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虚此婚 第62节
  她继父人还不错,也是对家庭很负责的男人,时常会因为担心他们又有孩子之后她心里不平衡,对她加倍的好。
  但到她初中的时候,弟弟也长大了些,跟她不太合得来。
  她也不是因为弟弟年纪小就会完全让着他纵容他的性格,两人在家经常吵架。
  但每回他们吵架或者打闹,不论谁对谁错,继父都会批评弟弟,叫弟弟给她道歉,一来二去,倒是让弟弟心里充满幽怨,更是变本加厉地处处给她找麻烦。
  后来有次江伊嘉提前放学回家,听到她妈妈和继父两人在卧室里聊他们姐弟俩之间的问题。
  她妈妈说,不能总是让弟弟受委屈,次数多了,小孩子容易留下心理阴影。
  她继父则说:“伊嘉不是我亲生的,现在我们有了孩子,她本来就容易多想。唉,咱们凡事还是多迁就伊嘉一点,别让她觉得她在这个家是外人,她这个年纪正是青春期,心思重。”
  对于他们这个三口之家来说,江伊嘉本来就是外人,正是因为她是外人,她继父才会特意迁就她。
  而她也知道自己从小就被宠着长大,脾气也被惯得有些娇纵,做不到委屈自己跟那个调皮捣蛋的弟弟和平相处,未来的矛盾只会多不会少。
  在她看不到的时候,也许周慧宁和她继父已经因为他们姐弟的事争执过许多次。
  像这样继续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长此以往,她的存在只会让她妈妈和继父为难,说不定还会影响那个小孩儿的心理健康。
  所以初二那年,江伊嘉就跟他们提了高中想要出国去读,说是想提早锻炼独立生活能力,其实只是想离开。
  虽然她也很舍不得周惠宁,但如果不能完全抓住,她宁愿选择远离,让两边都更好过。
  但跟梁家逸,情况好像又不完全相同。夫妻之间,离了就彻底是陌生人了,跟周惠宁他们,即使分开,也还是亲人。
  ……
  茶茶拖着下巴,又问:“那梁家逸怎么办,你说离就离,是不是对他不太公平,毕竟他也没做错什么。而且…
  她小心翼翼道:“好像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江伊嘉吸了吸鼻子,“我都考虑过的,他本来也不喜欢我,也不会伤心,结婚之前他就说过好聚好散的,也没什么不公平的。他也有提离婚的权利,只是我先行使了。”
  “我也没说现在立刻离,只是先分开。我也跟他说了的,等到时机合适再离,就是等不会影响我们两家合作关系的时候,这样也不算‘拆桥’。”
  提离婚的人是她,胡思乱想一大堆的人也是她,但她现在却更像失恋被甩的那个。
  茶茶觉得还挺神奇,但她这些反应又好像都挺有道理。
  -
  下午提前处理完所有工作,两人带着江伊嘉一起出去吃饭逛街,带她散心。
  逛完街,三人又随便找了家livehouse看乐队表演,天色完全黑下去,才一起回吴思婕的公寓。
  外面雨还在下,雨刮器不停运行,豆大的雨珠打在车顶和玻璃上,声音很是嘈杂。
  到了小区门口,茶茶把车停在路边,“我去买卫生巾,你们还要什么吗?”
  吴思婕:“我也去,家里沐浴露好像快用完了。”
  江伊嘉还沉浸在失恋的悲伤里,不想一个人待着,也拉开车门,吸了吸鼻子说:“那我去买点饮料吧。”
  外面雨太大了,她和茶茶撑着同一把伞,下车后往便利店走去。
  还没进门,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江伊嘉。”
  三人闻声回头,看见梁家逸穿着一身黑色风衣,撑一只黑伞,快步朝他们走来,眉眼十分冷峻,看起来比以往大多数时候还要严肃很多。
  江伊嘉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皱了皱鼻子,“你…干什么。”
  梁家逸低头看着她,因为身高差,有些居高临下的样子,在这沉闷湿冷的雨夜,压迫感十足。
  刚才好像是他第一次这样一字一顿地叫她全名。
  他语气还是平静的,“我们需要谈谈。”
  旁边茶茶吃里扒外的不要太明显,听到这句话,居然直接把江伊嘉往她的伞外推了推。
  梁家逸直接单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他那把伞下,往马路对面走。
  他握的很紧,江伊嘉感觉手腕都有些痛,挣了好几次都完全是徒劳,“你先放开我啊。”
  “我不是说了改天再跟你说吗。”
  “你什么意思啊——”
  梁家逸平视前方,像是完全无视她的抗拒,嗓音有些沉,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别在路上闹,先上车。”
  “?”
  哭过之后,人的情绪好像更容易波动,尤其是江伊嘉这种情绪本来就不太稳定的人。各种烦闷交织在一起,她瞬间就委屈起来,眼眶又是一酸。
  什么叫她‘别在路上闹’,不是他先强行把她拉过来的吗?
  梁家逸拉开车门,直接把她塞进了副驾驶。
  他收了伞,绕到另一边的驾驶座进去。刚才他把伞偏向江伊嘉那侧,也没什么心思顾及自己,短发和肩膀全都湿透,有水珠滴落下来。
  车里弥漫着幽淡的木质香和湿漉漉的雨水味。
  梁家逸脸上没多余的表情,打开雨刮器,开口:“生日那天的事是我不对,但的确是临时发生了很紧急的事。”
  “伊嘉,婚姻不是儿戏,不是让你说结就结、说离就离的,能不能不要一有脾气或者不满就提离婚。不是每次我都会把你要离婚的要求当作发泄情绪的表现,你完全可以先跟我沟通,就非要用这种方式吗?”
  梁家逸也没完全压住心里那股躁意,少见的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跟她说话的语气有点像是在质问。
  江伊嘉还什么都没说,劈头盖脸就被一通批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我不是在发泄情绪,也不是像上次一样喝多了。”
  她深呼
  吸,让自己的声音就可能平稳一些,“我是真这么想的,我也没要立刻就去跟你办离婚手续。对你来说,我们之间本来就只需要夫妻这个名义,那就先分开过就好了,反正也不会影响什么,还能给你减小负担。”
  “我本来也对你不怎么了解,你也没想过让我了解,就像你这次去法国是因为私事,但我完全都不知道是什么事,还是你助理通知的我。”
  梁家逸按了按眉心,即使认为为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争吵毫无意义,还是道:“登机之前我给你发过消息,也打过两个电话,你没有接到。”
  他停顿须臾,把前几天行程的来龙去脉用最简短的语言跟她讲了一遍。
  他大哥梁序之原本是私生子,长大后才被他伯公强行接回来,另外还有个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叫庄伊禾。
  庄伊禾一直没有被接回梁家,跟他们的亲生母亲住在一起。后来他们的母亲精神出了些问题,庄伊禾就搬离了港岛,这两年在法国念大学。
  梁序之作为万泰的现任董事长,又是私生子的身份,他同父异母的几个弟弟一直虎视眈眈,企图找到把柄来要挟他,以争得家里的话语权和更多财产。
  前些天,梁序之查到庄伊禾身边的保镖跟他弟弟之间有大笔的金钱往来,加上庄伊禾就读的学校附近发生了暴恐事件,担心那几个弟弟趁乱对庄伊禾做什么。甚至,那事件也可能与他们有关。
  梁序之自己腿脚不便,发现保镖被买通之后,也信不过旁人,只能拜托梁家逸帮他去法国把人接回来。
  事关庄伊禾的生命安全,人命关天,梁家逸也是知道梁序之的腿是怎么落下残疾的,也是那几个弟弟使的坏。
  两人从小交好,算是在梁家这一辈里唯一互相之间能有信任关系的,所以他亲自去办了这事。
  江伊嘉被这猝不及防的家族秘辛给整懵了,刚流出来的眼泪都干在脸颊,愣愣地听他讲完这一些列离奇又狗血的往事。
  梁家逸也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扶手箱上的瓶装水拧开,“之前没跟你说这些,是因为都是他家的私事。梁家每个人和父辈之间的事都很复杂,没必要,也不值得挨个说。”
  江伊嘉静了两秒,觉得挺有道理,毕竟她也不会把江家人的事逐个说给他听,又不是说书的。
  但这不是重点。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把自己的思维拉回去,但被这一打岔,气势也弱了下去,“我就是用这件事举个例子,关键是你压根就……”
  “你压根就不喜欢我,既然是没有感情的婚姻,也必要勉强!”
  梁家逸把这话当成了她还在闹脾气的表现,把瓶装水放回去,按了按眉心,不打算再在车上继续这些无意义的争执。
  前阵子郑启朗跟他新交的女朋友吵架,在他们小群里求助。黄越泽以过来人自诩提了些建议,难得让梁家逸觉得有几分道理。
  女人在恋爱期间吵架很容易把问题归结为“你压根就不爱我”,但如果只回答“爱你爱你”之类的,会让她觉得你在敷衍,应该解决的是这背后的本质问题。
  江伊嘉说完,就把脸别向窗外。
  她想,如果梁家逸真的喜欢她,并且以此来反驳她,那就真的是她在无理取闹。
  但她好像确实就是个矫情、幼稚又别扭的人,心里居然隐隐在期待为她的无理取闹跟他道歉。她都有点讨厌自己了。
  这时,熟悉的气息靠近,梁家逸忽然倾身过来。
  江伊嘉用手在胸前挡了一下,把两人隔开。
  下一秒,梁家逸把她的安全带扣上,疲惫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沉,“别生气了,回家。”
  “……”
  谁要跟他回家。
  江伊嘉去拉车门,发现车门也被他锁住,她拉不动。
  “我不回,我都说了我不是在生气,我要下车!你想回你自己回!”
  梁家逸像是没听到一样,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发动车子。
  安全起见,江伊嘉也暂时不动了,放弃般地靠在座椅上。
  ……
  与此同时,马路对边便利店门口的两个人对视一眼。
  吴思婕:“什么情况,他们就这么走了?”
  茶茶猜测道:“和好了吧,一起手牵手回家了。”
  “当局者迷,我真觉得伊嘉就是想太多反而把事情想复杂了,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梁总肯定喜欢她。”
  吴思婕问:“那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吧,我们也回?”
  茶茶:“回啊,唉,单身狗的日子真单调啊,不像他们恋爱中的青年。”
  她笑了下,“不过梁总那个一本正经的木头性格,谈恋爱能谈出这鸡飞狗跳的效果,也是挺不容易的。不愧是伊嘉。”
  吴思婕看了眼时间,“也是,伊嘉不是说他是老年人作息吗,现在这都几点了。”
  “深更半夜冒着大雨来我家门口堵人,他们刚结婚的时候我绝对想不到这是能发生在梁家逸身上的事。”
  --
  江伊嘉一路像是被绑架似的带了回去。
  进了门,她大半夜再强行推门出去就好像是她真的在闹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