后来一日日大了,围墙屋子家具似乎矮了下去。
  荣安当铺每一间屋,每一块青石板,她都曾走过无数次。
  父亲很宠她,因没有儿子,偶尔也会玩一样教她些当铺规矩。
  “新衣新袄进当铺,虫吃鼠咬光板无。”只要是拿来当的衣裳,管他原先状态是否新,都得记一笔“虫吃鼠咬”,以免在保管期内发生什么意外,或者纯粹是当东西的人在赎当时找麻烦。
  还有什么“口仁二比才,回寸本巾”这类代替数字的暗语,以防外人知晓价格。
  她很伶俐,父亲至多说两次,就全然背熟了。
  父亲喜得抱起她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我家妞妞真聪明,真是天生做掌柜的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