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是,你一个人拿十五盒?这玫瑰酥最多放两日,你们家多大的胃口?”
  陆栖野脸上一边写着不解,一边写着郁闷。
  “你管这些做甚,他迎春楼又没说每人只能拿一盒,我有钱!”
  眼前的人满脸嚣张,一手提着七八盒玫瑰酥,叫嚣着想从陆栖野和陈京观中间穿过去。
  “那你行行好,我出双倍买你一盒总可以吧?”
  陆栖野不想将此事闹大,悄悄拉过此人的衣袖,没等陆栖野把话说完,那人就甩开了陆栖野的手,唾沫横飞地开始斥责陆栖野。
  “怎么,看你自己是个有钱人家的,便觉得谁都该依着你的性子?我最是看不惯你们这些仗着家世耀武扬威的!”
  本来队伍后面的人还没弄清状况,如今被此人的话扰乱了头脑,纷纷加入指责陆栖野的阵营,大家你一嘴我一嘴地辩驳,场面颇有舌战群儒的滑稽。
  “诸位!诸位稍安勿躁!”
  站在迎春楼门脸旁的男子突然开了口,陈京观趁着旁人没注意,拉着陆栖野往人群后面退了退。
  “我是迎春楼的掌柜,各位有什么诉求都可以与我说,不要在这街上闹开来。新春时节,大家都喜乐安康才是最重要的。”
  那男子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到。要说他的话术有多完备,陈京观不以为然,但是听他讲话,人会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
  “掌柜的,你迎春楼可没限制每人能买多少,我家来了远方的朋友,想多买几盒给大家都尝尝,有何不可?”
  站在人群中间的男人一见那男子的面,就笑脸盈盈地从人堆里窜了出去,挤在男子面前,装作一脸委屈的样子。
  “这位客官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我迎春楼的确没有限制每人可买数量,”那男子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变化,“但你并不是正经来我这里买糕点的食客。等你出了永康坊,就会去隔壁的街市用散装的方式混上你自己做的糕点,以高于我三倍的价格流于市场。”
  男子此话一出,那人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紧接着男子身后出来几个迎春楼的伙计,将那人手上的食盒全部夺了过去,又架起那人往县衙走。
  眼看人群议论声四起,那男子不慌不忙地摆手止住了声音。
  “我江某今日给各位客官赔不是,是我的疏忽才致使这样的人钻了空子。刚好趁此机会,我宣布迎春楼的新规矩。从明日起,迎春楼玫瑰酥每日每人限购三盒,但每日数量提升至五十盒。今日排队的客官,每人每盒可享受减免一两银子的优惠。”
  语毕,那男子没有再理会旁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他重新将收缴的食盒分开,疏散了围观的人,慢慢的看热闹的人散了,可贪便宜的人来了。
  平日里不舍得这三两银子的人决定趁着这机会买来尝尝鲜,迎春楼外的长队便又排了起来。
  陈京观在人群外围看完了整场纷争,直到一切落听,那男子朝陈京观微微鞠了一躬,然后带着随从拿着两盒玫瑰酥向这边走来。
  “在下江阮,迎春楼掌柜,见过少将军和陆二公子。将才因鄙人之过失让陆二公子受小人非议,实属本人的罪过,还请陆二公子收下这两盒玫瑰酥,权当江某赔礼。”
  眼前的人走近了,陈京观才真切地看到他的俊朗。男子是很典型的东亭长相,媚而不娇,眉眼间少了几分英气,带着几分柔美,是个生得极好看的人。
  “江掌柜言重了,我陆栖野没那么小心眼。这两盒玫瑰酥我收下了,但钱还是一文不少要给。我算你家常客,若江掌柜不收,我以后也不敢来了。”
  陆栖野接过江阮递来的食盒,从腰包掏出六两银子,江阮只从他手中取走了四两。
  “既然陆二公子执意要付钱,江某自然乐意,只是应要一视同仁,四两足矣。”
  说罢,江阮微微朝陆栖野点头以表告辞,不作停留地转身向迎春楼的方向走去。
  “他就此作罢了?此人不简单。”
  陆栖野看着手中的食盒,又看了看还挂着笑招呼门前食客的江阮,侧过身子对陈京观使了使眼色。
  “小小年纪能在长宁街开铺子,还能将事情处理得如此妥帖,将话说得如此圆满,是不简单。”
  刚才江阮的一言一行陈京观都看在眼里,此刻这个东亭来的江掌柜让他兴趣非常。
  “走吧,方夫人派人来寻你了。”
  陆栖野朝陈京观所指的方向看去,陆栖川的随从迷津在人群中高大的异常显眼,他好像也看到了二人,一路小跑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过来。
  “二公子,夫人回家没看到你,听说迎春楼有人闹事,您没事吧?”
  迷津接过陆栖野手里的东西,将陆栖野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看他无虞才松了一口气。
  “我都十七了,也在昌安营待了三年,难不成还能让街上随便什么人欺负了?”
  陆栖野嘴里嘟囔着,迷津应承着说了几句“是”。走着走着,陆栖野突然放慢步子。
  “京观,你觉不觉得刚才的闹剧,像是一出戏,一出演给我们的戏?”
  陈京观撇了撇嘴角,用眼神对陆栖野的话投以肯定。
  “你往日也多是自己去迎春楼买东西,却并不认识他,证明他并不会常出现在迎春楼。可他上来不仅道出了你的名字,更是连我是谁都一清二楚,我想着我的名号也不过刚传遍南魏,倒还不至于传到你北梁的都城。”
  陈京观没有说破,但陆栖野心里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他是奔着你来的?”
  陈京观笑而不语,又回头望了望迎春楼的方向。
  那里的玫瑰酥很快卖完了,门口又恢复如常,只是立在门口的身影没动,好像也在注视着他们。
  “如果只是这般,未免太过拙劣。我倒是很好奇江掌柜下一出戏唱什么?”
  第14章
  “陈公子,醒一醒,我家老爷求见,陈公子!”
  正月初六天还未明,陈京观刚与自己的枕头待了片刻,甚至还没入梦,就听到自己的客房门口有人敲门。
  昨晚陆栖野伙同几个在澄州的纨绔要给陆栖川办一个席前宴,实则是想让哥哥稍微松快一下。几个人在陆府的后院喝酒喝到了后半夜,还是方荔出来将他们训斥了一番,那几个东倒西歪的公子哥才由自己的随从扶回了家。
  而今昨夜的酒还未醒,陈京观的脑袋里还是宿醉后的昏昏沉沉,他微微睁眼皱着眉头,想将门口的声音听得真切些。
  那人似乎害怕将其他人吵醒,声音压得很低,语气里透露出的情绪却十分急切。
  陈京观确认了的确有人在门口,便披上了自己的外衣,撑着回来时忘记熄灭的灯笼。推开门,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
  “你不是陆府的人,你怎么进来的?”
  眼前的人还未等陈京观进一步询问,突然跪在了地上。
  “小的是林家的家仆,今夜家中先生突然病危,老爷让我速请陈公子往林家一趟,万不可再耽误了。”
  陈京观看到眼前的人急得涕泗横流,虽心存疑虑,但还是跟着自称林家仆人的小厮一路绕到了陆府后门。后门的守卫与那小厮点头示意,打开了门。出门后,两人就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现在你可以细细解释一番了?”
  陈京观将衣领处的扣子检查了一遍,抚了抚刚才跑过来时下摆沾染的尘土,抬眼看着眼前的小厮。
  “我家先生何须年前就有胸痛的毛病,请来的郎中说是人上了年纪,血气亏损,已无可再救。我家老爷问先生可还有所愿,先生只说了陈公子您的姓名。”
  小厮抹掉了脸上的泪,陈京观看他膝盖上的磨损,应当是刚才走得太急在路上摔的。
  “何须?你家先生名叫何须?”
  陈京观在脑海里寻了很久有关这个名字的信息,始终不记得自己或者父亲认识这样一位姓名奇特的先生。
  “先生是游历来的北梁,幸识我家老爷。那何先生才学一流,颇善琴棋,老爷让先生做了自己的幕僚,平日也教家中大小姐读书。”
  小厮一边说,一边擦着头上的汗。可经过小厮这番解释,陈京观还是毫无头绪。
  照小厮所说,这位先生应当不是北梁人,而且年岁已近花甲。才学斐然的老先生陈京观是认识几个,可能完全对的上号的人,已经不在世了。
  ……
  马车缓缓停进了林府后院,陈京观撩起帘子窥了一眼。只见林府在夜色中也是辉煌一片,满眼的红色预示着几个时辰后的大喜之事。
  “陈公子请随我来,家中小姐今日出嫁,先生之事府里没几个人知道,咱们得从后院绕路去外院。”
  陈京观点点头,示意小厮带路就好,自己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四处留意着林府的布局。
  林均许作为当朝宰相,出身乡野村户,能在这样一个重武轻文的格局下爬到这个位置,可想这一路的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