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这地方她几年前第一次进北平时来过,黑历史也是在这里留下来的,以至于到如今都不想再踏足北平。
  江南渡看了片刻,道:“这里来来往往的宾客中,有不少外国人。”
  沈顾对身旁的凤梧道:“怎么样,凤老板看懂了么?”
  凤梧恍然:“万国来朝……”
  沈顾笑道:“不错,我们之前都以为,想要九州通道重新打开,一定要恢复盛唐强汉时期的国运才行,可是没想到在这样一间小小的戏楼里,竟也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万国来朝’。你们看这整条街,几乎都围绕着皮影做产业,连国外都打响了名声。很多外国人初来北平,点名就要来如意楼看场皮影戏。”
  凤梧第一次没有跟着大小徒弟来北平,后来听说小徒弟找到亲哥亲爹,中途才过来几次,所以对这家戏楼的霍老板略有了解。
  “真没想到,仅仅是一家皮影戏楼,竟能让霍老板经营到如此地步。”
  沈顾颇为与有荣焉地说:“是啊,只可惜终归只是一家戏楼,并非真的国运昌盛,所以这通往九州的通道很小很小,小到可以隐藏在皮影戏台的后面,每次容纳通过的人数也有限。”
  “已经很了不起了。”凤梧感叹。
  沈顾又抬手揉了把范一摇的脑袋,“妹妹,别怨怪哥哥瞒着你,事关重大,除了天犬会,也只有穷奇部和阵法师联合会知道这件事,那些已经被转移走的部族,也是在排到顺序的时候才会接到通知。大家严防死守,就怕生出动乱,让其他灵界尤其是东瀛那边听到消息后趁火打劫。”
  “这有什么好怨怪的,你们有保密义务嘛。不过哥,你别再随便揉我的脑袋好不好!”范一摇不满地伸出手,整理自己被揉乱掉的头发。
  凤梧这时回头笑眯眯地看小徒弟,“一摇,来都来了,要不要进去看一场皮影戏?刚好也去和霍老板打个招呼。”
  范一摇表情瞬间僵硬,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不要了不要了,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人家,霍老板又不会收我们的戏票钱……”
  沈顾哈哈一笑:“你还在乎戏票钱嘛!当年不是为了可以免费看皮影戏,跑去茅房脱光衣服变成狗混进去过?”
  范一摇:“………………………………”
  她就说这个哥哥不要也罢!!专门坑妹!
  很显然,在场只有运红尘不知道范一摇这段光辉历史,整只鸟都不好了,“总镖头,你还干过这样的事?”
  信仰崩塌。
  “哥,你胡说什么!没有的事!!”范一摇脸红得像是要烧起来,气急败坏之下,狠狠用头顶了沈顾肚子一下,扭头跑了。
  凤梧在原地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红尘呐,不然你以为,一摇为什么这么不希望别人说她是狗?因为异兽留在人间灵力减退,变回原身也很难真的实现在九州时的体态,所以天狗变成原身就是普通的狗,当初刚找到哥哥和爹爹,她激动之下没少变成小狗撒泼打滚。”
  沈顾一脸怀念的表情,沧桑道:“是啊,想当初还跟我一起在泥塘里打滚,在沈府咬家具呢,如今孩子大了,已不愿和哥哥玩了。”
  运红尘看着面前光风霁月的沈公子,很难想象如此人间尤物变成狗会是什么样,所有花痴的幻想和憧憬都在这一刻瞬间破灭。
  第108章 燕园辩会
  晚上回到沈宅, 众人安顿下来。
  范一摇和哥哥说了收集九鼎的事,却没想到,沈顾居然对九样铜器有所耳闻。
  “几年前遇到过一位姓孟的公子, 也托我打听过这个,一摇,你们为什么要收集这个?”
  范一摇不想让哥哥知道自己上辈子那些恩怨, 便含糊道:“也是受人委托, 对了哥, 你说的那个姓孟的公子, 是不是叫孟埙?”
  “好像是,怎么,你认识他?”沈顾突然紧张起来。
  印象里那姓孟的长得比姓江的还俊俏, 一双狭长的眼睛会勾人, 这一个两个的臭男人,怎么都往他天仙一样的妹妹身边凑,真烦人!
  范一摇自然是不知道亲哥在脑补些什么,认真道:“算是我们的朋友吧, 但是前不久他突然就不见了,如今已有一个多月联系不上, 哥你能不能让帮会里的兄弟们帮忙留意一下?”
  “找个人倒是好说, 只是你说的关于这最后一样铜器的下落, 可能有点难办, 不过妹子你放心, 既然你求到哥哥这里, 就算是上刀山, 下油锅, 哥也得替你把这事办了!”沈顾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在妹子面前表现自己兄长力的机会。
  “倒, 倒也不至于上刀山下油锅……”
  “无妨,只要你一句话,哥哥命给你都行!”沈顾一边说还一边用眼角余光瞥江南渡,莫名其妙的攀比之心油然而生。
  范一摇:“……”
  ……行叭。
  反正她早就知道,她哥有病,脑子不太正常,也是没办法的事。
  ……
  第二天一早,凤梧便带着大小徒弟去赴魏教授的约,准时抵达燕园东门。
  昨天下了一天的雪已经停了,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他们等了片刻后,穿着长马褂戴着小圆帽的魏教授才深一脚浅一脚地小步跑出来,在地上留下一排鞋印。
  “哎,对不住了,对不住了!岁数一大,这腿脚也不太中用,没想到这么几步路走了这么久。”
  凤梧客气道:“别急,反正这天气不冷,我们也来了没多久。”
  魏教授鼻头冻得红红的,精神却很亢奋,“你们也是来得巧了,今天我们燕园内要举行一场有关新旧思想的辩会,来了好多大师级人物,我托人多弄了几张门票,你们要不要随我一起去听听?”
  范一摇其实对这些是没什么兴趣的,无奈有个有文化的师父。
  凤梧果然眼睛亮了,“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定是不能错过的,还要谢过魏教授了!”
  魏教授从怀里拿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钟就开始,咱们这就直接去?”
  凤梧:“劳烦魏教授带路!”
  师徒三人在魏教授的带领下横穿过刚下过雪的燕园,不愧是最高学府,沿路碰到的学生几乎全都在边走边讨论问题,或是数学原理,或是家国大事,或是文学文法,颇有些争分夺秒的意气风发。
  范一摇没念过多少书,也听不懂学生们口中的道理,但看着这样的年轻人,自己竟也忍不住跟着心情轻松,唇角轻扬。
  “怎么这么开心?”
  江南渡总是会第一时间捕捉到范一摇的心境变化,见她沉闷了许多日,他也难免跟着担心。
  “大师兄,你不觉得,看着这样的年轻人,便觉得咱们华夏还有希望嘛?”
  江南渡挑挑眉,“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
  范一摇呼出一口白气,长长的睫毛上也挂起薄薄的冰霜。
  “我就是突然想到,也许就算没有九鼎,这片土地在这些人的手中,也能被建设得越来越好吧……”
  范一摇这样嘀咕着,忽又改口,“当然,九鼎还是要重立的。”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辩会举办的场地,是一座小礼堂,门口早已挤了一堆学生,显然都是慕名而来,早早来排队的。
  很多学生都和魏教授打招呼,魏教授交了门票,笑呵呵地领着三人进去。
  大概是因为带了学校外的人,魏教授没有去很前面的位置坐,挑了靠后排的座位,此举正中范一摇下怀,她几乎已经可以预见,辩会开场后十分钟内,就会昏昏欲睡。
  而事实也的确如范一摇所料想,礼堂的座位坐满后便关了大门,空气开始变得憋闷,她身上穿的又多,台上几位穿着长褂的斯文学者才开始讲话,眼皮就开始打架。
  昏昏沉沉,沉沉昏昏,她一耳朵一个“救国”,一耳朵一个“变革”,都不知道到底听了些什么,直到感觉身边有人嚯的一下站起来,因为力气太大,碰撞得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音。
  与此同时,只听一声大喝——
  “你放屁!简直胡言乱语!!”
  范一摇小鸡啄米的脑袋猛地抬起,睡意全无,如一只受惊的兔子四下张望,目光落在旁边魏教授身上。
  此时小老头正伸手指着讲台某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气得嘴唇发抖,磨牙切齿。
  范一摇:“……”
  什么,什么情况?
  台上讲话的不都是魏教授口中的大师级人物么,怎么还指着鼻子骂上了?!
  魏教授和台上那名学者你来我往地吵了很久。
  不对,学者吵架不叫吵架,应该叫辩论。
  两人旁征博引文采斐然,抛开魏教授那第一句的“你放屁”,骂人都不带脏字。
  范一摇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台上那名学者主张新文化,废弃窠臼,而他口中的所谓窠臼,包括汉字,觉得华国落后的根源就在汉字,应该和国际接轨,全国上下推行英文和法文。
  魏教授快被这个想法给气死了,两方观点各有支持,一时间整个礼堂内掀起思辨的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