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沈应’握紧拳头,“此事尚有蹊跷,我离宗三日,还未调查出真相,你们滥用私刑给他定罪,是为心虚。”
  “你们剥去他灵根,毁去他经脉,是要屈打成招。”
  灵渊沉声警告他,“檀珩,死的是你师尊!”
  “我知道,正因为是我师尊,所以我才不会草草了结,然后不问真相胡乱定下罪名,你别忘了,那也是季无尧的师尊。”
  ‘沈应’冷冷说完,拔剑出鞘,径直向前走去。
  “为什么都不听话呢。”
  ‘沈应’刚走一步,就听到灵渊叹息一声,紧接着他意识一沉,幽冷阴湿的气息从肩膀往他身体里灌。
  灵渊掌心凝聚着一团恶心的墨色浓雾,跟先前威胁季无尧的气息如出一辙。
  季无尧蓦的沉了眸子,滔天怒意席卷而来。
  先前说的不清不楚,可现在季无尧还有什么不明白,他纠结两百年,在心底埋了两百年的别扭跟痛楚,全是拜这东西所赐。
  可他现在只是个旁观者,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哪怕他恨不得手刃此人,现在也只能干瞧着,更何况……杀一个容器还有千千万万个容器,除非他能找到本源在何处。
  灵渊靠近‘沈应’,低声蛊惑,“季无尧杀了你师尊,你手里有把剑,去为你师尊报仇。”
  季无尧看着‘沈应’转身,看着两边人依次分开。
  他看到多年前自己不敢置信的目光,然后听到了当年他问出的那句话,“沈应,你也不信我?”
  ‘沈应’没有回话,在众人的视线下,他提着剑刺向了季无尧。
  ‘沈应’出剑一向快准狠,
  一声惊呼,站在崖边的季无尧跌倒在地上,他半跪着,身上有未凝尽的血,嘴角鲜血汩汩往外冒,他浑身颤抖,却开始发笑。
  季无尧哪怕待在‘沈应’的身子里,也觉得心口痛的要命,像是捅在自己身上。
  “疯了,他疯了!”
  “这魔头疯了啊!”
  季无尧眸中泣血,“今我立誓,我若能活着出来,来日让你们以命相偿。”
  说罢,身子向后仰去,风声呼啸里,他誓言的残音久久不散,鹅毛雪如雨,给大地铺上银装,给众人蒙上阴翳。
  周边开始褪色,无数张脸化成虚影,恶意消弥,季无尧终于拥有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他飞奔向前跑去,然后纵身一跃。
  风声呼啸间,他瞧见了那双心死如灰,带着痛意的眉眼。
  季无尧闭上眼睛,再睁眼,眼前又是朦胧的光线,明明室内温暖事宜,但堕仙崖上的积雪却像是落在人心里,冰冷的刺痛留在心尖,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谁都没开口说话。
  沈应睁开眼睛,坐起身子,“原来如此吗?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对不对?”
  季无尧脑海里还浮现着那双眼睛,他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在沈应的身体里,那沈应自然在他身体里。
  不仅亲身体会自己当年所受痛楚,就连自己当时的情绪也是感知的一干二净。
  他觉得有些羞恼,沈应凭什么这般做?
  “你看就看,为什么非要自己再经历一遍?”
  沈应敛下眸子,指尖落到季无尧的伤疤上,“是我该受这一剑。”
  “原来真的是我,你当时……很难过。”
  季无尧撇过脸去,觉得难堪。
  沈应声音很低,“所以这二百年你一直都以为我要杀你,所以你对我有敌意,第一眼见我,你也想杀我。”
  他们之间将埋着这么大的一个误会,这误会出自他之手,这根利刺插在季无尧心口两百年,用真相将它拔出,却留下深深沟壑。
  “是我的错。”
  沈应敛着眸子,眉骨落下阴影遮掩住了沈应的眼睛,朦胧的光亮照不进他周身,季无尧看不见他的表情。
  季无尧张了张嘴,既然知道当年那一剑非沈应本意,他想说不怪他,但是沈应却站起身,像是逃避什么般匆匆离开。
  季无尧:“……”
  他刚想开口说话呢!
  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季无尧仰着头看向床帘上挂着的珠子。
  得知真相的一刹那,除去对那东西觊觎沈应的愤怒,他竟觉得心里狠狠松了口气。
  原来沈应也并非想要杀他,毕竟……毕竟先前出生入死历练过这么多次,被亲近的人捅一刀,那滋味太难受了。
  至于其他季无尧就不敢多想。
  同门师弟做不成,同窗好友称不上,既然跟沈应这天大的误会解除,那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好了,当个路人甲乙,若自己以后再惹出什么祸事,也跟沈应没有关系。
  等沈应回来,自己就跟他说清楚。
  这样想着,季无尧心里松快了许多,压在自己心口的石头去除,他睡了极踏实的一觉。
  后半夜,他却忽的惊醒,有人在摸他的脸。
  一睁眼就看到沈应面无表情的立在他床边,右手指尖摩挲着他的脸,沈应的眼神没有焦距,脸上也是一副木头脸。
  但是更让他觉得心惊的是沈应身上带着的血腥味,很淡,看来沈应来之前清洗过了,但是这是玄清宗,哪来的血?
  季无尧一慌,“沈应,你去干什么了?”
  沈应静静回道:“我把他杀了。”
  “谁?”
  “灵渊。”
  季无尧脑子轰鸣一声,想要爬起来打沈应一顿,但是他被束缚在床上,只能动动嘴皮。
  “沈应,你是不是缺心眼?你该让我动手,你现在还是玄清宗的人呢,这下落人把柄了吧”
  沈应对季无尧的话没反应,只是伸了伸指尖,戳了戳季无尧的脸。
  哦,白天受的刺激太大,魔障了。
  季无尧叹了口气,将白日里没说的话说出口,
  “行了,既然知道是个误会,那我就不怪你了,你又不是故意的,别往心里去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喜欢转牛角尖呢。”
  他说话,沈应的动作就停下来,乖巧的听他说。
  这般模样,有些像他养的小沈应,唉,几日不见,倒是想他了。
  季无尧心里痒痒,“过来。”
  沈应听话过去,季无尧眼眸一闪,“叫师尊。”
  “师尊。”
  沈应乖巧唤了一句,但紧接着他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师尊?”
  “师尊,我好想你。”
  季无尧心口一跳,他该不会把沈应潜意识里的小沈应给唤起来了吧?
  沈应怔愣的看着季无尧的脸,然后爬上床,跟渡劫时一样侧躺在季无尧身侧,伸手揽住季无尧的腰,将他紧紧抱住。
  “季无尧,我喜欢你。”
  季无尧心口又不受控制的砰砰跳起来,冷静!冷静,魔障的话当不得真的。
  好在沈应只说了这么一句,季无尧侧头看去,沈应闭着眼睛,紧靠在他身旁,清浅的呼吸喷在他的面颊跟脖颈,有点痒。
  第99章
  翌日, 晨光微明,室内见白,屋子里燃着香, 弥漫着很淡的静神草的味道。
  季无尧动了动指尖,清醒过来,床榻上只有自己, 旁侧已经变得冰凉,也不知道沈应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揉了揉脑袋,坐起身子,被子从他身上滑落, 有些凉意。
  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受束缚, 手腕脚腕都能活动,他站起来披上衣裳,在屋子里打转,这屋子他见过, 跟之前的弟子院一个模样。
  根据屋子里的痕迹来看,或许这就是先前的弟子居所,沈应这间坐北朝南是光线最好的, 没想到被他带到了孤仞峰。
  屋子里的摆设简单, 几乎一眼就忘到了头, 无论是桌椅还是屏风摆件, 都是极简的一个色块, 规规矩矩,冷淡无趣,只有那床瞧着有些突兀,不像是沈应的风格。
  季无尧伸了个懒腰,饶过屏风去, 将瓷瓶里燃着的香掐灭。
  虽然一夜无梦确实睡的很舒服,但是他还是不习惯自己睡的这么沉,这会让他慢慢失去警惕心。
  他走到门前一推,门上阵法波动了下,却没有丝毫反应。
  季无尧气笑了,他说沈应怎么舍得放他出来,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季无尧又坐了回去,指尖在桌面上敲打,他这才发现自己身影虚了几分,他身上没有束缚,修为都在,若他想出去,这阵法也拦不住他。
  可是这里是玄清宗,出去又要造成不小的麻烦。
  沈应昨天还杀了一位长老……想到这,季无尧指尖停了下来,那毕竟是玄清宗的长老,沈应的长辈,他俩都知道这人有问题,可玄清宗其他长老不知道。
  那沈应一大早的出去,会不会是挨罚去了?
  想到这,季无尧有些坐不住了,他站起身,灵芥里灵火飘了出来,飘在他身侧,晕晕乎乎。
  “早啊。”
  “嗯。”季无尧总有些心神不宁,“你们去帮我找一下……”
  他话说了一半,就听见窗户那方有异响,他指尖勾住腰间珠子,警惕的盯着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