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吴管事刚刚进门就被他抓住胳膊。
  花不衍可能自己都无法想象他现在的表情有多么夸张,“最近灵脉可有波动?”
  吴管事微微思索片刻,说道:“不曾。”
  “那灵气呢。”
  “回少阁主的话,与往年相比又少了些许,这些开年的时候都报过阁主了。阁主也说了,今年新招弟子的数量又要削去三十人。”
  花不衍又仰头笑了起来。
  纵然吴管事跟了花不衍很长时间,但是却极少看见他这般失控。
  “吴老,你记不记得那幅画。”
  吴管事将头埋得更下,不敢去看花不衍现在的眼神。
  “您是说,那个人留下的那幅画。”
  “对,就是那幅。”
  “回少阁主,属下记得,但是属下也记得,那只是个传闻。”
  “不,那可能不止是一个传闻。”花不衍的笑声让人惊心,但是却又在一瞬间陷入癫狂,似笑似哭。
  “离传闻中那一日还有多久?”
  “回少阁主的话,还剩下三百年。”
  吴管事身体崩的笔直。少阁主性子阴晴不定,现在就连他也看不明白花不衍此时的情绪。
  “三百年,我们已将由着叶渐尘疯了两百多年,如今还要再看着他继续疯三百年吗。”
  吴管事听闻此言立刻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洞天仙府的灵脉的根本——灵珠被盗过一回,盗走灵珠的是玄鉴宗自己养出的一个魔族,后世闻风丧胆的魔君霆阆。
  由玄鉴宗为首,十三门派共同在晋王城围剿魔君霆阆之后,才将灵珠夺回。
  那一战后,叶渐尘登缥缈峰顶,坐上了玄鉴宗宗主之位。
  但是也正是那一战之后,叶渐尘下令,灵珠从此只由玄鉴宗一门照看,旁的门派再无过问灵脉之事的权限。
  大多门派对此决定都有所不满,但是畏于玄鉴宗的实力也不敢多言。
  只是自那之后,洞天仙府的灵力就开始逐年衰减,一开始尚不明显,到后来,灵力即将枯竭之象是愈演愈烈。
  众山门都开始纷纷怀疑起灵脉是否出现了问题,但是每每有人质问,都会被叶渐尘强行按下。
  叶渐尘也因此有了一个不可在明面上谈起的代号,“疯子”。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出了这么一个故事,据说当年十三门派围剿魔君霆阆的时候,玄鉴宗根本没有从霆阆的手中夺回真正的灵珠。真正的灵珠被那魔头藏了起来,至于藏匿灵珠的位置被他锁进了一幅画里。
  那魔头霆阆死之前曾说,整个洞天仙府会在六百年之内变成一片死地,而他会卷土从来,亲手为这洞天仙府送葬。
  这事情过去了有些年头了,那幅画确实存在,一直在玄鉴宗内,可是这么多年,也未未听闻玄鉴宗派人拿着画四处搜寻过。
  不过这世上还有传言,说叶渐尘与那魔君霆阆的关系也是不清不楚。
  所以这故事里有几分真,有几分假,谁也不知。
  花不衍自己折腾了许久,末了,安静了下来。
  对着吴管事叹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了个自嘲的笑容,开始在屋内光着脚漫无目的地走着。
  吴管事想要去为少宗主倒杯茶,花不衍这毛病不常犯,一旦犯了就需要很久的时间去调养。
  他大概需要在倒完茶之后再给花不衍备上床褥与火炉。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动手,就听得外面传来了钟声。
  踏月阁极少敲钟,连钟楼都是闲置的,只有在重大时刻才会敲响。
  吴管事没有着急去倒茶,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数着钟声。
  多一下或是少一下,意义都会完全不同。
  “一、二、三。”
  “十一、十二。”
  十二下,吴管事的瞳孔在瞬间放大。
  十二下,是踏月阁最顶级的示警信号,能敲响十二下,就目前来看,就只会是一件事情。
  玄鉴宗水牢里关着的那个魔族,出来了。
  -
  霆阆正琢磨着这事情到底跟什么有关系,甚至都想要去前堂偷个骰子过来,一二是踏月阁,三四是辜楠,五六就是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同流合污!管他真相是什么,咱们一局定输赢。
  因此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那个被他一闷棍撂倒的小厮,突然间摇摇摆摆站了起来。
  浑身散发着骇人的黑气,一双眼睛变得猩红。
  他对着霆阆伸出了手,想要抓住霆阆的肩膀然后再朝着脖颈咬去。
  然而下一刻,一柄剑就穿透了他的胸膛。
  霆阆闻声回过头来的时候正巧看见那小厮倒在地上。
  从那小厮胸口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一团团的魔气!
  霆阆退了两步。
  这人身体里被埋了魔气的钩子,如今突然发作了起来。
  这钩子并不会平白无故的发作,如今变成了被魔气操控的傀儡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这魔气的主人将他们唤醒了。
  第31章
  “燕儿, 燕儿,天上飞。
  易水,汴水, 几时休。”
  一个小娃儿拿着块桂花糖,不舍得一口气吃掉, 只敢一点点的舔着,一边舔一边在路边唱着歌。
  忽而身后出现了一个身影,速度极快,眼见一双手就要朝小娃儿的头上袭去, 一柄长剑穿胸而过。那身影瞬间化作一团黑雾散开, 可是那黑雾在接触到路边铺子所卖的瓜果之时,那瓜果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烂。
  叶渐尘收了剑,霆阆抱起那小孩子就朝着踏月阁的方向跑去。
  只一街之隔, 便是两个世界。
  以霆阆身后的那条街为界, 这边依旧是歌舞升平的闲月城, 而另一面被浓浓的黑雾所笼罩, 如一片死海, 毫无生气。
  一炷香前,霆阆正在大利赌馆之内探查的时候, 被他打晕了的小厮身体里的魔气突然被唤醒,成了一个被魔气操控的傀儡。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二人离了柴房, 来到前堂之中时, 才发现被唤醒的傀儡不止一个。
  先是靠近中间的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嘴里逸出了腾腾的黑气, 如发了疯一般掀了赌桌开始对周围的客人又啃又咬, 接着之前那坑骗霆阆银两的小厮也半跪在地上,四肢抽搐, 七窍散出黑雾,俨然成了傀儡。
  很快,不少人也都出现了异样。
  如裴康死前说的一样,他将青萝草卖给了一些赌场里的常客,想必这些人就是他贩卖的对象。
  中了术法的人纷纷发作,整个赌馆如同群魔乱舞一般。而且最骇人的是,这傀儡身上的魔气竟然还会传染。二人只稍稍犹豫、,那傀儡身上的魔气就蔓延至了整个赌馆,而沾染了魔气的人也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了新的傀儡。
  一时间,整个赌馆之中,黑雾弥漫,好比鬼狱修罗。
  霆阆面前的窗猛然间被推开,一张脸对上了霆阆,这人脸色青黑,双目猩红,瞳孔涣散,嘴里爆出了尖利的牙齿,干瘦的胳膊冲着霆阆面门而来,被霆阆及时躲闪开。
  这青萝草的威力远远超出了霆阆的想象,叶渐尘看到此番景象也极为不解,想来他也是没有预料到。
  二人没有犹豫,提剑便要诛杀这些傀儡。但是看到此番景象,霆阆不知为何,又出现了了与那日在酥合斋梦中一样的感受,有些奇怪的记忆自己就钻进了他的脑子里,那些记忆宛如他亲身经历,但是他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霆阆脑海里闪过一个孩子的模样,似乎在对着他哭,那张脸莫名的熟悉。
  那孩子一边哭,还一边朝着他喊:“哥哥救我。”
  这段记忆并不是什么舒服的记忆,这些一闪而过的景象甚至激起了他的一些负面情绪。在这种时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情,霆阆努力地想要控制住自己不要分神,但是越努力,那些景象就越是要往他的脑子里钻。
  “清迟。”
  叶渐尘唤了一声,霆阆觉得自己的神智瞬间清明。
  这好像,是他穿来这个世界之后,叶渐尘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虽然这名字不是他自己的。
  叶渐尘气灌全身,掌中太上铮铮作响,霞光盈室,朝着虚空中那么一劈,荡开的灵气瞬间将满庭的黑雾驱散,那些面目狰狞的傀儡如同草芥一般纷纷倒地。
  就在霆阆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听得从隔壁传来一声惨叫,腾腾黑雾跨过了院墙弥漫而来。
  在那黑雾接触到院内的枣树之时,那枣树的枝桠竟在眨眼之间变得焦黑可怖。
  隔壁是……裴家所开的票号。
  二人翻身上了屋顶,发现不止这赌馆隔壁有魔气弥散,清水河南岸的各处,都可见到黑气笼罩,哀嚎声四起,而北岸因为大多是贫民的居所,才不见黑气踪影。
  这裴康临死前根本没有说实话,情况比他口中说的要严重很多。
  霆阆下意识在口中念了个剑诀,然而掌中却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