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不必。”面若寒霜的童子拒绝了我的提议,“事情已经变成这个地步,我也不打算再相信他手下这些废物。”
  说着,里梅转身向外走去,似乎已经觉得泄愤到这一步也足够了,他走到我身侧时,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转向我,嘴唇轻张:“你就只需要向羂索传达这些人冲怒了我即可,其他的不许多说,否则——”
  他抬起袖子向后一挥。
  紧接着,那个自以为得救,痛哭流涕的男人的脑袋就掉下来。
  如同喷泉一样的巨量血液飞溅到我的颈部、脸上、衣物……连同手提袋一起,再顷刻转变为赤红的冰霜。
  真是标准流程的杀鸡儆猴。
  感受到那些温暖的液体逐渐转凉的一刻,我眼眸微缩,却还是冷静地压抑了自己的本能反应,转而用袖口随意擦了擦脸上的霜雪,再附以灿烂的笑容,“当然,我知道了。”
  仗势很吓人。
  但…吓人也盖不住一点。
  我原以为是羂索的安排,但现在看来,里梅这家伙……不管是寻找容器,还是将人安排到这边来,都是瞒着我那位便宜老板的。
  制造了寺庙杀人惨案的当事人走得倒是干脆,等我摇人来处理残局,都已经深夜十点了。
  “代行者大人,请问您带来的这些东西?”
  “啊,请帮我扔掉。”
  我用浴巾擦拭着自己的湿发,平静地注视那些沾满血的手提袋和尸体一起被分装起来。
  花了多久的时间回到高专,我没有细算,因为没什么心情去留意。
  不属于自己的血大规模地喷溅在身上。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体验了。
  我垂眼站在结界前,明明只需要再跨一步,就可以踏进去,但总觉得洗发水的味道之下,仿佛还能闻到那股萦绕不散的腥咸的味道。
  思绪翻滚了许久,我望了眼立在上方的鸟居,还是没有走进去,而是转身沿着阶梯走了下去。
  折返回市区后,我随便找个儿童公园进去,坐在无人的秋千上,一边晃动双脚,一边复盘寺庙里的事。
  嗡。
  还没整顿好思绪,被特意调到静音模式的手机振动起来。
  我掏出来看了一眼,隔了几秒,才将它接听起来,放在耳边。
  然后,听到了五条悟的声音。
  “之前再三保证今晚会回来的,结果到点还不着家。”电话里的声线清亮明快,我甚至还听到了那头用手指叩击键盘的声音,“真的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吗先生?特意留着门的夫人会很伤心哦。”
  居然还在继续之前的设定啊。
  我不自觉地晃着秋千,心情却也奇异地平静下来,“不。怎么会,请转告五条夫人,她的丈夫只是暂时被工作缠住了,处理完就会回去。”
  “真的吗?——”他拉长音调,接下来的说话方式逐渐恢复正经,抑扬顿挫的腔调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质疑,“可前天乃至大前天,裕礼都是说自己大概很快就能回去了。”
  我:“……”
  麻烦了,这点的确没法抵赖。
  我思索片刻,发动高速神言:“好的对不起今晚的确是出了些状况我不打算回去——”
  “没关系没关系。”甚至没等我说完,一道故意压低,透着些许俏皮的声音从后方飘过来,“道歉是完全没必要了。”
  语毕,一只宽大结实的手掌搭在我的肩膀上。
  “来,回头。”
  电话的传声器与身后的话语顿时重叠在一起。
  第111章 特例当然,你可以去找。
  我头朝后仰,不偏不倚地对上五条悟低头看过来的视线。
  对方两只手都倒插在制服两侧,纵使特意调整了现在的高度差,但远超过平均水准的身高还是让人觉得隔得很远。
  附近的路灯在静默中洒下暖光,连同那副挂在脸上的墨镜也一并涂抹上柔和的金色。
  “大半夜的,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在哭吗?”他勾着唇。
  “那你要失望了。”我双腿一勾,重新坐直,“我都记不起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了。”
  在夜深人静的儿童公园。
  被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搭肩。
  非常经典的恐怖片展开。
  但当出现的人是五条悟时,就完全是另一个氛围。
  他随即坐在了秋千木板上,懒洋洋地把双腿交叠起来。
  暗色调的制服下装贴合着膝弯处的曲线,衣料的褶皱跟着肢体的动作一摇一晃之间,更是忠实凸显主人乖张的性情。
  我刚想问他怎么来了,话还没出口,对方便突然扭过头,秋千木板在他身体的带动下,咔嚓一声也撞到了我这边。
  他状如随意地放下一只手手掌,将它搭在膝前,挺翘的鼻尖凑过来,看上去似乎在嗅什么味道。
  我没忍住出声问他:“这是做什么?”
  “在找有没有可疑的香水味。如果有的话,我会生气的噢~”如同搜查案情的侦探那般,五条悟自顾自地又靠近了些,“很好,也没有残秽。”
  我绷住了自己的表情,面不改色地回答道:“那你肯定要无功而返了。”
  五条悟发出“嗯?”的一声鼻音,不知道是在附和,还是在否定。
  他抬起眼帘看了我一眼,再重新拉开距离。
  见他重新坐好,我不由自主地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本以为刚才的试探到这里就能结束了,但下一秒,五条悟的左手便忽然探过来。
  秋千的锁链被拉扯哗啦作响之际。
  我也顺着重心偏移的方向,直接向他所在的位置靠过去。
  身材颀长的少年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保持着拉拽铁索的动作,从衣兜里抽出另一只手,像是临时起意那样,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点了我的脑袋一下。
  不等我搭话,对方墨镜后的蓝眼轻移间,最后那根手指也随之放低,转而落在我眼前指了指。
  “有件事得提醒裕礼一下。”
  五条悟的声音放平,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大概几十分钟前,老子差不多也站在这个距离。然后恰好看见有人傻愣在鸟居前一动不动。”
  “要猜猜看是谁吗?”
  我:“……”
  我放在铁索上的手顿时收紧了几分,自然是没想到之前在校门外踌躇不定时,鸟居的另一边,也同
  时有人看见了我的所有表情。
  ……所以他才这么及时的出现在这里了啊。
  我手上的动作却带着一点较劲的意味,把秋千的主导权往自己这方拉扯,“你是来安慰我的?”
  “不是喔。”五条悟矢口否认道,“已经说过了吧,是来确认裕礼有没有偷偷藏起来在哭。”
  说罢,他甚至掏出手机,特意打开拍照模式放在我的面前晃了晃。
  大有自己是来拍照的意思。
  “那你可以换个新手机了。”我一把抽走了它,板着脸作势要将它捏碎。
  下一秒,我的手被五条悟自然而然握住了。
  那双近在咫尺的蓝眼睛眯起来,带着几分循循善诱的意味,“要试试吗?”
  这次,我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采取了行动。
  不过用不了术式的情况下,这种幼稚近距离争夺战当然没有优势,最终以我被某个人以身高优势碾压,一只手给重新按回了秋千上。
  明明是微不足道的小胜利,他却心情相当好,搭在我肩上的那只手比出胜利的手势,咔嚓咔嚓的拍下赢家照片后,还笑嘻嘻地用采访的姿势询问:
  “好了,第一届手机争夺战圆满落幕~请亚军发表感言。”
  “……你确定要在这种时候让我发言?”
  我瞪了一眼他那张肆意的笑脸。
  “别紧张,坦率点说出来,也不会有人取笑裕礼的。”白发少年动作悠闲地把手放进制服的衣兜,话说一半,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兴味盎然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我除外哦?”
  哗啦。
  一声锁链的轻响后,我的脚跟踩在地表,秋千停止晃动的的瞬间,上前半步拉近二者的距离。
  “好啊。”我歪头道,“那请五条同学蹲下来一点。”
  五条悟挑了下眉。
  五条悟当即弯下腰。
  没想到他会这么配合,我微微一愣,说了句“请暂时别动”这样的话,再骤然踮起脚。
  这个人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的时候,举手投足间是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淡薄,但很快就在我的手指来到他的颊边时,镜片后的眸光微闪,就像是被最优秀的画家笔墨点缀过那样,变得更为灵动。
  他唇角的弧度不知不觉消失了,整个人眼帘下垂,默不作声地盯着我,表情安静又纯良。
  我原本是想抽出袖管里的笔,在他的脸上涂鸦,可被这么看着,莫名也就有点生不起恶作剧的念头,只能避开他的视线。
  但连公园的光照都那么不识相,把对方的影子都满满当当地压在身上,宣示着某个人强烈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