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温泉山庄的侍从们没见识过这种场面,惊慌地尖叫起来,被温寸心大声呵止。
  她面色虽然也有些惨白,但到底顶住了压力,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冷静,组织护卫封锁现场,胆大的侍从留着,而胆小失控的则先拖下去冷静。
  白若松第一时间望向人影摔落的平台。
  三楼是一处半露天的观景台,只有齐腰高的栏杆,温泉山庄为了防止人跌落,观景台下面还连着一处倾斜的房檐,房檐下头是二层的屋子,因此想要从观景台一跃而下是不可能的。
  此刻,观景台上正孤零零站着一个瘦长的人影,那人应当也是刚刚泡过温泉,长发松散在脑后,身上披着的是温泉山庄准备的氅衣,莫名有些眼熟。
  那人紧紧盯着庭院中被穿透胸膛的人影,目光扫向白若松所在的方向。
  宫灯的火光跃动在那张苍白的脸上,白若松看清了她那双狐狸一般狭长的眼眸——居然是许久未见的黄锐。
  在白若松看清黄锐的脸的时候,黄锐也看清了白若松。
  那双总是微微眯起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大,展露出了一个惊诧万分的表情,一时间显得她都不那么精明了。
  不对劲。
  白若松的表情冷了下来。
  她不再看黄锐,目光扫向那个被刺穿的人影。
  云琼比任何人都率先赶到人影的身旁。
  他眉头紧锁,面容整肃,正伸着紧并的两指靠在人影的脖颈处,片刻后扭头望向白若松,微微摇了摇头。
  死了。
  这下真是糟糕了……
  不管这件事因何而起,目的又是什么,总之白若松意识到,自己悠闲的婚假已经在此刻结束了。
  一同站在回廊中的几名官员想上前,却又被这场面震住不敢随意上前,有人恶心得扶着廊柱开始干呕。
  白若松能理解,毕竟除了刑部,其他官员平日也没什么机会见到这种血腥场面。
  “我刚刚听她们喊‘王大人’?”白若松看向徐彣,“是哪位王大人?”
  王是大姓,京官里头姓王的可不止一个。
  “是吏部司封司的王郎中。”徐彣略略绷着一张脸,盯着庭院中的尸体道。
  白若松记得这个吏部司封司的王郎中,四十又五的年纪,家中还有两个嫡亲的小孙女,人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养一些奇珍鸟雀,时常把鸟笼带进吏部,吏部的官员们私下里都会偷偷抱怨她。
  “我就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旁边一位与王郎中关系好的官员抹了抹眼泪,愤愤道,“我都与她说了多少次了,既是来温泉山庄,就不要带着她的破鸟了,她偏不听!”
  白若松:“哦?大人为何这么说,那雀鸟如何了?”
  “她的宝贝雀鸟逃出了笼子,飞到了观景台下方的屋檐上,她怕护卫惊着,非要自己爬过去抓,这才……这才……”话都没说完,那位官员就哽咽出声。
  白若松当然不会听信一家之言,她转头去看徐彣,得了徐彣一个颔首示意。
  原来刚刚一大群人聚在这里,是在看这位王郎中抓鸟。
  “我上去看看,你维护现场。”白若松说着,穿过人群就要往阁楼那边走,刚跨出一步就被徐彣猛地抓住了袖子。
  白若松下意识回身,瞧见徐彣面色紧绷,一双原先时刻都温和万分的眼睛此刻透露出一些她所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
  “白大人,这理应是大理寺的案子。”徐彣重重拽了拽白若松的袖子,暗含警告道,“你既是休婚假,又是路过,这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掺和。”
  白若松蹙眉:“我既是刑部官员,怎能……”
  “就因为我们是刑部官员!”徐彣加重了语气,“你我都是刑部要员,既是当事人,就不该掺和进查案里头,应当避嫌,且避得越多越好!”
  白若松沉默了下来。
  她明白徐彣的意思,虽说王郎中的事情看起来像是个意外,但是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现场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而她做得越多,留下的痕迹越多,到时候的嫌疑就会越大。
  在<a href=https:///tags_nan/xingzhen.html target=_blank >刑侦手段缺乏的这个时代,冤假错案和悬案无数,避嫌已经成为了官员之间不成文的规定。
  从前何同光死在了大理寺狱里头,大理寺为了避嫌,也是把案子转到了刑部。
  可……
  “徐彣。”
  白若松一向是个亲疏分明,张弛有度的人,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回直呼徐彣的名字。
  徐彣抓着白若松袖子的手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看见白若松掀起眼皮,那双黑白分明的,小鹿一般的眼瞳此刻幽深不见底,内里涌动着滔天的暗流。
  她问:“你刚刚看见我的时候,为什么这么惊讶?”
  徐彣嘴唇翕动:“我……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是没想到我会在这里,还是我不能在这里?”
  白若松的声音很小,周围都是混乱的脚步和说话声,除了远处的云琼,没有一个人发觉二人之间焦灼的气氛。
  事到如今,徐彣反而平静了下来,有一种破罐破摔的松弛感。
  应该说不愧是易宁的徒弟,只不过是在她面前漏出了这么一瞬的破绽,她都能这样顺藤摸瓜地理出线索,寻找到背后的真相。
  “不要去,人已经死了,你去了也查不出什么的。”徐彣轻轻笑了一下,“你不信我没关系,但我是决计不会害你的。”
  白若松的胸口在剧烈起伏着,每一次的呼吸都显得异常急促而沉重,显然在经历一场难以抉择的内心争斗。
  徐彣看着她瞳孔骤缩,猛地闭上了眼睛别过头去的模样,心渐渐沉了下去。
  “怀瑾!”她突然喊了一声。
  那位面对满朝文武的问候也能面不改色的大将军大跨步走来,倏地从站在一旁站着的护卫身后拔出长刀。
  护卫没想到会被人夺刀,甚至都没能来得及做出阻止的动作,那长刀便带着冷冽的刀光一闪,瞬间砍下了白若松那一段被徐彣捏着的袖子。
  远处的人没有发觉这里发生了什么,近处的护卫和官员们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直愣愣地看着这离奇的一幕。
  “我们走。”白若松头也不回地朝着阁楼的方向而去,手持长刀的云琼紧随其后。
  徐彣面色难看地望着二人的背影,一松手,手中的碎步如无根浮萍一般,飘飘摇摇落在了地上。
  第282章
  观景台所在的楼阁整座都是用于设宴和观赏歌舞,飞檐翘角,雕梁画栋,而观景台更是其中最为受欢迎的宴饮场所,四面通透,最时候观赏夜景。
  只是如今隆冬天寒,大多数客人都不想冒着呼啸的北风喝酒,所以才空闲了下来。
  楼阁里头的人大多没看见外头发生了什么,只在口口相传中大概知道有人坠楼了,见到行色匆匆的白若松身后还跟着一个手持长刀的云琼,都吓得不行,哆哆嗦嗦缩在墙角,不敢靠近。
  白若松因为天生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人害怕过了,走在道上的时候颇有种狐假虎威的既视感,拼命回想着适才徐彣和黄锐二人的反应,才总算保持住了冷脸,没有当场破功。
  “怀瑾。”她突然开口道,“若你站在观景台的护栏边,能不能不被发觉地就把站在下方屋檐上的人打下去。”
  云琼几乎是在白若松开口的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沉吟片刻,解释道:“我并不擅暗器,可这温泉山庄里头没有什么高手,天色又这样黑,将一个在屋檐边缘的人不被发觉地打下去不过是顺手的事情。”
  白若松:“即便是你,或是钦元春与钦元冬在庭院中,也发觉不了么?”
  “若是李逸在,说不准能发觉。”云琼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被打下去的本人也能发觉。”
  也就是说如今只有王郎中能够知晓其中有没有隐情,可偏偏她已经死了,死人是没办法开口的。
  二人拐过一个弯,楼梯口走去,而楼梯口守着的不明所以的护卫见了持刀的云琼,以为是闹事的人,拔刀上前,被云琼三两下就撂倒在了地上。
  云琼没时间慢慢解释,但也不想伤害山庄里头的人,下手很有分寸,那护卫被猛击腹部,吐了两口黄水,还想爬起来,被旁边的人扯了一把。
  “你不要命了!记得温掌柜吩咐过的吗,那是将军和小主母!”
  白若松走出老远,还听见那倒地的护卫在问:“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见过将军和小主母。”
  旁边的护卫“啪”一声,打在了问话的人的后脑勺上:“你是不是练武把脑子练没了,除了那位将军还有哪个男人能这样,这样一下,你就趴地上起不来的!”
  被认出身份的二人一路畅通无阻,片刻就登上了三楼,往观景台而去的时候,与正要往下走的黄锐狭路相逢。
  数月未见,黄锐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见到白若松的瞬间就露出一个毫无瑕疵的笑容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让人瞧不出她的心眼子里头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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