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姜稚月从来不是扭捏做作的人。
  既答应了跟宋知凌回去,从坐到马车上便再没同他闹别扭,开开心心打开一包零嘴吃着,瞧了瞧外面的春光,干脆叫车夫调了头,朝着东郊的柳月湖行去。
  这段时日事情太多,日子不知不觉竟就到了春末夏初的时候。
  空气中满是温暖的湿意,夕阳斜斜地洒在柳月湖上,湖面水波粼粼,细柳垂枝。
  湖心画舫中隐隐飘来乐姬优雅的弹唱声,微风带着潮湿的草腥吹拂进岸上热闹的人群中。
  姜稚月原本想和宋知凌包一艘画舫游湖。
  奈何老板说今日的船全部都被包出去了,他们便寻了處没人的桥下坐着。
  宋知凌从车上拿来毯子铺到地下,顺带将一个薄披风披到了姜稚月的肩上,又替她将零嘴和醉花阴一样样搬过来。
  姜稚月笑眯眯地看着宋知凌忙前忙后,忍不住道:
  “这些有下人去做就行了,看把你忙的。”
  宋知凌哼了一声,头也没回:
  “我自己的媳妇儿自己不伺候,还要推给别人,那可不行!旁人才没资格给我媳妇儿做这些,好了——”
  他在一个大石头上额外铺了一层厚厚的垫子:
  “过来坐。”
  姜稚月也不客气,径直走过去坐下,宋知凌就在她脚邊屈膝席地而坐,把手里的桃花酥给她递了过去:
  “方才瞧着你最爱吃这个,吃完了我再给你买去。”
  其实姜稚月在与宋知凌成婚前,与他的关系较之与宋砚辞都更要亲近些,两人总是打打闹闹。
  甚至从前喝醉了三人睡在一张榻上,她醒来的时候,很多次瞧见自己的将手脚在他身上压着。
  当时也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
  只是成了婚的一段时间,姜稚月与他的关系变得颇为微妙和尴尬,才造成了两人之间的疏远。
  如今听了二姐那一番话,又和他三日未见,姜稚月重新与他再相處的时候,倒有了几分回到从前的亲密感。
  姜稚月吃了一块儿桃花酥,拍了拍手上的碎渣,宋知凌十分自觉地递过来一杯酒。
  她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直接探出小脑袋,就这宋知凌的手,小口小口抿了几下。
  醉花阴略有些辛辣,但更多的是香甜的玫瑰味儿,就着凉爽的草腥味的风缓缓流入胃中。
  姜稚月喝完,又问他要了一杯一饮而尽,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儿湖邊的石头开了口:
  “还記得吗?”
  宋知凌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禁笑了起来:
  “怎能不記得,那次吓死我了。”
  姜稚月摇了摇手中的空杯子,宋知凌替她倒满,她喝了口,道:
  “那时候你本就不会水,还跟着跳下来,结果害得执……害得兄长一个人要来救我们两个,我都没怎么样呢,你在水里倒是瞎嚷嚷。”
  她将手里的酒喝完,起身猝不及防走到那块儿石头上站了上去,右脚还故意往挨着湖边的那面踩了踩。
  那石头果然松动了。
  “怎么这么多年,还是松……呀!”
  宋知凌瞧见她的动作,吓得脸色一变,不等她将话说完,一把将她拽了下来紧紧抱进了怀中。
  “姜稚月你疯了不成!”
  醉花阴的味道甜腻,酒劲儿却大,再加上晚膳时在二公主府中已经喝过一轮儿了。
  姜稚月这会儿隐约有些醉了。
  两个精致的脸颊酡红,浸着酒渍的殷红唇瓣微微张着,醉眼迷离地看了宋知凌一眼,弯着眼睛笑道:
  “怕什么,那次之后你不是学会游泳了么——”
  她捏了捏宋知凌的脸颊,笑意扩大,语气中已经有了醉意:
  “上次是宋砚辞救的我,但我不想记得这段记忆了,这次换你来,我记得你……”
  她含笑的眼底潋滟,浅淡的呼吸中泛着幽幽香气:
  “阿姐说,心里清空,才能重新装进去旁人,记忆……应当也是一样的吧。”
  小姑娘的语气又娇又糯,听起来像是撒娇。
  宋知凌抱着她腰的手一紧,重重吞咽了一下,微微俯身盯着她的眼睛:
  “阿月……”
  宋知凌这一低下去,姜稚月迷离的眼神透过他,恰好看到不远处的岸边有一对相拥的男女。
  那两人许是没看见他们这边有人,躲在树后,搂抱了一会儿就亲在了一起。
  姜稚月有些迟钝地看了片刻,忽然咧嘴一下,戳了戳宋知凌肩头,提醒他朝后看去。
  宋知凌看了一眼那对男女,就极快地回过了头,呼吸却越来越不稳,竭力克制着问她:
  “怎么了?那俩人你认识?”
  姜稚月摇了摇头,干脆将嫩柳般白嫩纤细的手臂挂在了他的脖颈上,呵气如兰:
  “吻我。”
  “宋知凌,吻我,像他们那样。”
  第35章 “要不……今夜你留下来……
  柳月湖是京城最大的湖泊,柳月湖的画舫自然也是京城最豪华的画舫。
  宋硯辭坐在画舫三楼临窗的位置,一只手肘搭在窗棂上,手中隨意把玩着一枚羊脂玉佩。
  画舫内没有掌灯,水中倒影的波光和其余画舫中的光幽幽映射进来,将窗边的男人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湖面的风送来凉意,掀着窗上的竹垂帘晃晃悠悠打在窗框上,发出慢悠悠的哒哒声。
  画舫中的寂静,似乎与遠处的喧嚣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宋硯辭对面之人一袭黑色夜行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那人看着宋硯辭近乎完美的侧臉,须臾,道:
  “公子既然将芸夫人寻回来了,为何不去信给陛下,澄清当年之事?”
  宋硯辭眼皮微敛,似是想到什么,唇角露出一抹哂笑。
  “不急,如今不宜暴露自身,现下可有大皇子的踪迹?”
  黑衣人摇头:
  “还未探寻到,此前大皇子被鄞王幽禁,之后大皇子竟然从地牢中不翼而飛了,属下打探到,就连鄞王如今都在四处寻人,显然也是心慌了。”
  那人看了看宋砚辞,接着道:
  “鄞王现如今名不正言不顺,储君之位虚悬多时,我们的人已经在民间暗地里造势,公子——”
  “回国之事已成定局。”
  宋砚辞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闻言眉心微挑,平静的眼底并无半分波澜。:
  片刻后,男人淡淡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
  话刚说到一半,突然四周狂风突起,从湖岸边飛速蹿出十数条黑影。
  对面的黑衣人瞬间起身来到宋砚辞身前,凌声道:
  “公子小心!!”
  然而那些黑衣人却明显不是冲着画舫中的宋砚辞来的,而是转而朝着岸边的某处暗影中冲了过去。
  宋砚辞隨着他们移动的方向飛快掠过去,忽然瞳孔猛地一紧,一手叩动轮椅,一手击打窗框借力,猛然朝岸边凌空飞了过去。
  画舫停靠的位置离那处岸边不遠,只是方才树丛遮挡才未看清楚。
  不及他人落到地上,宋砚辞手中的玉佩已先一步飞了出去。
  只听“嗖嗖”几声,最前面的三个黑衣人已经应声倒地。
  宋知凌的唇刚落在薑稚月的唇上,忽然听得旁边动静,瞬间将她护在怀中,警惕地抽出佩剑。
  那十几个黑衣人不料身后画舫中会出来人,本着速战速决的想法,没命一般朝宋知凌袭来。
  宋知凌一面护着薑稚月一面搏斗,加之又饮多了酒,未出几下便明显落了下风。
  他心里一急,正想着先想法子把薑稚月送回人多的街上。
  此时不知从何处飞出一道銀色亮光,还不及所有人看清是怎么回事,那銀色亮光已直直射中黑衣人的眉心。
  剩余的七八个黑衣人一看,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放弃了眼前的宋知凌和他身后的少女,纷纷将矛头调转到身后。
  得到喘息的宋知凌和薑稚月,这才看清在那些人之后,缓缓出现的宋砚辞。
  姜稚月猛地瞪大眼睛,所剩无几的酒意也被惧意所取代,滿心滿眼只剩下宋砚辞与黑衣人缠斗的身影。
  她的指甲深陷进宋知凌的手背,担忧着急地开口:
  “执玉哥哥,小心!”
  这一声刚发出,宋知凌的身子猛地一僵,缓缓回头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可姜稚月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宋砚辞身上,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反常。
  宋砚辞意味深长地扫了宋知凌一眼,不紧不慢地抬手。
  没人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他手指间那几根儿极细的銀针似是瞬间消失在夜色中一般。
  等到再次出现的时候便已经距离那些黑衣人的眉心半指不到。
  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银针从他们的眉心穿入,又从脑后射出。
  飞出的银针在月色下泛着冷光,速度快得连一丝血渍都未沾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