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愉悦又混乱,她想,那个女孩带给她的一切,都可以总结为愉悦又混乱,她跟着她做了许多违背理智的决定,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快乐和浪漫。
  她想,现在这样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吧。暗淡的,隐忍的,毫无希望可言的。
  生活就是翻来覆去重复着相同的事情,房间里的那把吉他却是不同的。它本就不是属于夏清的东西,却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甚至漂洋过海随着她来到了l国。
  郑历洲在好几个晚上都闯入她的房间,由此她被迫开始锁门。
  最后一次,郑历洲压在她的身上,被她推开之后恼羞成怒,指了指床头那把琴。
  他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和当初那个蓝头发女孩是什么关系,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能做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事情。你猜佳佳知道了之后会是什么反应?真是不可理喻。”
  夏清冷冷地笑了。
  “我和她的事,不需要你这种人理解。”
  “你以为人家会看得上你这种人吗,你照过镜子没有?你都人老珠黄了,她才多大年纪。”
  “郑历洲,那你可就错了。我很招妹妹的,而你的那些女人,没一个能比得上喜欢我的妹妹。”
  那夜,郑历洲气急败坏离开之后,夏清再也无法睡着,独自坐在床上流泪。
  她想,小女孩,我以为没有人知道我是怎样跨越了我所熟悉的一切常规去爱你,包括你。
  她心中的情感似乎已经燃烧殆尽了,一半分给女儿,一半分给小女孩。然后,只剩下对现实投降之后的宿命感。有些东西就是注定得不到。
  东京电影节期间,夏清没想到会见到她心心念念的人,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
  那天,一家三口在一起吃饭,电视上在播出一个电影节的颁奖典礼。
  夏清一抬头,就看到了林想眠。
  镜头一闪而过,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眼花。
  她故作镇定地吃着饭,拿筷子的手却在轻微颤抖。
  “这是什么颁奖典礼?”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佳佳。
  “电影和电视剧的,我也不知道。”
  然后,她听到开奖嘉宾念出林想眠的名字,镜头切给她心心念念的人一个大头特写,林想眠穿着香槟粉色的晚礼裙,头发优雅地盘起,脸上无惊无喜,站起身,提着裙子往台上走去。
  她的小女孩在这一刻变得有些陌生。长大了许多,成熟了许多,变得光彩照人。之前和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好像高中生在约会,很疯狂,很冲动,夏清一想到就会觉得心跳加速,她故作镇定地在饭桌上吃着饭,这个奖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她不太懂。
  她身上的许多事她都不是很懂,她的吉他,她的舞台,她的表演,她的荣誉,她好像还没来得及了解她的一切,两人就分开了。
  她听到林想眠说,谢谢各位评委老师给我这个奖项。谢谢这部作品让我被更多的人喜欢和看到,然后,她晃了晃手中的奖杯说,你呢,你看到我了吗。
  夏清起身去到洗手间,锁住门,打开水笼头,把水流开到最大。她已经泪流满面。
  心脏处那种强烈的疼痛让她无法忽视,她试图深深呼吸,却感觉周遭没有氧气。
  她以为,事情过去一年多,自己已经能够平静地应对了。可在电视上看到她的时候,夏清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燃烧,那簇火焰瞬间窜遍了她的全身,她又有了曾经那种不顾一切的冲动。
  林想眠走出演播厅,记者全部围了上来,他们一起七嘴八舌地问她许多问题,她尽量尝试听清。
  “拿了这个奖以后还有什么新的展望吗?”
  林想眠笑了笑说:
  有的。我想要夏天快点到来。
  可她心里清楚,夏天可能永远都不会来了。
  正如她深知自己在内心深处有一个空洞,什么东西都无法填满。
  有些东西就是注定得不到。
  林想眠在春天到来的时候发起了高烧。
  她很少生病,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休息几天,跟赵姐说了一声,让她帮忙把工作往后推。
  躺在床上,她想起自己在她们在一起的那个冬天里生病,夏清在上班之前给她冲了感冒冲剂,盯着她喝了下去。
  “来,我摸摸。”夏清凑上前,摸了摸她滚烫的身体,一脸怪罪:让你每天穿那么少。
  “怎么样,热不热?”
  “你说呢?”
  “可是我的身体本来就很热。”林想眠困困的,但还是打起精神狡辩道。
  “现在更烫了。像个小火炉。”
  “那怎么办?”她忽然撒娇起来,“要不你今天不去上班,留下来,等我好起来。”
  夏清盯着她思考了几分钟,拿出手机发了消息,然后脱下了外套。
  “好啊。”
  她竟然答应了。
  林想眠一愣,她随口开玩笑的,并没有真的要她留下来陪自己,她从未想过要索求什么。
  她都不敢想象自己当时的表情,该有多么的高兴和难以置信。
  “真的吗?不会吧。”
  “真的。”
  “夏医生,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夏清,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证明似的。
  夏清一言不发,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她那天穿了一件猩红色的衬衫,让林想眠移不开眼。
  妖冶而美丽,像一朵赤裸的红玫瑰,引诱着她上前。
  后来,她每每在路上遇到穿这个颜色衣服的女人,都会忍不住深深地盯着对方看。
  她醒来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是在京市。
  窗外是冰冷的春天。
  她在黑暗的房间里回忆着夏清,猩红的衬衫,她黑亮娇媚的眼睛,她的手在她脸上抚摸时温柔冰冷的触感,还有充满柔情的吻。
  又一年过去了。
  第51章 to summer(19)
  家里没人的时候,夏清通常会独自抱着平板看林想眠。
  没人来打扰她,房间寂静明亮,时间也过得飞快。
  她不是一个沉迷于电子产品的人,可现在却是十分依赖,无法自拔。
  送佳佳出门上学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她期盼着每天的私人时光。
  她还一本不落地买了林想眠拍摄过的所有杂志,全都支付了高昂的运费,遥远到寄到了l国。
  她打开包裹的那一刻,盯着封面上的女孩,一时间有些没认出来。
  然而,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反应是真的,她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都比她的眼睛先一步认出了她。
  林想眠的那部电影她已经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台词都七七八八记了个大概,时不时就要拿出来看看,看完之后深呼一口气,感觉缓解了思念。
  她演得真好啊,看得夏清心里仿佛落了一场雪,看电影的同时,她的脑海里也闪过许多珍藏在记忆里的片段,回到了那个奇迹般的冬天。
  “让我看看你的生命线,姐姐。你会比我长寿。”
  “瞎说。你比我年轻那么多,我怎么比你长寿?”
  “掌纹就是这样生长的。”
  “不要信这些。”
  她经常这样一整天什么也不做,枯坐在椅子里陷入回忆,然后门铃声响起,又把她拉回现实。
  后来,她开始对她的采访感兴趣。
  林想眠做了演员之后,染回了黑色的头发,曾经那种少年感十足的放荡不羁的气质通通没有了,变得清爽明媚,甚至在人群中美得很尖锐。
  夏清都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她本来的样子了。
  她记忆中的林想眠是那个蜷缩在床上的蓝头发女孩,柔软的,热烈的,而现在这个恢复了本真模样的黑头发女孩,反而披上了厚重的伪装,眼神聪慧冷淡,她在聆听的时候眯起眼睛,显得不屑,讲话也深思熟虑,非常谨慎。
  她有时候会在心里暗自想,自己算她的什么人呢,她还会记得自己吗。
  观众似乎特别关注林想眠的情感状态,每次采访都有一大半时间在谈论这个问题,林想眠也说了无数次自己单身,但大家都猜测,她这部作品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女人。
  她的前任。
  如同出道前的黑历史一样,不可提及。
  她再也不会在现实生活中见到她了。
  夏清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越来越冷,她按下暂停,回房间去加了件衣服。
  仿佛有一只冰凉的手,轻轻地、坚决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在佳佳生日那天,夏清花了很多心思,亲手为她烤了一个蛋糕。
  佳佳却以减肥为由,偷偷倒掉了,晚饭也没吃几口。夏清在垃圾桶里看到那对糊烂的蛋糕时,轻声笑了。她为佳佳牺牲了所有的一切,她的生活没了,快乐也没了,而她似乎并不领情。
  她还是对佳佳送上了生日祝福:“你是妈妈生命中最重要的宝贝,妈妈会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