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沈应尽管识海里乱的都分不清人, 但本能驱使, “放了他。”
  孙钧儒挟持的人是洛锦之, 他在画中见过,对师尊是很重要的人,他不想做师尊的累赘,也不想让师尊为难,如果非要有一个人牺牲, 那他希望是他自己。
  季无尧心里惊了下,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攥紧了拳头,“沈应,你……你不要冲动。”
  他心里慌张,怕孙钧儒会杀掉沈应,他现在摸不清孙钧儒的来历,但本能的觉察到了跟二百年前同出一辙的危险。
  沈应冲着季无尧笑笑,安抚道:“师尊,不用担心我。”
  他现在脑子里混沌不堪,一些七零八碎的记忆在他脑子里翻腾,像是要把他变成另外一个人。
  洛锦之扭过头,感动的稀里糊涂,“沈应,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义气的一面。”
  沈应淡淡撇了他一眼,手中流霜剑往后一抵,紧压着孙钧儒的脖颈,“放人。”
  孙钧儒有些无奈,“你这样也什么都改变不了的。”
  他眼底没有丝毫惧怕,行为举止气定神闲,他松了手,洛锦之想要扭头去看沈应,却被应如雪拉到身旁。
  三人一下子僵持下来。
  沈应望着季无尧抿了抿唇,眼底不舍,但还是故作轻松道:“师尊,你走的这么块,我都没来得及听到师尊的答案。”
  “师尊,你有一点喜欢我吗?”
  这里实在不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但是他怕他再说不出口,日后没有机会了。
  他想跟师尊千千万万年,但奈何好像总是差一点。
  季无尧身子一僵,有些狼狈的避开沈应的视线,他的指甲陷进肉里去,心乱如麻。
  “师尊。”沈应眸子里带了些哀求。
  “这……这是什么情况啊?”洛锦之转头,压低声量问应如雪。
  应如雪颇为无奈,“就你想的那样,闭嘴。”
  洛锦之捂住了嘴,眼睛在季无尧跟沈应之间打转,心里惊涛骇浪。
  不过现在怎么看气氛都觉得沉重。
  沈应眸子里带上些许哀伤,他总是留不住师尊,但幸好,他于师尊还算有点价值,流霜剑有微光一闪而过。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就是那位仙君,跟师尊年少相识,一起打闹,一起历练,一起抄书……可若我真的是他就好了。”
  沈应晃了晃脑袋,苦笑一声,果真是走火入魔了,脑子里竟然真的有人在叫自己檀珩仙君。
  他只是有点不甘心,恨自己没时间,恨自己修为低微。
  他眼眸柔和,里面全是眷恋的爱意,“师尊,你看看我啊。”
  心口都痛楚让季无尧清醒几分,他忽的抬头,“看你做什么?看你自以为是,看你暗自替我做决定?”
  他侧过脑袋,对着应如雪道:“你带着几个碍事包走。”
  季无尧仰着头,脸上的表情冷硬,说出来的话残忍无比,“沈应,你不应该替我做决定。”
  堕仙崖上越来越暗,灵火在下面蔓延成火海,但却没有丝毫温度,一张张的鬼面嘶吼尖叫,想要把上空的三人拉入泥潭。
  他手里捏起那残镜,对着孙钧儒道:“你不就是想要这枚镜子,我得不到的东西,毁了也不会给旁人。”
  手里的残镜脱手而出,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镜片被风刮扯飞到堕仙崖上空。
  孙钧儒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他深深看了季无尧一眼,“我倒是小瞧了你。”
  “不过我改了主意,我觉得相比于你,沈应更适合当我的容器,你说是吗?”
  他身后丝丝缕缕的恶意蔓延开,想要攀附沈应身上。
  季无尧脸上空白一瞬,紧接着是果然如此的顿悟,他以为他会愤怒会不甘会咆哮,但他心里竟然是出奇的平静,平静到不正常的地步。
  “是你杀了我师尊,嫁祸于我,让我被仙门追杀弃道重修。”
  “原来是你。”
  孙钧儒面上悲怜,“这不是你自己选的路吗?”
  季无尧攥紧拳头,一瞬间爆发,“这不是我选的路!该死的是你!该下地狱的也是你。”
  “是吗?”
  孙钧儒面上有些可惜,“可你却杀不掉我,我不死不灭,身体于我而言我只是躯壳,但是你让我看到了希望。”
  他面色隐隐有些激动,“一千年了,只有你做到了,好孩子,只要我拿到那枚镜子,就能抵消我身上所有的罪孽,才能成就大道,再开仙门。”
  “上仙界千年没有飞升大道,如今我便是那第一人,而最为其中的一份子,你应该感到荣幸跟骄傲。”
  季无尧面无表情,“所以你当年故意引诱仙门毁了连桑城,传播了浮屠镜的消息,为的就是为你铺路是吗?”
  孙钧儒摇了摇头,避重就轻,“季无尧,你尘念太重,注定成不了大道的。。”
  季无尧耳朵一阵轰鸣,心底突然爆发的情绪压的他喘不过气,
  “谁想要成为那狗屁的大道!我爹我娘我姐,连桑城三百多人,就为了你所谓的大道,就要活生生牺牲掉他们的性命吗?”
  孙钧儒有些失望,“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明白,我是这般教你的吗?”
  他掌心虚拢,看向一旁的沈应,“还好有一个更适合的容器。”
  季无尧彻底怒了,手里的珠子珠子崩裂开,银链落地,灵火攀附在上狠狠向着孙钧儒抽去。
  孙钧儒毫不在意,这世间已经没人能够伤的到他,可他刚深手,就被那链子缠上,在他掌心落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有些不解,看向季无尧,“你如今的修为——”
  季无尧并不想废话,他已然失去理智,杀不了又如何,他也要扒掉这人的一层皮。
  孙钧儒正色起来,眼底带着看后辈的欣赏,他欲出手却忽感危机,身子一侧,避开了那道银白色剑芒。
  沈应的状态不对劲,但是并不妨碍他想要帮师尊的决心,哪怕是豁出性命也无所谓。
  “你……”
  孙钧儒只说了一个字,那剑芒又袭来,他身子向后一荡,看向两人不紧不慢道:“你们两人胡闹也要有一个限度。”
  可没人能听他说话。
  季无尧杀红了眼,身上的一切都是他的武器,就连堕仙崖上的风都成了利刃,四面八方锁死了孙钧儒的退路。
  孙钧儒终于感觉到了棘手,他仰头,右手凭空一摊开,手掌上凝聚了一道赤红且透明的剑刃。
  然后随手一挥,季无尧被愤怒裹挟,第一反应并不是逃跑而是迎难而上,但相比如此澎湃恢宏的剑气,他的力量都显的渺小起来。
  但比他更快的是一道银白色的身影,他挡在季无尧身上,流霜剑挥出一道虚影,冰寒刺骨的雪山拔地而起,在两人身前凝结一道屏障。
  但那赤红色的剑气更猛烈,顷刻间便将冰墙斩裂,重重落到两人身上。
  孙钧儒面色复杂,他有些怀念的看了眼自己的掌心,“没有人能接住我的剑,为何还要如此固执?”
  他不再看两个被他已断定死亡的人,一步步向着堕仙崖上的镜子走去。
  另一边,碎裂的冰块将两人压制在下面,又被灵火消融,季无尧坐起来抱紧了沈应的身子。
  “咳咳咳。”
  鲜血顺着事沈应的嘴边滑下去,又被季无尧用袖子擦净,只不过他都没了实影,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沈应眼睛眨了眨,抬起手点了点季无尧的下巴,拭去了那抹晶莹,“师尊,你怎么哭了?”
  哭了吗?季无尧恍然,才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沈应想要抓住沈应的手,固执问道:“师尊,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一点点也算。”
  季无尧心里酸涩难捱,心里闷痛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他从未觉察自己对沈应竟有这般浓烈的情绪。
  他早知沈应的结局,但是如今这一刻来临他还是想要时间再慢一点。
  沈应眨了下眼睛,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师尊,你说啊。”
  命魂书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化成本体的虚影,神色沉重道:“季无尧,动手吧。”
  季无尧脸色一僵。
  命魂书闭上眼睛,话说的艰难,“求求你了,清醒一点,这是沈应的情劫,你不要……你不要……认真。”
  “他执念太深,若此劫不消,神魂受损,他会一直跟在你身边,那就完了。”
  季无尧指尖落到沈应的脸上,面上表情痛苦又纠结,最后又将那些苦涩的难过的酸楚咽回心底。
  沈应的气息有些弱了,他眼里的光芒黯淡,但仍固执询问,“师尊,你说呀……”
  季无尧没有回应他,他低下头细细瞧着沈应的眉眼,沈应的眼神又亮了亮,充满期待。
  季无尧心里一酸,右手摸到流霜剑的剑柄,流霜剑颤动一下,紧接着又安安稳稳待在季无尧手里,亲昵的蹭了蹭季无尧的掌心。
  季无尧抱住了沈应,带着鼻音,“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