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李燕走后,客人戴好口罩去了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后去吧台付账,然后走出大门,刚好错过了夏阳他们。这种情况,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人家有问题。
  再往后看,德叔和夏阳他们开始吃饭,让夏阳意外的是,画面中显示晴晴的确在吃饭过程中掏出了自己的钱包,并且不小心用胳膊肘碰到了地上。服务生立刻带他们回到座位找,在沙发下面将其够了出来。——晴晴居然在吃饭过程中就为查看监控做好了准备。
  西图澜娅餐厅经理为晴晴的不愉快遭遇道歉,晴晴爽朗地表示是自己给西图澜娅餐厅添了麻烦。离开西图澜娅餐厅,夜色斑斓,王胖子问:“今晚我们还去找李燕吗?”
  夏阳默默道:“不去了,先回家。”迅速开门上车,三人搞不清楚他又想了什么。
  夏阳的确有自己的想法,不想让别人知道,尤其是不想让晴晴知道。看完这段视tຊ频,再加上德叔的话,他觉得李燕偷走的牛皮纸文件袋里面装着的就是夏歌和孙教授准备的想要交给海天地产的初步资料,李燕很有可能想用这个东西跟别人做交易——那个客人很可能是她物色的目标,这才是她撒谎的动机!
  换句话说,李燕很可能就是杀害孙教授的凶手,也是让夏歌失踪的黑手,或者夏歌也已经遭遇不测,只是还没被发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关系一家企业安全的资料在一个每天跟财富打交道的人手里比在一个整天研究学术的人手里能换取更大的利益。当务之急是按住李燕逼她讲出夏歌的下落!
  开了一段时间车,晴晴建议要不然今晚就找一家酒店住下得了,顺便研究一下下一步怎么办,反正白菁的小店近期也不打算营业。王胖子没有表态,白菁倒是很乐意。
  夏阳突兀地问道:“师妹,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带我出来玩,摩托车没油,我们一起坐公交车回车队?”
  白菁被问得发愣,不过很明显,这段过往她记忆犹新。她挠了挠头,“记着,咱们坐到终点站,走回去的,怎么了?”
  夏阳微笑着说:“我记得那条公交的线路很长,一路上灯光璀璨,特别好看,今天很想再跟你坐一次公交车。现在已经有直达海贝新区的车了吧?”
  白菁已经很久没有在夏阳的嘴里听到这么轻松的语气了,一时间搞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她错愕地看着夏阳的侧脸,仿佛被带回几年前那个深夜。
  那是一个冬天的傍晚,训练结束后,夏阳因为操作不够娴熟而被白刚骂,灰心地坐在赛道上,不吃不喝。她发动摩托车,载着夏阳驶上外环路,一路狂飙,到达一处她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旷野。野地被白雪覆盖,纯净得就像是童话世界,冷风荡涤掉夏阳心中的阴霾,让他重新找回信心,他们欢呼着,大笑着,奔跑跳跃,互相扔雪团,一直玩到很晚才想到回家。
  上车之后白菁才发现摩托车的油所剩无几,开到一处加油站又发现兜里的钱不知道掉哪了,他们便把摩托车寄存在加油站,上了一辆公交车。
  末班车了,车里除了司机就只有他们俩。那天晚上夜空晴朗,夏阳坐在窗边安静地欣赏着飞逝而过的城市夜景,眼眸明亮得如同天上的星辰。她在一旁望着他,就像现在一样,那是她第一次明确自己喜欢这个师哥。
  突然回想起这一幕,白菁不仅觉得这段记忆那么遥远,甚至觉得曾经的自己也那么遥远。她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润。
  王胖子插话道:“这样最好了,夏阳哥和小师妹去寻找以前的记忆,晴晴姐送我回家。”
  晴晴其实很愿意看到夏阳和白菁重拾曾经的友谊,这代表着夏阳正在一点点脱掉身上的铠甲,可是如此快的转变,让她心头泛起隐隐的不安。
  来到一处通往海贝新区的公交车站,她停下车,问:“夏阳,你不会是要一个人偷偷去找李燕吧?”
  夏阳再次一笑,温暖如春风,“明天早晨你和羽飞去汽修店接我和白菁,我们一起去公司堵她。”
  只是一个笑容,晴晴眼中却闪起泪光,她仿佛穿越时间,回到了八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海岸。
  第32章 另一个伤者
  公交车很快来了,上车后,夏阳坐在后面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后背的汗毛依然竖着,胃里依然阵阵恶心——刚才的装腔作态让他觉得自己很恶心,但是为了摆脱晴晴,他必须这么做。
  车厢空荡荡,只有三个乘客,广播里播放着萨克斯曲《回家》,悠扬的曲调特别应景。白菁坐在过道对面,看不见夏阳满是厌恶的表情,还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心跳得厉害。好几次,她想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场,她咳了几声,尝试让夏阳先说话,夏阳却全然无反应,一来二去,搞得自己要发疯。
  她也转过头去看另一边的街景,目光却被玻璃上自己的影子抓住。自从车队解散后,她从未再在意过自己的模样,如今带着往昔的回忆一看,她几乎不认识玻璃里的那个人。瘦削的脸,显露着骨骼的轮廓,一脸凶相,皮肤很黑,有晒的,也有没洗掉的机油,额头和眼角带着两道疤痕,一条是打架打的,另一条是修车时零件落下来砸的,这几次打架又受了伤,好了后估计还会有更多伤疤。满头贴着头皮的短黄毛,脖子下面都是花花绿绿的纹身,人家女孩的胸就算不大很性感,她的很饱满,却平铺成两大块肌肉。她很诧异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尝试放松脸皮,让自己年轻一点,结果感觉自己更加丑陋。
  猝不及防地,白菁狠捶了一下玻璃,大骂一声“操”,抬屁股坐到夏阳的身边。
  司机和乘客一同回头,司机训斥道:“你干什么?车里有监控,打坏了你赔钱啊!”
  白菁怒吼:“都他妈给我转过去把嘴闭上!”然后一把拉过夏阳,咬牙切齿地问:“你说,我和晴晴谁好看?”
  夏阳皱眉看了她半晌,说出三个字“神经病”,厌烦地拉回自己的胳膊,继续看着窗外。白菁又拉他,又问。他道:“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了,你跟好看沾边儿吗?”
  白菁又骂一声,回到自己的座位,之后一路都没再跟夏阳说话,只凶狠的瞄着前方的乘客,好像看到谁笑就会过去把他们掐死一样。
  九点半,公交车抵达终点站海贝广场,白菁和夏阳一前一后下车。距离村子还要步行半个多小时,白菁在前面气冲冲地走,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我好心好意收留你,你他妈居然跟我来这手,你去吧,跟大美女住大别墅去吧,咱俩从今天开始恩断义绝,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操操操!啊——你个王八蛋——狗都比你强!我知道我不好看,可你就不能含蓄点儿吗?我问问怎么了?问问就给‘好看’这俩字丢脸了吗?你奶奶的——晚上你睡广场吧,我他妈这么难看,半夜起来别把你吓着——别跟我道歉,跟我道歉我也不原谅你——我告诉你,我伤心了——我再丑也是女孩,女孩就允许伤心——”
  说着说着她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回头一看,夏阳根本没有跟来,也不在公交车站。
  有那么一刹那,白菁想到把这件事情告诉晴晴,可转瞬,她的心又被失落感吞噬,倔强地步行回了汽修店。那时她并不知道,这一次小小的忽略,竟让她悔恨终生。
  夏歌跪在地上摸索了好久才摸清楚周围的情况,这是一堆从岩壁上塌落下来的碎石,那只冰冷的手从石堆中伸出来。她尝试握了握这只手,手反馈给她一股虚弱的力量,石堆下面同时传来含微乎其微的气息声。手掌粗糙坚硬,是个男人。他还活着。
  她开始搬动石块,同时安慰他坚持一下,她知道对方一定听不见,但至少能让他感觉到有人陪在身边。
  石块有大有小,小的她能拿起来,大的就必须坐下去,用肩膀抵住,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上面才能推开。足有二十分钟,手臂整个露出来,她摸到了伤者的后背。伤者是面朝下趴着的姿势。
  后背上有一个背包,她摸到拉锁,拉开,幸运地摸到了一个太阳能马灯。打开开关,电量不是很多,灯光惨淡发青。借着这微弱的光亮,她看到伤者的手臂上都是伤口,手背全部破损,结着厚厚的血痂,小指断了,断茬刺破皮肤露在外面。周围地面都是血,散发着腥味。这个人已经埋在这里很久了。
  那只手还在虚弱地摆动,用手中的东西敲击地面。是一支黑色的防身笔。她把笔拿下来,嘴贴住伤者头部位置的石缝,使出最大的力气说:“别害怕,我在救你。”
  石堆忽然鼓动了一下,但只一下,就迅速平静。她继续挪动大小不一的石块,有光照亮,顺利了很多,伤者的头露了出来。
  是后脑勺,头发被血打湿,粘在一起,黏黏腻腻。她清理旁边的碎石,把伤者的脸转向自己这边。
  呼吸顺畅了一些,伤者重新有了反应。是个中年男人,满脸血污,一只眼睛血肉模糊,另一只眼睛微微睁着,像一盏即将耗尽灯油的油灯,看着夏歌,干裂的嘴唇里吐着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