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心理师 第206节
  “太后天逝,举国同悲,戌时以后,京师戒严!”
  “哐哐哐——!”
  “太后天逝,举国同悲,戌时以后,京师戒严!”
  “哐哐哐——!”
  官差渐渐走远,柏奕和街道上的许多人一样,都愣在了那里。
  一时之间,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消化这些信息。
  这感觉,就好像每一天都有无数的蝴蝶在煽动它们的翅膀,你知晓它们有概率汇聚成一场远天的风暴,可你并不知道这场风暴会在何时何地,以何种面貌席卷而来。
  柏奕轻轻捏紧了拳头。
  他调转视线,再次恢复了对不远处宜康的仔细盯梢。
  ——那就一件一件来吧。
  ……
  日头一点一点地西沉,皇宫之中已是一片缟素。
  宫人们用最快的速度,将所有的红烛换成了雪烛。
  从恭王府到太医院,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不敢休息。太后殡天是大事,尽管宫里还没有传来新的消息,但所有人都在等着、捱着,生怕这个节骨眼上横生出什么枝节,自己反应不及时。
  柏世钧听着从东林寺那边传来的声声长生钟,不由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家今天成亲的女孩子现在怎么样了,这还第一天进门就遇到这么大的灾殃,不知道会不会吃婆婆的苦头。
  他轻轻叹了口气,站去院子里一个人望着天上的彗星。
  它已经又往天空的西南角落了几分,仍像前几日一样耀眼。
  柏世钧隐隐想起,百年前似乎也有类似的天象——所谓彗星袭月、白虹贯日、苍鹰击殿……几乎都是有刺客要行刺天子的征兆。
  想起在皇宫中那位脾气古怪的建熙帝,柏世钧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只希望一切平安才好。
  而此刻,就同一片天空下,柏奕已经追寻着宜康郡主的足迹,来到了一片废弃的塔楼之前。
  柏奕从来没有来过平京这么南的地方——城南破败他是早有耳闻的了,上次去小满家时,那一片低矮的贫民窟就已经让他心惊。
  而宜康来的这一片区域,比小满家还要南,还要人迹罕至。
  宜康无声地消失在了不远处的塔楼阴影中。
  天色渐渐暗下来,柏奕深吸了一口气,也随即跟了上去。
  第七十三章 说个名字
  宜康缓缓地跨过了塔楼的门槛。
  这里没有灯,唯一的照明来自从两侧破窗中漏洒的月光。
  她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剑身出鞘时金属摩擦的声音给她带来了些微的安全感。
  木制的地板大概已经许久没有修缮过,每走一步,不论多么轻、多么小心,都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这里的黑暗。
  四面是散落的桌椅,一些高低不一的木柜和一些无可辨别的细小陈设。
  上升的木台阶在塔楼的中心,二层隐隐有火光。
  宜康的呼吸变得比刚才更加急促了一些——寂静之中,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正在狂跳。
  “不要再跟我玩这种把戏了!”宜康对着黑暗厉声呵斥,“有种出来说话!”
  声音回荡。
  宜康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发现自己先前的喊叫似乎并没有什么威吓的意味,尾音的颤抖则完全暴露心中的恐惧。
  这不是一个好开局。
  甚至可以说,有点....丢人。
  宜康握紧了手里的剑。
  她慢慢走到中央的台阶边上——是的,二层确实有火光。
  宜康扶着布满灰尘的扶手慢慢向上,长剑的末端轻轻打在每一层台阶的边沿,直到她慢慢可以看见塔楼二层的景象,她的步子又停了下来。
  只有一盏微弱的油灯在靠窗的位置燃烧着,窗外的风几次将小小的火焰吹得近乎熄灭,而一整个二层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有人吗?”宜康又问了一句。
  没有回答她。
  忽然,四处张望的宜康眸光一亮——在那盏油灯的下方,似乎也压着一封信函。
  看起来和今天上午,她在柏家的院子前捡到的那封信一样。
  宜康的脚步倏然加快,向着二层唯一的火光奔去,她扬手去拿灯座下的信函,忽然觉得脚下不知踩着什么东西,膈得不舒服。
  未等她低头查看,四面忽然传来中年男人的喝斥——“等屁啊!?收啊!”
  宜康一怔,心中猛然意识到危险,正要举剑应对,却已经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一张巨大的网从她的四面提起,将她整个人打捞在半空中。
  宜康被绳网紧缚,近乎倒悬,她的剑在慌乱中脱手,横插在绳网的一处眼儿里。
  有年轻男子跳着靠近,迅速又轻巧地将剑拔出,握在了手中。
  “嗨,小姑娘一进来就拔剑,还以为是碰上什么硬茬了,这吓得我……哎呦,这剑!!这钢!!真不错!归我了!”
  “娘们剑你也要?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上次的那个没说这姑娘会使剑啊。”黑暗里,一个略带青涩的男声传来,“不是说是医家的女儿么,怎么还会功夫?”
  “上一个不老实,藏你一两句话有什么稀奇?头一回抓她的时候,她给了我们那么多错的信息,第二回 刀架脖子上了才肯说实话……我当时就该直接动手宰了的,二哥非要等热水——”
  “好了!”为首的中年人挥了挥手,“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
  周遭安静下来,只有宜康还一个人在绳网中做困兽之斗,声嘶力竭地放着狠话。
  “拿棍子来。”中年人向着一旁低声说道。
  一根光洁粗壮的大木棍被放在了中年人的掌心。
  他一声厉喝,向着绳网中的宜康闷头就打了三棍,吊在半空的绳网被抽打得晃晃悠悠,而宜康先前的叫嚷声也戛然而止。
  “小姑娘,本事不大,嗓门那么响。”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厌恶,“再喊一句,爷爷现在就把你脑壳开了,听到吗。”
  宜康疼得近乎窒息。
  这种疼和宜宁以往用戒尺的训诫完全不同。
  她刚想开口回答,中年人又是一记飞棍——这一次直接打了宜康的小腿上,她疼到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听得那人冷声说了一句,“下网,捆起来!”
  ……
  火把将塔楼的二层照得通亮。
  这里从前似乎是一间驿馆,又或者是客栈,到处都是规格相似的房间,而中间的空地已经被完全清空了,只有一张大桌和许多沙袋。
  她原以为这里会是这些人的据点,但听他们谈话,又觉得这些人对这里也不是很熟悉。
  可能只是暂时选了这里来捕捉自己吧。
  宜康两手被捆在身后,双脚亦被捆着,他们没有堵她的嘴巴——没必要,刚才的那四棍走下来,已经把这个小姑娘打懵了。
  再打估计就要打死了。
  宜康虚弱地喘息着,右脚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
  但她的袖管里还藏着一把匕首。
  她仔细数了数,眼前大约有七到八人,全是男子,且都带着头套,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他们没有着急来做审问,而是在那个中年男人的指挥下一点一点处理他们在这里留下的痕迹。
  有几个年轻男人不时往宜康这边看过来——那目光带着明明白白的垂涎。
  宜康怒目以对,却仿佛激起了他们的兴致,他们交头接耳地说话,然后爆发出一阵令人恶心的大笑。
  一切都收拾妥当,先前动手的中年男人也举着火把走了过来。
  宜康瞪着他。
  “真是挺漂亮的。”男人忽然给出了一个客观的评价,他的面罩动了动,似乎是咧开嘴笑了起来,“这脸蛋,放去百花涯也能做花魁娘子了吧?”
  一旁人搓手笑道,“这个性子太野了,就算送过去当不成花魁的,得先压一压。”
  “怎么压?你会压?”中年人回过头。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那人说着就开始解腰带,“主要我是没那机会,不然就我这——”
  中年啐了一口,“滚你丫的。”
  火光里,男人们嬉笑怒骂,开着荤腥的玩笑。
  宜康听着几人的谈话,脸上几乎没了血色。
  她看了看窗口……
  虽然不远,但这里是二楼,就算跳下去也摔不死。
  “看窗户干什么,”中年男人冷声道,“你就是往下面跳,摔成了一堆死肉,兄弟们照样能风流。”
  宜康打了个寒战,“你们……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瞧瞧,小姑娘脸都给吓白了。”中年人伸手在宜康的脸颊上轻轻刮了一下,他眼中流露出冷漠,“我们想干什么,会干什么,都看你……
  “看你选择。”
  宜康的眼中写满了不信任,“什么……选择?”
  “说个名字,说个你熟悉的人的名字。”中年男人笑起来,“我们今晚就放了你,然后去找那个人的麻烦,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