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反观另一侧,月见里无月还在与那堆滴答滴答诞生的血液斗争。他又是用咒具切用是用术式炸,终于耗干了最后一滴血。
  “哎,看来我没白练。”见地上的液体畏惧似的流向另一边,月见里无月欣慰极了。
  他扫了眼地上还在蠕动的舌头,与因为突然攻击隔开一段距离的夏油杰对视一眼后,果断准备离开。
  “等等,无月,躲开!”
  说那时那时快,地上的舌头碎末居然挣扎着长出更多的血肉,从碎末开始越长越大,仿佛迎风长的速生杨,呼啦一下就有了人形。
  太快了,太近了,不管打掉多少只都无济于事了。他们一拥而上,不约而同抓住月见里无月的双腿,似乎想把他活生生撕开。
  “哎呀,”这些人体变形物嘻嘻哈哈,发出了和真人一模一样的调笑声,“这就是别人跟你问好却不肯好好打招呼的代价。”
  夏油杰的网顿时收紧了。“你想干什么?”他急促道。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那个女人为什么会这么看重他,就因为他们是血亲吗?”
  咒灵看起来是真的不解:“他们的□□固然接近,可若以灵魂确定亲缘,她的家人不应该是我们才对吗?”
  “杰,趴下!”
  打断夏油杰逼问的是月见里无月的高喝!
  夏油杰连忙扭头,只见月见里无月微曲起腿,裤腿上那些似开非开的夕颜花一改往日的颓废,像被人掰直扶正,又挨了好几个狂暴的唤醒巴掌似的,一朵朵抖擞精神,沿着布料爆炸似的疯狂的盛开。
  月见里无月的裤子挤满了花,都快变成一条白裤子了,细看,这白裤上又像纺入了银丝,闪烁着星星点点的不规律的光——
  夏油杰的身边浮现出多个由咒力构成的盾状物,他眯起眼,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的——
  “啵。”
  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一朵巨大的夕颜花。
  待白光与烟尘散去,四周都惨淡的不成样子,舌头士兵们回归了自己肉沫的本质,一切看起来都很坏。
  更坏的是,地板上塌出了一个巨大的洞。不出所料的话,月见里无月应该是掉到了下一层。
  夏油杰扫了眼这个凭空出现在巨坑,一些不妙的回忆涌上心头。他冷笑一声,快步靠近了真人。
  ——
  月见里无月龇牙咧嘴的躺在地上。
  这就是他为什么只喜欢张嘴口头威胁而不是抬脚实际行动,他腿上的咒具可没有设置一键防护,即便身为主人的他可以少受些波及,可也只是少受一点,又不是没有!
  月见里无月半眯着眼,脑袋里咕噜咕噜的,像煮了一锅快沸腾的粥,思绪都被熬成了浆糊。
  现在可没时间让他舒舒服服的躺着,月见里无月低数着三二一,一鼓作气把自己从地上那个契合的人性坑洞里拔出去。
  他曲起手臂倚在墙壁上,正当他晃着脑袋试图给那锅快熬干的粥加点水时,只听见几声由远至近的哒哒声,有什么正朝他走来!
  哒!
  鞋底撞击地面的犹如丧钟在耳边敲响,月见里无月微扬起头,显然他还没缓过来,哪怕对方靠得如此之近,映入眼帘的还是一团扎眼的像素。
  “先追过来的居然是你吗……也好……”
  那人的声音也模糊不清,似男非女的,好像有人刚打掉了他的几颗牙,以至于他的声音里灌满了风,轻飘飘的不知道要飞到何处。
  与声音一同到来的还有一股熏人的异香,这些香料混进了月见里无月脑海里的大锅中,硬生生把粥汤煮成了夺人心智的魔药。
  月见里无月身上的咒印褪去了颜色。
  他彻底失去力气,软趴趴的倒在一边,可他的眼皮却死守底线,坚持着没有合上,用尽全力好给眼珠争取最后一丝清明。
  直到一只控制不好力度的,哆嗦着的手掌覆上了他的脸颊。
  “这么快就找过来了吗……如果再给我一点时间……可恶,这具身体——别再摸了!”
  女声陡然升高,不满到快破了音,在愤怒的呵斥声,一根颤颤巍巍的手指按在月见里无月的眉心,指腹上像攀了团火,竟是烫出了一颗摇摇欲坠的眼泪。
  年轻人被迫闭上了眼,在他即将陷入一片虚无前,他似乎听见了有什么炸裂,什么倒塌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砰——
  他的眼前一片空白。
  慢慢的,一些其他的色彩加入进来,它们把空白当成白纸,在其上肆意的涂抹点画。
  那些画作组逐渐活跃起来,就像月见里无月之前做的翻页书,它们也如点了睛般,一幅幅的跳跃起来。
  那竟是月见里无月有意或无意,主动或被迫放弃的记忆。
  抬头看天时的感动,低头看书时的感触,第一次吃到某物的欢喜,第一次被叶片割伤的厌烦……这些小小的碎片化为大大的洪流,推着月见里无月往更深处走。
  他看到小时候的自己,摇摇晃晃的跟在父母身后,踩着他们的影子咯咯傻笑。
  他看到稍大一些的自己,被仆从推搡着来到五条悟面前,脸上的不情愿满到快溢出来。
  他看到进入咒高如鱼得水的自己,看到以爱之名自我满足着把一切搞得鸡飞狗跳的自己,也看到为了同学放弃当前所拥有的爱的自己。
  他看到空白的自己一点点重新给名为“月见里无月”的存在重新上好颜色,看到那个无所谓的自己随波逐流的来到横滨,也看到那个自己在看到中原中也的蓝眼睛时忍不住晃动的脚。
  记忆如车轮般向前,越来越多被遗忘的存在自月见里无月面前展开——他和中原中也牵手,他和中原中也奔走,他和中原中也同床共枕,他和中原中也相拥相吻……等一下?
  月见里无月连忙拦住自顾自继续向前的记忆,逼着人家重新把这段再播一遍。
  难怪他会那么生气的喊我名字……
  月见里无月虚弱的想。
  记忆还在继续,月见里无月盯了一会,放任自己沉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突然,一声月见里无月的名字响起,很快,四面八方都被这急切是呼唤淹没了。就好像有人举着个喇叭,专门把那段音频截出来在月见里无月耳边播放。
  月见里……
  月见里……
  无月——!
  月见里无月猛地睁开眼睛。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串珠链,串珠凹凹凸凸,好像月球表面,滴滴嗒嗒如风铃似的轻撞在一起,敲击出一片片凌乱的月相。
  顺着串珠往上,可以看到被项链勾勒出修长线条的脖子,顺着脖子往里看是不礼貌的,所以得克制的将视线向上——
  月见里无月对上了一双蓝眼睛。
  “中……中也?”
  他躺在对方的臂弯里,凑近些还能闻到一点苦涩的硝烟味。
  “现在是,什么情况……?”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战况。
  “那个叫五条的,似乎和夏油杰一起控制住对方了。”中原中也回答道。
  他指了指附近的一片狼藉,又指了指头顶。
  他试着扶起月见里无月,可谁料道月见里无月软趴趴的,才刚立起来又滑了下去,像被抽了骨头似的又软又烂。
  “总之,我是来带你离开的。”
  中原中也叹口气,还是决定用重力把月见里无月从这里搬走。
  他参与不了咒术师的内战,月见里无月估计也不行,留在这只会被波及。
  月见里无月的胳膊被中原中也提着搭在基本上,他咳嗽了声,问道:“你怎么过来的?”
  “当然是走过来的啊,”中原中也捏住项链,叹息道,“你的项链可帮了我不少忙。”
  “它怎么可能起作用……”月见里无月哑着嗓子道。
  “怎么不可能,那个谁,伏黑甚尔,”中原中也努嘴道,“他用得了,我就不行吗?”
  “那是因为他和我有……!?”
  月见里的契约是由长辈施加的,或许是因为这一层长者赐的关系,它天然带了几分拘束的意味。即便月见里无月与伏黑甚尔身上的契约并不合格,它依然忠实的将这对怨偶牢牢捆绑,哪怕他们之前的关系名存实亡,也仍要在皮肤上留下鲜艳的记号。
  按理说,长时间的冷处理是可以让没有完成的契约失效,但那需要一个很长很长的过程,就像现实中的夫妻,哪怕在貌离神合,至少也要分居个两三年才能证明感情破裂,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
  月见里无月想到了什么。
  他连忙挣扎着摇晃身体挣开中原中也的搀扶,急吼吼地扯开衣服剥出肩膀。
  要不是中原中也闪得快,他的下巴估计要直直撞上月见里无月的天灵盖。
  苍白的皮肤上,象征联系的脉络如退潮似的散去了,像被人用凿子刮掉了表层的红釉,只剩些许凌乱的痕迹,如揉烂的花似的这里烂一点那里散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