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阿月此刻可不能哭鼻子,若是牵动了傷口就不好了,乖,没事了啊,我和你太子哥哥都在。”
  “还有我!”
  宋知凌在床边急得跳脚,想上前帮忙又怕添乱,只能在一旁竭力逗她开心:
  “小凌子也陪着你呢!我们阿月就是天下最美的姑娘,现在受伤躺在床上都这么漂亮!”
  他这话一出,原本还愁云惨雾的几人唇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太子走过去,轻轻握了握薛凝的手,用眼神安慰了她一番,随后走到姜宜宁身后,看向床上的小姑娘。
  姜稚月原本精致粉白的小脸,因为失了血有些苍白,没什么精神的眸底盛着尚未消散的惊恐,就像是一朵被風雨摧残的小花苞一般。
  鼻头和眼尾都泛着紅痕,眼角一抹泪痕顺着没入发间。
  显然是刚哭过又被安抚住了。
  姜稚月也看见了太子。
  她的眼眸微微亮了几分,唇瓣嗫嚅着唤了声“哥哥……”
  一说话,她的鼻音又开始加重,委屈巴巴的。
  太子在她头发上抚了抚,一贯不喜形于色的男人此刻满脸心疼。
  “阿月别怕,哥哥在,太医说你已经没事了。”
  他往她盖着锦被的身上看了眼,“还疼么?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姜稚月小小地摇了摇头:
  “李太医给我用了止疼药,不疼了。”
  说完,她的视線越过他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抿唇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
  “哥哥,執玉哥哥呢?二姐说你们一起来的。”
  太子看了眼姜宜宁,对姜稚月笑道:
  “你二姐说错了,執玉有急事,方才传信说正在赶来的路上,想必等会儿就到了。”
  太子说完,姜宜宁也反应了过来,忙跟着应和:
  “对对,是阿姊记错了,瞧
  我这生了孩子记性都不好了。”
  “可是……”
  “阿月你现在身体虚弱,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姜稚月环视了一圈床边众人,最后乖顺地点了点头,语气虚弱:
  “你们也回去休息吧,让你们跟着担心了。”
  “说什么傻话。”姜宜宁笑她,“你没事,对我们来说就是天大的喜讯。”
  原本姜稚月还想等宋砚辞来,但因着重伤才刚醒来,身体实在太虚,说了没一会儿话,喝了药便又经不住睡着了。
  因为锦葵亦受了伤,姜稚月方才已经让她去休息了。
  姜宜宁和薛凝商量了一下,决定留在这里一道照看姜稚月,让太子回宫去复命。
  原本宋知凌也想留下来,但太子不允,硬是将人带走了。
  姜宜宁和薛凝一道陪着到了子时,薛凝念着姜宜宁刚刚生产没多久,好说赖说将人劝去了隔间休息。
  夜幕幽深,凉意侵袭。
  薛凝起身去将外间透風的窗户关上。
  刚一转身,忽听院中传来说话声。
  她将原本打算关上的窗推得更开些,就见褚屹推着宋砚辞,站在院中,正低声与放在他们面前的锦葵理论。
  锦葵气鼓鼓地寸步不让,说得急了还有了哭腔。
  宋砚辞挥手制止了褚屹,看了眼房间的方向,对锦葵道:
  “照顾好她,我……”
  “宋三皇子——”
  薛凝从屋中出来,走到院中,在宋砚辞面前站定,与锦葵对视一眼,无声摇了下头。
  随后又重新看向宋砚辞,道:
  “公主现下已经睡熟,三皇子若是想去看,便悄声去瞧一眼,莫要吵醒了公主。”
  宋砚辞削薄而疲惫的眼帘垂下,哑声道了句谢。
  薛凝语气同她的人一样温柔,低声道:
  “你不必谢我,我同太子想法始终一致,但你曾救过公主一命,想来也是真关心她,况且太子并未吩咐不允许你见阿月,我也无权阻止你见她,只愿你今后莫要再给阿月徒增烦忧。”
  宋砚辞眼皮轻颤了一下,缓缓抬起视线,眸中似有万千波涛翻涌,一瞬又恢复平静。
  他略一颔首,含笑道:
  “多谢。”
  眼瞅着宋砚辞进去,锦葵气鼓鼓地甩了甩手中的帕子。
  薛凝含笑看了她一眼,“让你去好生休息,你又忙什么?”
  锦葵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回太子妃,公主未痊愈,我实在挂心得睡不着。”
  薛凝被她这句太子妃喊得有些微窘,停了一下才道:
  “咱俩先去隔壁守着,待会儿再过来,太子方才派人传信,他约莫早朝前还会再过来一次。”
  锦葵忍不住又往屋里看了一眼,这才慢吞吞跟着薛凝离开了院里。
  虽然方才薛凝将外间窗户开了会儿透气,可宋砚辞一进门仍能闻到屋中浓重的草药味儿。
  他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越往床跟前去,草药味儿越浓,这其中慢慢又浮现起一丝淡淡血腥气。
  宋砚辞的眉头越皱越深。
  到了离床不远处,在看到姜稚月疲惫苍白的面容时,他终于忍不住攥紧了轮椅,停了下来。
  外间烛火通明,里间只在角落里点了两盏罩着绢纱灯罩的烛灯。
  幽幽烛火将房间里的一切,都笼上一层暖色柔光。
  小姑娘双眼紧闭,墨发铺陈在大紅色绣花枕上,愈发衬得她小脸煞白。
  宋砚辞眼睫轻垂,盯着眼前的毫无生气的小姑娘,视线像是在举行一场虔诚的膜拜一样,一寸一寸珍而重之地扫过她的脸颊。
  他敛眸静静看了她良久,缓缓伸出手。
  男人墨色的眼底情绪汹涌,手背青筋因极尽克制而激烈鼓跳着。
  骨节分明的手在她脸颊侧面悬停了片刻,最后极轻地、似羽毛般缓慢落在她的颊边,沿着她的五官轮廓似有若无地触碰。
  指腹最后停在她的眼尾,轻缓地摩挲她眼尾那抹似有若无的紅痕。
  他的眼神格外专注,房间里安静得只剩清浅的呼吸声。
  须臾,床上的小姑娘似是感知到了什么一般,发出一声极小的嘤咛,不安地动了动。
  宋砚辞动作一僵,才刚要收回手的时候,姜稚月却突然醒了过来。
  两人猝不及防对上了视线。
  宋砚辞收回的手一顿,眼神克制地盯着她,哑声开口:
  “公主醒了……”
  姜稚月埋在被子里,精致的小脸还不及宋砚辞手掌大。
  她眼神里还带着刚醒的怔懵,缓了一瞬才清醒过来,对他竭力扯出一抹笑意:
  “執玉哥哥,你来啦。”
  说完,眼圈和鼻头又红了,语气糯糯的,好似充满了委屈:
  “他们说你方才有急事,是这会儿才赶过来么?”
  宋砚辞一愣,随即低低“嗯”了一声,替她将被角掖好,“我才回来,你别说话了,好好休……”
  他的话还未说完,身子忽然一僵,眼底墨色骤然加深。
  ——小姑娘侧过头,小猫一样乖巧地用脸颊在他手上蹭了蹭。
  宋砚辞眉头一瞬间皱了起来,喉结向下滚了两下。
  忽见她苍白的脸上显出庆幸的神色,长舒一口气,道:
  “幸亏执玉哥哥有急事躲了过去,否则若是真按约定的时间来,执玉哥哥怕是也要受伤了。”
  “阿月……”
  宋砚辞睫毛倏忽一颤,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攥着被角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良久,他脸上的神情才缓缓消失,望向她的眼神变得复杂难辨。
  然而姜稚月却像是不懂他神情的变化一般,又在他掌心蹭了蹭,撒娇似的开口:
  “执玉哥哥,我想喝水。”
  宋砚辞闭了闭眼,竭力驱散脑海里那些烦乱的思绪,哑声道:
  “好。”
  男人转过身去桌案上倒水,姜稚月侧首,在昏暗的光线下盯着他的背影。
  “执玉哥哥,今日你约我去花园,是想与我说什么?”
  她的语气听起来仍然十分虚弱,方才就已经说了许多话,这次的一个长句子,断断续续缓了好几次才艰难说完。
  宋砚辞倒水的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来到床边,“自己能喝么?”
  小姑娘摇了摇头,笑意狡黠,“你喂我。”
  宋砚辞盯着她看了一瞬,语气无奈:
  “好。”
  她被他扶着起身的时候,似乎牵扯到了伤口,柳眉紧皱,小声“嘶”了一声。
  宋砚辞急忙放轻了动作,“疼了?”
  他的语气里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切。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姜稚月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尽管脸色很差,但眼睛却亮晶晶的十分有精神。
  她看了他一眼,抿唇偷笑,故意说到:
  “执玉哥哥在身边,就不疼了。”
  宋砚辞攥着水杯的手一紧,没说什么,只低低道了句“当心烫”,将杯沿挨在了她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