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好些了,”时雪泠行礼,又轻咳两声,“家父命我特来向您问安。”
  寒暄间,侍女奉上茶点。
  时雪泠接过茶盏,却转手递给身后的沈斯野:“尝尝,陆府的龙井是御赐的。”
  这个举动太过刻意,连陆尚书都多看了两眼。
  沈斯野没想到时雪泠这般胆大,但还是硬着头皮接过,在众目睽睽之下啜了一口,静谧环境下,喉结滚动的声音似乎都被放大了。
  “这位是...”陆尚书好奇地问。
  “我的贴身护卫,您唤他小沈就行,”时雪泠轻声解释道,“他自幼在边关长大,对礼仪还不甚熟悉,让您见笑了。”
  陆尚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刚要说什么,一个尖锐的声音插了进来:“先前就有听闻,如今一见,没想到时二少爷与护卫还当真是...形影不离啊。”
  周子陵摇着折扇走近,身后跟着几个世家子弟。他目光在沈斯野手中的茶盏上停留片刻,意有所指地笑道:“难怪古人云‘红袖添香夜读书’,如今看来,蓝衫也未尝不可?”
  周围响起几声窃笑。沈斯野身子微动,却被时雪泠一个眼神制止。
  “周公子好文采,”时雪泠不慌不忙地接过沈斯野手中的茶盏,就着他喝过的位置抿了一口,“只是我同沈护卫仅为主仆关系。”
  “是么?我可听时三公子说,你同这沈护卫夜宿一寝,连床榻都乱了。”周子陵咄咄逼人道。
  这句诗太过露骨,几乎是在说时雪泠与沈斯野关系非常。
  园中霎时安静下来,连抚琴的乐师都停了手,陆尚书的面色更是难看。
  “想必是周公子误会了胞弟的话,那日只是我病症发作,沈护卫在旁伺候我罢了。”时雪泠神情未变,淡淡解释道,却靠上了沈斯野。
  沈斯野耳根发烫。时雪泠靠得太近了,近得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莲花香味,时雪泠今早刚沐浴过,那股味道还没有消失。
  他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僵直地站着,像个忠诚的护卫。
  “是么?”周子陵嗤笑一声,“时霖修可说你——”
  “周公子,”沈斯野突然开口,语气有些不满,“慎言。”
  他说话的时候身上的气势也不自觉地透露些许在燕京时的样子。
  即使沈斯野本人没有察觉。
  周子陵后退半步,随即恼羞成怒:“一个护卫也敢对本公子无礼?”
  他转向时雪泠,“时二,你这护卫的脾性可真是...别具一格啊。”
  时雪泠不答,只是轻轻扯了扯沈斯野的衣袖,像在安抚一只发怒的猛兽。这个动作看在旁人眼里,愈发显得暧昧。
  “听闻边关将士多有‘同袍之谊’,”周子陵见他们不回应,愈发得意,“莫非沈护卫与时大少爷也是...”
  话音未落,一颗石子破空而来,精准地击中周子陵的膝盖。
  他痛呼一声,踉跄后退几步,一脚踩空跌入了身后的荷花池。
  “噗通!”
  一时间水花四溅,满园哗然。
  沈斯野面无表情地收回手,仿佛刚才那个用石子打人的不是他。
  时雪泠无声地勾了勾唇,脸上却装出惊慌之色:“周公子怎么如此不小心?来人!”
  场面一片混乱。周子陵被捞上来时浑身湿透,活像只落汤鸡,指着沈斯野大骂:“你...你竟敢——”
  “我怎么了?”沈斯野一脸无辜,“众目睽睽之下,周公子自己失足落水,莫非还要怪罪他人?”
  周子陵气得发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确实没人看见沈斯野出手。
  陆尚书连忙打圆场,命人带周子陵去更衣。
  这场闹剧后,时雪泠明显感觉到投向他们的目光更多了,有好奇的,有鄙夷的,也有...若有所思的。
  “玩得开心吗?”趁着无人注意,时雪泠低声问。
  沈斯野抿唇,担心时雪泠不满,下意识道歉:“属下冲动了。”
  “不,你做得很好,”时雪泠轻笑,夸赞道,“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宴席上,时雪泠被安排在陆小姐附近,陆小姐名唤陆知絮。
  陆知絮是个性格活泼的姑娘,言谈举止得体大方,时不时偷瞄时雪泠一眼,又红着脸低下头。
  若是寻常男子,怕是要被这含羞带怯的模样打动。
  可惜时雪泠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站在自己身后的沈斯野身上。
  他能感觉到,每次陆小姐靠近,沈斯野的气息就会变得紧绷,像只戒备的狼。
  “沈护卫似乎很紧张?”趁着换菜的间隙,时雪泠偏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问道。
  沈斯野低头:“属下只是...尽职尽责。”
  “是吗?”时雪泠勾着尾音,“我还以为你在拈酸。”
  沈斯野猛地抬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眸子。
  时雪泠的眼睛在日光下像两泓秋水,倒映着他略显慌乱的脸。
  这一刻,沈斯野忽然分不清自己究竟对时雪泠是何情感。
  在他出神的片刻,时雪泠却已转回了头。
  在沈斯野的视线里,只能看见时雪泠和陆小姐交谈的身影。
  春日宴结束后,时雪泠又被陆尚书唤走了,这次只时雪泠一人前去。
  陆小姐就在沈斯野身旁,她想着方才周子陵的话,突然仰头问沈斯野:“你和时雪泠也是同画本子里那样,是断袖吗?”
  沈斯野倦指,时雪泠不在,他不知如何回话。
  时雪泠是想搅黄这件亲事的,没有得到时雪泠的指示,沈斯野不会轻易回答。
  没有得到沈斯野的回应,陆知絮也不恼,只是嘀嘀咕咕说道:“既是的话,我就不喜欢他了,虽然他长得好看,但是好看的男子可多了。”
  她抬头看向沈斯野,“你不回应,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说罢,少女转身就走了。
  时雪泠回来后,两人上了马车。
  路上,时雪泠一反常态地沉默。
  沈斯野偷瞄了几次,发现他正望着窗外发呆,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不高兴吗?”沈斯野试探地问。
  时雪泠摇头:“只是在想,明日父亲听到风声后,会是什么表情。”
  沈斯野心头一紧:“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不,正合我意,”时雪泠撑着下巴淡淡说道,“这下陆家该好好考虑,是否要把女儿嫁给一个...疑似有断袖之癖的病秧子了。”
  沈斯野呼吸一滞。
  时雪泠说这话时的表情太过复杂,既有计谋得逞的得意,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他想问什么,马车却已停在了时府门前。
  两人下了马车,今日之事还没有传入时越维耳中,时雪泠落得清闲,就去补觉了。
  沈斯野则是被莲月唤去帮忙打杂。
  春日宴后,时雪泠和沈斯野没再碰面。
  等到了夜深人静,沈斯野正在房中擦剑。
  他出着神,满脑子都是时雪泠的身影,不知不觉间,他能想起来的事都和时雪泠有关。
  那他对时雪泠,究竟是什么情感?
  沈斯野还在思索,房门被轻轻推开,沈斯野一回头,就看见时雪泠披着件月白外衫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小瓷瓶。
  “还没睡?”他反手关上门,声音轻得像猫儿的脚步声。
  沈斯野连忙起身:“马上就睡了,是有事吗?”
  “来看看我的‘蓝颜知己’,”时雪泠唇角微翘,目光落在他握剑的手上,“今日扔石子的力道不错,手腕没伤着吧?”
  沈斯野摇头,却见时雪泠已经自顾自地拉过他的手,仔细检查起来。
  那双手冰凉柔软,与他的粗糙形成鲜明对比。
  “有些红了,”时雪泠打开瓷瓶,挖出一块药膏轻轻涂在他腕间,“这药活血化瘀,明日就好。”
  沈斯野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时雪泠低头擦药的样子太过专注,长睫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
  药膏带着薄荷的清凉,却驱不散两人之间逐渐升高的温度。
  “今日...你很听话,”时雪泠突然开口,指尖在他腕间打着圈,“我很满意。”
  沈斯野喉结滚动:“属下只是...按本分行事。”
  “是吗?”时雪泠抬眸,眼中似有星光流转,他戳穿了沈斯野看似平静的表面,“那为何周子陵说我与你有染时,你耳朵红得像滴血?”
  第20章难言情意
  空气一时间寂静下来。
  沈斯野喉结滚了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时雪泠。
  但时雪泠也没有强行要求得到沈斯野的回答,他仰着头,对沈斯野说道:“今日之事做的不错,但是没有下次了。”
  “为何?”沈斯野没有答应,而是追问道。
  时雪泠轻笑了一声,说道:“我让你这么干了么?”
  沈斯野一怔。
  他做的时候确实没有想过时雪泠会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