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我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你不是见过了吗?”
  “只是见过样貌,什么代表性都没有啦。”说着这种话的人又突然凑近了一些,咬着自己吐露的每个音节,“顺便一提,我很想听噢。”
  这个人字里行间透着不容拒绝,不在和人商量,反倒是更像在要求。
  他说:“毕竟,只有老子一个人被看到过去也太不公平了。”
  我:“……”
  考虑到拒绝他或许会变得更麻烦,我倒是没有再用准备好的说辞敷衍他,而是思考片刻,再提醒道:“我的过去很无趣哦。”
  “那我也要听~”五条悟无谓地答着,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
  给他人分享自己的过去,这种事情太久违了。
  我没有说出那些不该讲的,就只是提了一些琐碎的小事。
  我提到在我已经回不去的那个房子里,留着各种各样的古怪涂鸦。
  我提到我最初的梦想是成为富有的大老板,买下吃都吃不完的糖果。
  很多细节我都以为自己应该早忘掉了,但越是在脑中挖掘,却是发现它们如同尘封在灰尘中的宝石,拿出来随便擦一擦,依旧闪闪发亮。
  我记得,小学里总有那个几个调皮捣蛋的讨厌鬼,会把虫子或者粉笔之类的放进女生的水杯里,但班主任一直只作口头批评,但不作为。于是,我多买了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保温杯。
  最终的成果喜人。
  自班主任在办公室发出尖锐爆鸣的那一天起,这种糟心的恶作剧也终于消失殆尽。
  我还记得,跟着养母出远门玩,因为人太多,她拍着照太入迷,就直接走丢了。那个时候两个人身上都没有通讯工具,我就主动去了最近的广播室,在工作人员诧异的眼神中主动去播报她的寻人启事。
  等到她风风火火地找回来,连声朝我道歉的时候,播音员的表情就更古怪了。
  她当时给我的赔礼是一只大到超过了我脸蛋的棉花糖。
  最后我还没吃完,就被她以“医生说过不能吃太多糖”的理由给塞进了冰箱,结果遇上房子区域断电,就这样坏掉了。
  明明不是什么大事,她那遗憾到仿佛失去了全世界的表情令我记忆深刻。
  ……嗯,后面补偿的补偿也是。
  不知不觉,我停下了讲诉,陷入了沉默。
  整个过程中五条悟都托着下巴,听得很认真,以至于我不再开口的那一刻,他直白地问道:“还有呢?”
  “已经足够了吧。”我说,“你到底是想听到什么地步啊。”
  “非要说的话——”他若有所思地拉长了一阵音调,再字正腔圆地复述着我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全部。”
  我:“……”
  我向他确认道:“这是在捉弄人吗?”
  五条悟用手捧住脸,“不是哦。”
  给出了否认的答案的人,不急不躁地进一步解释道:“以前觉得只要掌握术式的信息就足够了,但现在老子改主意了。”
  “当然,裕礼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他狭长的眼睫轻扇,扎人的目光全然不加掩饰地落在我的脸上,以极低的气音,再说了几个字,“我自己慢慢挖掘也是可以的哦~”
  闻言,我条件反射地往挪一下,但背后已经没有什么可退的空间了。
  这家伙,完全是一本正经地说出了相当可怕的发言。
  所幸,就在这时候,一道略有些疲惫的声音从门的方向传递了过来。
  “累死了。”顶着烈阳回来的家入硝子叼着一支冰棍,带着一脸加班加得想罢工的表情,随即进医务室的那一刻,对我们晃了晃手上拎着的袋子。
  “要吃么?”她含糊地说,“我也买了裕礼的份哦。”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那样,五条悟率先站起来,挥手向她预定了自己最喜欢的口味,然后“啊”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就攀着窗户跳了出去。
  我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不过这口气松得有点太早了。
  就在我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剥开包装咬了几口后,他又去而复返。
  “差点忘了。”循声回过头的瞬间,我看见五条悟嘴角揶揄的弧度,“裕礼还欠我一根呢。”手臂一伸,就拿走我手里的冰棍,作势要把它递给旁边的咒骸。
  而在我猛地站起来想要阻止他的时候,或许是被我的表情逗乐了,他扑哧一声笑了,反手又把那只冰棍塞回来。
  下一秒,酸涩冰凉、又带点甘甜的滋味重新回荡在口腔之中。
  就像是今日的夏天。
  是柠檬的味道。
  第102章 反转术式(修)单纯有点好奇。……
  二零零五年。
  东京中央区。
  距两校交流会变故至今已五日。
  温暖的艳阳用丝丝缕缕的金色妆点着天边的云层,与栋栋高楼一起组成了东京这个城市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同样,也点缀了守望这片景色之人的视野。
  一阵夏风刮过后,楼顶的露天泳池荡起一层层的波浪。
  水声响动间,躺在附近沙滩椅上的长发女性听见了门锁处传来的声音,头也没回,仍然是专心拿着殷红的指甲油涂抹着自己的指甲,直到来人的脚步声停到身后,才慵懒地开口道:“来了啊,身体休养的怎么样?”
  我将怀里的礼盒放在对方身侧的圆桌上,确定不会撞翻冰桶里那些看着很贵的酒后,再一本正经地向自己的上司回答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感谢您的关心。”
  养病这段的时间,我收到了很多人的联络,包括新田慧、铃木香帆、风见裕也、安室透以及药师寺凉子。
  虽然除了新田辅助监督以外,其他人都不能在高专露面。
  不过他们在交换情报之余,也纷纷向我表达了问候。
  我的便宜老板倒是一反常态地安静,没有发来任何指令,但想也知道,他对这边的变动不可能一无所知。
  羂索和今川绝非是什么守望相助的同伴。
  我既不觉得他会因此兔死狐悲,也不认为他会简简单单地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因此趁着总监会还没打算给我派遣任务的空档,我离开学校后,主动联络了他。
  这混蛋还挺会享受……特意找了个高档酒店,这优哉游哉的摩登女郎做派,一点都看不出来本来的样貌。
  “术式熔断……真意外。”羂索带着一副“真是没想到”的表情,朝自己的右手刚染完颜色的部分吹了口气,“能从今川那个女人手下走过一遭,还没缺胳膊少腿。”
  “令人欣慰,以前那么瘦瘦小小的孩子,成长到这地步了。”
  “这您可属实过誉了,毕竟六眼和咒灵操纵使都在场。”我恭敬地将左手放在胸前,微微鞠了一躬,“有他们抵住压力,单单保命自然不难。”
  话是这么说,对于薨星宫下的发生的事,我有向那两人请求过,隐瞒我在其中出力的事实,向总监会的回答口径也是统一过的。羂索就算再怎么手眼通天,也难以在这件事上看出问题。
  果不其然,他并没有继续展开这个话题,而是拧上指甲油的盖子,侧目看了我一眼,转而手指搭在桌沿敲了敲,“所以,今川那女人死前见到天元了吗?”
  我心领神会,动作麻利地拿起开瓶器,挑了一瓶香槟,“不,天元从头到尾都没露面,只是在她濒死之际投来了一束佛光。”
  “那家伙真是把自己的藏得够严实。”悠然自得的女人红唇轻轻勾起,“不过,仅是这样也就足够了。说明和祂同化后的小姑娘,不是没有半点意识。”
  “那些腐烂发酵的、堆积下来的残留废料,看来就算是活佛,也没能彻底清理掉啊。”
  打开香槟的我不为所动将酒液倒进高脚杯,又稳稳地放置他的手边,“您放任今川袭击高专,只是为了确认这点吗?”
  “当时我可是投过反对票的,袭击的主意是她自己提的。”沙滩椅上的人坐起身,把指甲油放在一旁,笑眯眯地接过酒杯,“想要扭转一位姬君的想法,属实冒进。面对天元,她也没想过去了还能回来吧。”
  “岁月为百代之过客,逝去之年亦为旅人也。”
  “于舟楫上过生涯,或执马鞭而终其一生之人,日日生活皆为旅行。”
  “旅途罹病,荒原驰骋梦魂萦。”*1
  披着女人外壳的怪物念着我听不太明白的俳句,凝视着远处的烈日,“一个时代颇具代表性的天才,陨落在那六眼的手中,如何不是一种宿命呢。”
  我正愁没有机会找他打听这方面的消息,敏锐地抓住其中的重点后,因而保持着双手捧住香槟酒的姿势,抬起眼:“您这样说,我就有些听不明白了。”
  “如果当时不是五条悟掌握了反转术式,我能否站在这里为您倒流都可不好说。怎么说,都该称她为时运不济更贴切吧,为何要以「宿命」二字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