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胖子道谢,电话挂断。
  如果是喝多了酒,车祸以什么方式发生都不奇怪。白菁懊恼地说:“妈的,我还以为是什么教授呢,原来是个大酒包。”
  沉默了一会儿,胖子打起精神,道:“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至少不是有人在谋害夏歌,我们去海贝新区问问有没有人见过夏歌吧,虽然有点像大海捞针,但万一真的恰好有个人看见了她呢。”
  夏阳无动于衷,白菁看看他的反应也没有答应,王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强打起精神说:“你们俩都累了,休息休息吧,我体力挺好的,我先去找找。”
  说完,他离开了汽修店。
  其实白菁也坐不住,甚至回来的时候就在门口挂上了暂停营业的标志,可她察觉到夏阳很难过,不忍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她打了几个电话,把自己的小弟全部喊来,对他们说:“现在马上给我去海贝新区,打听一个戴着黑帽子和黑口罩的女孩的下落,那是我的小妹,四天前失踪了。随时有消息随时向我汇报。”
  孩子们向来把大姐的话当成自己的事情办,何况寻找失踪人员又有几分刺激,他们即刻分成五组,在耳环男孩的带领下,骑着电动车、摩托车、自行车分头行动。
  汽修店安静下来,夏阳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白菁实在看不下去,没好气地问:“夏歌生死不明,你就准备这样躺尸了吗?”
  夏阳不理,拉过被子蒙住脑袋。白菁把被掀开,“你他妈喜欢人家还装鸡毛高冷?人家有好车,有大别墅,对你还有意思,你要留下人家一百个欢迎,是你自己非要走得,别搞得跟失恋了似的。”
  第25章 隧道篝火
  白菁这话说得酸溜溜的。她不知道之前夏阳和晴晴在三楼聊了什么,但她看懂了临走时晴晴那伤心的眼神,晴晴对夏阳的依恋绝对不是什么安置帮教志愿者和刑释人员,也不是普通朋友,但她看不透夏阳的想法,所以这么说,想听见夏阳否定的答案。
  然而,她至少有一部分说对了,离开金月小镇后,夏阳的脑袋里的确一直都是晴晴。
  几天以来,他一直觉得晴晴很多余,唠叨得甚至有点像他母亲,让他厌烦,可如今离开,他忽然发现晴晴跟他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她那么理解他,照顾着他的情绪,她的眼睛凝视着他时带有一种孩童般的真诚,他能感觉到她一直在尝试探究他心里的秘密,想知道当年的事故是怎么发生的,却从来适可而止不去真正触碰他的伤口。他无法把这种感觉具体描绘出来,但有她在时,就像以前他每次回家前想到夏歌也在家,便有了面对父母责骂的勇气。
  可是,晴晴越是像夏歌,他就越是觉得自己应该离开,连夏歌都会骗他,何况一个刚认识几天的陌生人呢?何况她和夏歌一早就准备了一个阴谋来捉弄他。这种矛盾让他身心俱疲。再加上刚刚李燕的话证明他对车祸的推测是错误的,他觉得自己很蠢,他恶毒地猜想也许夏歌是为了避免见到他才故意消失的。
  他没再抢被,翻身面对墙壁,还是不说话,白菁斜眼看他,讥诮说:“我跟你说,人生就是一场排位赛,什么段位的选手就匹配什么段位的玩家,偶尔遇到高手也是打一局就走。像我,只能和街面上那些没人管的孩子玩。你以前倒是像个王者,现在连青铜都算不上,像晴晴那样又有技术又有人民币的高玩,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你把嘴闭上!”
  “不闭!”
  “你他妈闭上!”
  “就不!你高兴去吧,还有我这么个垃圾选手愿意跟你说话。”
  夏阳突然跳起来,怒冲冲攥紧拳头。白菁也站起来,脖子上青筋条条,“你想打我吗?怎么在海天一面前没见你有这个本事?”
  夏阳走过去,抓住白菁的领子奋力把她往一旁丢,白菁反抓住夏阳的胳膊要把他摔倒,两人互相撕扯,在屋子里转圈,东西被他们撞得到处都是,白菁绊上千斤顶,摔倒在地,夏阳顺势骑在她身上把她死死按住。
  白菁歇斯底里地大吼:“来呀!打我呀!如果打死我能让你变回我认识的那个江夏阳,你现在就打死我!”
  夏阳停住了,愣愣地站起来,走进里屋,重重关上门。刚刚那一刻,触碰到白菁的胸口,他恍然意识到她是自己的师妹,她也是一个女孩。
  傍晚,王胖子回来了,失魂落魄,半天的奔波让他的衣服被汗水湿透,干涸后硬邦邦的。他在门口停了一下,揉了揉脸,微笑着走进屋子。
  白菁问他怎么样,他先把一袋打包的饭菜摆在桌子上,一样一样稳稳摆好,说:“我给你们带好吃的了,你们都瘦,还有伤,得好好补一补,不像我,胖得要命,正好减减肥t。”
  他把勺子放好,又把方便筷子掰开,自己坐到一旁,重重靠在椅背上,双手双脚虚弱地颤抖。
  白菁又问他怎么样。他扁了扁嘴说:“没打听到什么,不过我觉得这也是好事,至少证明夏歌没有瞎溜达,而是按照自己的计划去了某个地方,说不定她是遇到难办的事情还在处理,正好手机没电了呢。”
  说完,他又站起来,“你们吃吧,我今晚得回家了,有一个设计明天得交工,我明天早晨再来。”
  他走到门口,可能以为白菁会跟他说句再见什么的,回头看了看,白菁却连瞅都没瞅他,他咕哝一声“再见”,朝小路走去了。
  篝火安静地跳动着,照得岩壁通红,扭曲的影子在红光中摇曳,状如鬼魅。夏歌凝视着火焰,心想也许火也是一种短暂的生命形式,在引燃的那一刻降生,随着柴火燃尽而死亡。
  人影又一次离开了,临走之前添了柴,然后重新把夏歌捆起来。夏歌对这个人还知之甚少,但能猜测出他正在重复什么工作,他每次回来都是因为体力不支而休息的,休息好了便走。
  她还有逃生的机会,但用石头磨绳子的做法太浪费时间了,所以此刻她盯着火焰,思考着用火烧断绳子的办法可不可行。
  恐怖的回忆填满她的眼眸,她仿佛听见无数人在火焰中绝望尖叫。她吞了口口水,滚过去,双手摸到一根柴火棍,向外拉出一点距离,感受着热源,慢慢把手腕靠上去。
  火焰舔舐着绳子,也不可避免地灼烧到她的皮肉,只一瞬间她就疼得满头大汗,意识模糊。
  这样不行,再坚持下去即便火能烧开绳子,她也一定晕了。她缩回手,再次翻身面向燃烧的火棍,深吸一口气吹上去,准备把它吹灭。
  即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过程,也花费了足足五六分钟时间。她太虚弱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似乎能耗尽她的生命。
  明火终于灭了,火棍一端剩下一个通红的炭头,冒着淡淡的烟。夏歌再次背过身去,尝试几下,最终让火炭完全对准绳子,咬牙坚持三分钟,紧绷的感觉松了,她使出全身力气向外挣,绳子断裂。
  她仰在地上,喜悦地看看自己的双手,看到手腕附近红肿,冒出好几个黄色的大水泡。
  这一定是见到哥哥之前的考验,挺过去就好了!她自我安慰着,解开脚踝上的绳子,努力站起来。
  天地都在旋转,她双手抵住膝盖,还是不受控制地向一旁摔倒。她踉跄几步,身体靠住岩壁,终于没有倒下。
  呼吸,剧烈的呼吸,大脑一定需要氧气。半晌,眩晕感淡了一些,他扶着岩壁,一点点向来时的方向挪动。
  路漫长黑暗,她没有光源,时常摔倒又爬起来。她忘了找一找手电还在不在,或者拿一根火棍照明,如果现在回去,她不确定还有没有力气走回来,只好摸黑向前走。
  洞穴安静得如同坟场,四周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和鞋底摩擦石面的声音。她不害怕,一个从生死边缘走过的人便永远不会因为未知的猜想而害怕了。
  她想起夏阳,想起刚上高中的那一年总是有一个同班女孩跟她作对,不管她怎么努力跟女孩拉近关系,女孩还是不喜欢她。一个周末,学校放假,女孩破天荒地约她一起骑自行车去郊游,她以为自己终于换来了女孩的友谊,欣然前往,周五的晚上她还熬到很晚亲手为她们准备了美食。白天一切正常,她们和另外几个女孩骑着自行车穿行在景色优美的山间小路上,中午在一片草地上扎营,载歌载舞,分享食物,下午躺在吊床上睡觉,可醒来时,她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她的自行车也不见了,她慌张地四处寻找,不小心走进一座公墓,天色将晚,石碑阴森森的,她害怕极了。
  她狼狈地穿过墓地,寻找来时的方向,却又迷了路。天彻底黑了,她万分绝望。就在这时,一束强光照在她身上,她遮着眼睛看,看见一辆摩托车,骑车的人是酷酷的白菁,夏阳从后座上下来跑到她面前把她抱在怀里。
  那一刻,她抑制不住泪水,大哭起来。等她的情绪终于稳定,夏阳捏了捏她的脸蛋跟她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害怕,哥哥肯定会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