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说到这里,姜稚月来了精神,她坐正了些,歪着脑袋沉思了一下,试探道:
  “兴许是那茶缘酒肆有问题,或许牵扯到前朝,他觉得我撞破了他的秘密?否则按照他养外室这件事,倒不必铤而走险去杀害当朝公主。”
  宋砚辞听她说完,语气带笑:
  “公主聪慧。那夜的事发生完没过两日,太子便清剿了吴王一党,查没了三个铁矿,两个金矿。”
  “所以梁邵真的与那吴王勾结,意图谋反?!”
  姜稚月诧异不已,震惊地抬头,一眼撞进宋砚辞含笑的眸中。
  她脸颊一热,又慌乱地移开视线。
  “嗯——”
  男人压着眼帘看她,“只是梁邵的外室,那夜趁乱跑了。”
  “那外室应当不足畏惧,更何况太子哥哥应当会继续追查的。”
  姜稚月觉得有些闷,掀开了一角车帘,让外面新鲜的冷风灌进来。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谁都没说话。
  马车很快到了地方停下来。
  宋砚辞却没急着动作,反而睁眼漫不经心地凝视着她。
  少女微微低头,白皙修长的细颈线条优美,臂侧的弧度令人难以忽略。
  她不知在想什么,双手轻轻绞在一起,玉颊透粉,唇瓣泅红,纤长的眼睫毛颇显无辜地轻颤着。
  宋砚辞眸光渐黯,未收束的领口,隐约看见微耸的喉结。
  他眯了眯眼,眼神审视:
  “那夜之事,公主当真不记得了?”
  姜稚月放下车帘,也看向他:
  “我应当记得么?”
  宋砚辞轻笑,好看的眉眼间蓄满了深意。
  突然,车外的马不知被何处窜出的小野猫惊了一下,一阵嘶鸣后马车剧烈晃动了起来。
  宋砚辞猛地将人捞过来,护进怀中。
  姜稚月小脸煞白,下意识紧紧抱住男人的腰。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一切平稳,她缓缓睁开双眸。
  “吓到了?”
  宋砚辞凝视着她的双眸,说话时嗓音微哑,低低的似能安抚人心。
  姜稚月回了神,这才察觉自己与他贴得很近,男人紧实的腰腹和手臂和围起来,如铜墙铁壁一般将她桎梏在里面。
  无处不在都是宋砚辞干净清冽的气息。
  她的心脏陡然一紧,慌忙就要推开他。
  不料男人非但没有松手,反倒捧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将头抬了起来。
  宋砚辞的手指微凉,指腹的薄茧不经意摩挲着她下颌上柔软细腻的皮肤,带着不容人忽视的力道。
  一寸寸的酥麻感从相触的地方晕开,染上灼烧的热意。
  姜稚月呼吸紧促,抬着的眸不得不对上他幽暗晦涩的眼神。
  她忍不住吞咽了一下,无措地看着宋砚辞渐渐欺近的面庞。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脸侧,姜稚月沁出冷汗的手心狠狠攥住,眼睫不可抑制地颤动。
  空气变得稀薄而滚烫,耳中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就在她以为他要亲上来的时候,忽听男人自喉咙里溢出一声闷闷的轻笑。
  宋砚辞的拇指指腹不轻不重地擦过她的唇角,低笑出声:
  “公主的唇脂花了。”
  说完,他在她下唇瓣上揉捻了两下,放开了她。
  随着他的离开,所有的感官一瞬间回笼,姜稚月说不清自己心里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她怔怔地随着他的话又在自己唇畔擦了擦,慢吞吞回了句“多谢”,跟着起了身。
  然而才刚站起来,余光一瞥,桌角摆放的一个针包就猝不及防地闯进了她的视线里。
  第18章 “倘若阿月不愿,你不应……
  姜稚月原本都已经走出了一步,忽地一顿,又回过头去。
  那个针包叠放地整整齐齐放在桌角的小柜子上。
  姜稚月眼力好,一眼就瞧见那个针包的一角绣着一朵黄色的雏菊。
  她对这图案再熟悉不过。
  姚盈初的每个针包上都会绣着这个图案,从前她给宋砚辞施针时,她在旁边看到过好几次。
  宋砚辞也察觉出她的异常,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不禁蹙了蹙眉:
  “姚……”
  “执玉哥哥!”
  姜稚月出声打断他的声音,回头看
  了他一眼,弯了弯唇,笑道:
  “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今日就不同你一起用膳了,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宋砚辞再多说半句话,姜稚月提着裙摆像是被人追赶一般,急匆匆出了马车。
  她的手在袖子里控制不住地发抖。
  强撑着让自己脊背挺直,匆匆朝马车的反方向走去。
  只是眼神到底出卖了她内心的慌乱和酸楚,飘忽不定不知看向何处,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不知走出多远,姜稚月忽然听到一道男声惊喜地唤她:
  “公主?!”
  姜稚月起初没听到,直到那人的声音近在耳畔,她才一个激灵,脚步停了下来,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灯火阑珊的街道上,顾思恒正站在她右手边,对她做了个揖。
  姜稚月怔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对他回了个笑脸,问道:
  “你怎么在这?”
  顾思恒扬了扬手里的油纸包,“家妹想吃这家的糖糕,我来买些,公主这是去往何处?”
  去往何处?
  姜稚月闻言,这才恍若初醒般往周围看了一眼。
  宋砚辞的那辆马车早已不在原处,她抿了抿唇,“我去找我二姐。”
  看出姜稚月的迷茫,顾思恒笑着邀约:
  “公主还未吃饭吧?天香楼刚来了个南方厨子,据说淮南菜做得一流,我正要去尝尝,公主一起吗?”
  姜稚月连忙摇头,“不、不了,我……”
  “公主不必急着推辞,今日就我和家妹两个人,家妹公主也是认识的,不若一起如何?”
  姜稚月顺着顾思恒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停在不远处的顾家马车。
  似是为了验证他说的话一般,那马车帘子被掀了起来,里面探出个脑袋,看见她时那姑娘笑着对她挥了挥手。
  姜稚月本就因上次之事对顾思恒略有亏欠,如此也不好再拒绝,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
  ……
  “主子,公主和顾家那位郎君进了天香楼。”
  常乐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宋砚辞手里摩挲着那枚白瓷药膏瓶子,指腹划过瓷瓶边沿,缓缓放下了车帘。
  马车里霎时间黯了下去。
  幽幽青丝氤氲,馨香无声蔓延,逼仄的车厢同外面的喧闹恍若两个世界。
  宋砚辞怔怔盯着姜稚月方才坐过的地方,半晌,闭了闭眼,沙哑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淡淡道:
  “回府。”
  宋砚辞的马车停在雪竹苑门口的时候,宋知凌双手环胸倚在门框上,也不知等了多久。
  月色洒在男人俊逸挺拔的身形上,像是落了一层白霜。
  宋砚辞掀眸瞧了他一眼,转动轮椅往门口去。
  路过宋知凌的时候,他直起身子推上宋砚辞的轮椅,两人沉默地回了院中。
  “喝酒么?”
  宋知凌问他。
  宋砚辞摇了摇头,“近来喝的药与酒相冲,不喝了。”
  宋知凌牙齿顶了顶腮,略一颔首,“行。”
  说罢拿起一旁的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手一撑,坐在了一旁的石桌上。
  宋砚辞的手搭在膝上点了下:
  “今日你向阿月表明心迹了?”
  宋知凌仰头喝酒的动作一顿,随即“咕嘟咕嘟”牛饮了几口,“嗯。”
  宋砚辞眉间微微蹙着:
  “倘若阿月不愿,你不应当强迫她。”
  他放下酒杯,嗤笑一声,不无讽刺道:
  “哥现在以何立场来说我?据我所知,那日在围场,你不是已经拒绝她了么?至于我与她之间如何,跟哥你又有什么关系?”
  宋知凌缓缓转头定向宋砚辞,语气沉了下来,一字一顿道:
  “还是哥仗着唇上那点东西,便觉得阿月是你的囊中之物了?那晚不过是阿月喝醉了,神志不清罢了。”
  他眯着眼,眸中露出讽刺的神色:
  “说起来,哥何时也成了趁人之危的小人?还是个心口不一的、趁人之危的小人,既然三番两次将阿月推开,如今这番作态又是为何?”
  宋知凌的声音不大,语气却极重,像是一头护崽的猛兽一般凶戾,丝毫没有在姜稚月面前时的温顺逢迎。
  “你若无心,便不要管她与谁在一起,别忘了,是哥当初亲口说的那句‘随你’。”
  他将每句话都重重咬在齿间,死死盯着宋砚辞,因为一口气说得太多,胸膛略微起伏着。
  院中死寂无声,微微的酒气晕散在夜色中。
  疏忽一阵风轻轻拂过,树叶由远及近开始哗哗作响,似是恐有变天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