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足足倒腾了有将近两个时辰,姜稚月才心满意足地放下螺子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转了转,越瞧越对自己这张脸蛋满意地不得了。
  敷在指甲上的蔻丹也好了,锦葵替她取下来。
  姜稚月“呀”了一声,忍不住举起手来走到窗边,对着阳光看了又看,末了又朝窗外瞅了瞅。
  锦葵如何能不知她所想,忍俊不禁道:
  “公主好不容易被解了禁足,今日又化了这般漂亮的妆,若是不趁着春色正好,出宫去人多处晃一晃,岂不可惜?”
  锦葵的话还未说完,姜稚月的唇角就已经快压不住了。
  她娇嗔地看了锦葵一眼,“就你话多。”
  说完,还是没忍住,视线重新投在那两封请帖上看了看,手停在工整的那封上犹豫了片刻,最后拿起其中笔走龙蛇的那封。
  “呐,去找他好了。”
  春狩那日大部队都班师回朝了,剩下些意犹未尽的年轻小辈被皇帝特许可以多玩几日。
  宋知凌本不想留。
  奈何经不住自己交的那帮朋友的劝,最后被迫留了下来。
  昨日夜里他才从围场回了京,今日一早便迫不及待约了姜稚月出来。
  宋知凌在湖边等了快一个时辰,申时末的时候,那位金尊玉贵的小公主才姗姗来迟。
  姜稚月用帕子轻轻遮住上扬的唇角,十分满意从对面那人眼中看到的惊艳。
  她走过去戳了戳宋知凌的肩膀,眼睛笑弯成狐狸,傲娇的小尾巴翘上了天:
  “怎么啦?看傻了?”
  宋知凌如梦初醒,清了清嗓子,指着湖中心的三层八角亭,故作镇定道:
  “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
  兰芳园的后院有一片隐在花木间的阁楼,比前面环境还要雅致得多,最受贵人追捧。
  宋砚辞俯下身去,伸手轻碰了碰一朵花粉嫩的花苞,漫不经心问:
  “可是看着公主身边的婢女亲自收的请帖?”
  男人的手白皙修长,骨肉匀净,落在艳红的花瓣上有种惊心动魄的冲击力。
  褚屹看向他的手,“是公主身边那个名唤锦葵的丫鬟收的。”
  “唔。”
  宋砚辞坐直身子,捻着指腹看了看天色,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他转头看了眼桌上镶着宝石的小巧袖箭,敛眸慢条斯理擦着手。
  良久,慢慢收紧帕子,眼帘微掀,意味不明地瞧向方才那朵娇艳的花苞。
  “去查一查四殿下今日的行踪。”
  ……
  姜稚月怎么也没想到,宋知凌口中的“好地方”是湖心亭的房顶。
  她和宋知凌寻了处平坦的地方坐下,推了推他,语气娇得不行:
  “你压到我的裙子了。”
  宋知凌笑着挪开,上下打量了她半天:
  “那夜之事我都听说了,幸亏太子殿下赶去得快,阿月也太不注意了,大晚上的跑那种地方去喝茶做什么。”
  姜稚月正理着被风吹散的裙摆,闻言动作一顿,狐疑地往宋知凌脸上瞅了一眼。
  见他神色自然,不似在胡说的样子,心中便明白过来,这事定是太子哥哥和宋砚辞都瞒住了他。
  她抿了抿唇,胡乱打了个哈哈敷衍了过去。
  湖心亭房顶的景色的确如宋知凌所说,绝无仅有。
  很多从前在亭子三层都看不到的景色尽收眼底,且在屋顶视野宽阔,傍晚的风一吹,心都跟着荡漾。
  姜稚月学着宋知凌的样子,手撑在身后,侧头看他。
  男人唇角微勾目视着远方,夕阳打在他俊逸的侧脸,覆上了一层柔光。
  她似乎从来就不曾认真看过宋知凌。
  她的眼睛总是在跟随着宋砚辞的身影,从未发觉,原来在不知不觉间,那个满身张扬的少年也变得沉稳了许多。
  “宋知凌……”
  姜稚月回头看着远处河面上荡漾的夕阳,低低唤他。
  “嗯?”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将来的妻子,会是什么模样?”
  少女的声音糯糯的,随着晚风飘散。
  问出许久,姜稚月都未等来宋知凌的回答,她心下诧异,忍不住又回头看向他。
  不知何时,男人的目光早就定在了她身上。
  他看着她,夕阳浸染的眸中带着莫名深意。
  姜稚月心里猛地一跳,那些曾经未曾细想过的事情如今想来,都有了答案。
  “阿月你……还喜欢我哥么?”
  宋知凌凝视着她,强硬的视线不容忽视。
  姜稚月抿唇错开视线,挽着鬓发慌忙起身:
  “天色不早了,我要回……”
  “阿月!”
  宋知凌见她要走,在身后叫她。
  姜稚月心里更慌了,脚底下步子一乱,一不小心绊到了裙摆,眼瞅着就往房顶下面摔去。
  “阿月!!”
  宋知凌声音嘶哑,飞扑过来,好在堪堪拽住了姜稚月的袖口
  将人拉了回来,却因为力气过大,两人一道摔倒在了方才坐的地方。
  “啊!”
  姜稚月惊呼出声,再睁眼自己已经被宋知凌压在身下,他的手还在脑后护着自己。
  她心脏忽然在一瞬间跳得极快,推着他的胸膛磕绊道:
  “快、快起来,我、你……”
  “阿月。”
  宋知凌心有余悸地微喘,却没放开她,重重吞咽了两下,直视着她的眼睛:
  “阿月,我心悦之人是……”
  “云笙!”
  姜稚月出声打断他,水蒙蒙的眼底满是惊慌,“不许说!你……唔!”
  姜稚月盯着眼前骤然放大的俊颜,吓得猛然瞪大了眼睛,手忙脚乱地推他。
  拉扯间一不小心,宋知凌就咬在了姜稚月的唇上。
  虽然没破,也红了一小块儿。
  宋知凌急忙松开她,慌乱道:
  “阿月我……”
  姜稚月连着退了好几下,抬手对着宋知凌就是一巴掌。
  然而手掌在接近他脸侧的时候,又不忍心,生生停了下来。
  谁料宋知凌见她犹豫,自己反倒抓着她的手,往他自己脸上狠狠招呼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姜稚月的手心疼得不行。
  再反观对面之人,面不红心不跳,没有一点反应。
  她气得脸颊都晕了红,泪眼朦胧地狠狠瞪了他一眼,胸膛起伏了几下,怒道:
  “宋知凌!我要回去!”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湖面上亮起了盏盏河灯,星星点点光华璀璨。
  姜稚月却无暇欣赏半分,提着自己的裙摆走得飞快。
  宋知凌在她身后小心翼翼跟着,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清,只觉得自己心乱成了一团,偏偏嘴唇上和手心都疼得让自己无暇想别的。
  及至快到岸边的时候,姜稚月无意间一抬头,瞥见岸边那道身影时,脚下一顿猛地停了下来。
  她怔怔瞧着岸上神色不明的宋砚辞,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之感。
  然而转念一想,那次在马场他都已经拒绝过她了,被他碰见她和宋知凌在一起又如何。
  姜稚月定了定神,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笑道:
  “执玉哥哥,真巧啊。”
  天边最后一抹夕阳也落了下去,余烬染红远处的天际线。
  远处酒肆茶楼灯火辉煌,小摊子上的锅灶起了热汽,贩夫走卒走街串巷的吆喝声,儿童的玩闹声,以及身后湖中画舫咿咿呀呀的吟唱声悠悠传来。
  男人坐在轮椅上,唇角挂着温润的笑意,琥珀色瞳眸中映着熠熠灯火,眸底深得辨不清神色。
  他定定凝视了她许久,淡淡开口:
  “我约了你。”
  听见他这话,姜稚月心中的心虚更甚。
  摸了摸小鼻尖,小声嘟囔:
  “今日是云笙约我在先,我们几日前在围场时就约好了,对不对,云笙?”
  说罢,她还用胳膊肘捅了捅身后之人。
  从前不管是面对宋砚辞还是面对太子哥哥,只要她扯谎需要人证的时候,宋知凌绝对是第一个应声的。
  结果这次,姜稚月捅了他好几次都不见他答话,心中不禁疑惑地侧头看去。
  男人唇角紧绷,眼神微眯,正死死盯着宋砚辞,全然不似方才追在她身后时那副嬉笑讨好的模样。
  姜稚月眉心跳了跳,吞咽了一下重新看向宋砚辞,对他尴尬地扯了扯唇角。
  “初春蝇虫多,哥这嘴唇上莫不是被蚊虫叮咬了一下,今后天气回转,可得更注意才是。”
  宋知凌没回答她的话。
  姜稚月有些没头没脑,随着他的话下意识朝宋砚辞的唇上看去。
  果然见他下唇处有个小伤疤,不过看样子已经结痂了。
  一看到他唇上的疤,姜稚月又想起自己方才被宋知凌咬过的地方。
  趁着没人看她,悄悄将唇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