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这传说中无人可解的结界,却在指尖要碰到之时,笑着将手缩了回来。
  “如果不是出自常离之手,我几乎要把这个结界称为完美的法术了。只可惜,法术虽然精妙,但是施法者的法力一定存在着极限。”
  顾秋允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做工精巧的铃铛,他轻摇铃铛,他身后无数了无生气的傀儡忽然如同被唤醒一般,如潮水一般朝着结界涌去。
  顾秋允看着这一切突然开始发笑,他再也不是往日温柔的模样,他现在就像一只杀气四溢的野兽。
  他手指前方,仿佛是号令四方的将军,一声怒吼就要那天地震动。
  “结界或许能困住一个人,十个人,百个人,那成千上万个人呢,那倘若我将这灵界里的所有人都制成傀儡,你还能困住所有人吗!”
  第65章
  就在霆阆思索良久, 终于下定决心要去探寻那段被遗忘的记忆时,对面的老爷子脸色骤然一沉。
  痛苦如潮水般迅速蔓延至老爷子的四肢百骸,毫无预兆地, 他在霆阆面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霆阆慌忙间伸手去扶,指尖却触及到一片温热的湿润。
  鲜血迅速渗透了老爷子的衣摆, 染红了坐垫。
  是什么力量竟能将老爷子伤到如此地步?霆阆不敢想象。
  “老爷子!”
  霆阆将老爷子扶起,老爷子虚弱地躺在他怀里,颤微微地伸出一只手,指向外面, 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霆阆低下头, 努力凑近。
  “结……结界,快,有人……闯进来……”
  霆阆顺着老爷子的手指方向猛然回头, 只见远处山谷入口处, 一片火海熊熊燃烧, 原本漆黑的夜空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屋外的叶渐尘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身旁的太上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此刻, 火海之中,无数傀儡在游荡。他们四肢僵硬, 面色铁青,了无生气, 疯狂地啃噬着面前的一切。
  哀嚎声不绝于耳, 从家家户户中传出。
  米婆婆被外面的动静吵醒,披上衣服便慌忙出门。
  “这是哪家着火了?”
  然而就在米婆婆打开门的瞬间, 一个倒扣在屋顶上的诡异人影突然蹿了出来, 下一刻,血如泉涌。
  当霆阆赶到时, 正看见米婆婆缓缓倒在地上,已经没了生气。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但霆阆只觉得眼前一片猩红。在恍惚间,分不清自己是否身处炼狱。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周围多了无数傀儡的尸体。这些被控制心智的傀儡,即便死去,脸上也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可是,在他们成为傀儡之前,也同样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痛苦有快乐的人。
  周围的傀儡因霆阆迸发的杀意而止住了脚步。
  没有痛苦的傀儡,难道会感到恐惧吗?
  正在霆阆疑惑之时,一个身影从夜色中缓缓走出。
  当霆阆看清那人的脸,眼神顿时变得锐利。
  顾秋允双眸深沉,从尸山血海中走出,却如同在自家花园中散步一般悠闲慵懒。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在月色照耀下更显妖冶,他看着因战斗而有些狼狈的霆阆,语气带着几分嘲弄,“师兄,好久不见。”
  “果然是你。”霆阆语气森寒,透露着杀意。
  顾秋允故作姿态地环顾四周,如同在炫耀自己的得意之作,眼神中透露着一丝狠厉,“为什么不能是我?”
  他扬起手,无数藤蔓从脚下蔓延开来。这些本是最常见不过的药材,此时却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疯狂生长,枝叶呈现出极为曲的姿态。
  “看来师兄是小瞧我了。”顾秋允的笑容有些癫狂,五官也如同枝叶一般扭曲起来,随着这些植物的肆意生长,他周身的灵气也肉眼可见地汇聚。“不过师兄你一贯瞧不起我。”
  “是啊,你是天之骄子,是人人看好的天才剑修,就连犯错师尊都能对你特殊对待,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最让人看不起的医修罢了,读了几百年的书,遇到灵兽也只能四处逃窜苟且求生。”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踏月阁还不是毁在你们看不起的医修上?你去缥缈峰上问问,现在的玄鉴宗究竟是姓叶还是姓顾,今天,这无情崖也会是我的。”
  顾秋允越说越兴奋,周围的药材也更加疯狂,大片大片的藤蔓攀上屋墙,“今天就让你看看医修的厉害。”
  顾秋允指尖微动,一道复杂的法诀瞬间成形,数根银针直指霆阆要害。
  剑光如虹,霆阆挥剑斩断飞来的银针。然而,银针不过是障眼法,其中暗藏的剧毒在空中迅速扩散,毒雾在他身边蔓延开来。
  霆阆眼神骤然一沉,手中长剑一挥,剑气四溢,将弥漫的毒雾劈散开来。接着他再次挥剑,剑气如风般席卷,所到之处,皆化为废墟,尘埃漫天飞舞。
  顾秋允身影如鬼魅般在烟雾中掠动,借助毒雾的掩护,悄然绕至霆阆身后。他手中的匕首寒光闪烁,直直逼向霆阆的后心。
  可霆阆一个灵巧的转身,长剑与匕首在空中相交,金属的撞击声格外刺耳。
  顾秋允冷笑一声,说道“师尊虽然没将宗主之位传给你,但是这剑术你倒是继承了他的几分真传。那么这一招呢?”说罢,从顾秋允的身后忽然钻出三条数人高的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向霆阆扑去。
  霆阆下意识的躲闪,连连后退了几步,但是巨蟒的尖牙仍旧划破了他的胳膊。
  伤口处隐隐散发出青紫之气,这是毒物造成的伤害。
  霆阆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踏月阁的法术。
  短短数日,他竟然就将踏月阁的法术练习到如此地步了。
  顾秋允故作可惜道:“看起来我还是着急了些,倘若再给我两日,师兄刚刚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从他的身上,霆阆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意,他意识到,今天他和顾秋允注定有一个人要死在这里。
  这是一场生死较量。
  霆阆清楚,这种时刻千万要冷静。可是他越是告诫自己要打起精神,他的注意力却越是分涣散。
  巨蟒没有停止攻击,气势汹汹,霆阆一时找不出破绽,只能不断躲避应对。
  这踏月阁的秘术本就高深,再加上不知为何顾秋允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有所小成,不知不觉之间,霆阆已落入下风。
  就在危机之际,霆阆忽然想起了缥缈峰上的冬天。
  年轻时,宗主师尊尤其喜欢冬日里教他练剑,大寒的天,手被冻得冰凉,根本握不住剑柄,耳畔还有刺骨的风呼啸的声音,他连师尊的话都听不清楚,更别提钻研剑术。
  霆阆总爱耍各种各样的小聪明去躲避严苛的练习,什么今天身子不舒坦,明天课务繁忙照顾师兄弟无暇顾念其他的事情。
  最初师尊还常常因他偷懒生气而责罚他,连藤条都抽断了不少,到后来霆阆软硬不吃就是改不掉那副散漫性子,多说也只是白费口舌也就索性就随他去了。
  后来,霆阆有日偷吃了后厨为客人精心准备的粥和点心,气得厨子抡起勺子追了霆阆大半个山头。正巧路过论剑峰时,在一片苍茫之间,一人持剑挺立在雪地中央。他着一身素白长袍,紧闭双目,任由风雪将他的头发吹白,整个人几乎要与周围融于一体。他身形微动,手中的长剑就如同一条银龙般腾空而起,咄咄逼人。
  霆阆躲在一旁看入了迷。那人动作自然流畅,剑法轻盈飘逸。寒风越是凌冽,他的剑越是气势逼人。
  忽然,他睁开了双眼,似乎是发觉了有人在暗处,下一刻剑光一闪,划破飞雪,在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剑痕,而剑痕不偏不倚正好消失在霆阆的脚边。
  霆阆从暗处中走出,这才发现,这个在论剑台上独自练剑的剑修,是前几日刚刚入门,被誉为天才的小师弟,叶渐尘。
  霆阆将手中的糕点轻轻抛向叶渐尘,微笑着问道:“练了多久了?”
  叶渐尘接过糕点,低头思索片刻,回答道:“不太清楚,从天刚亮一直练到现在。”
  霆阆皱了皱眉头,关切地问:“不冷吗?”
  “多谢师兄关心,刚开始确实有些冷,但练着练着,就不觉得冷了。”
  霆阆望向远处的山峰,山高入云,积雪与层云似乎要融为一体,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缥缈峰的雪与别处不同,寒意会深入骨髓。你是怎么能在这里一站就是一整天的?”
  叶渐尘抬头看了看漫天飞雪,坚定地说:“这里的雪确实与众不同,但我想这也是师尊对我的一种考验。咬牙坚持下来,渐渐地,练剑时竟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霆阆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追问道:“什么样的感觉?”
  “练着练着,有时候会忘记自己的存在,仿佛自己已经变成了手中的剑,意识随着剑锋游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霆阆看着叶渐尘单手持剑的身影,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感,轻声自语道:“看来师尊所说的,你的天赋远在我之上,现在我大概明白差在哪里了。”话音低沉,仿佛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