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今川侧目扫向我,没有说话,但大意是让我说下去。
  “之前来的路上,我有从二年级的学生那听说,校长已经打算通报天元,请祂尽早确认侵入者的位置。我虽然先来一步,但是我们能行动的时间恐怕……”
  今川低垂下自己的眼眸,问:“汝害怕被「天元」看见?”
  “毕竟祂活了那么多年,如果没有先发优势的话——”
  “哈……活得久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一个需要吸取别人生命的老太婆,和妾身这样肆意作恶的家伙没有区别。”
  她停下脚步,遽然笑出声,最开始音调很低,到最后渐渐拔高,笑声仿佛循环的诅咒回荡在四方,最后戛然而止,变得非常阴沉。
  “我正怕祂不来看呢,祂的眼睛最好不要移开。”
  “妾身这样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讨债鬼,怕得可不是什么超度的经文——”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彷如利剑一样射向那被环绕在墙关后的那座天守阁,一字一句地拉长音调,说:
  “而是那活佛宁愿闭眼,也不愿意看我。”
  第94章 对峙(修)很高兴您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并非我第一次见到被羂索唤醒的、旧时代的幽灵。
  他们贪婪、奸诈、毒辣,行事风格凶残,精神状态也极为不安定。
  同时,无一例外都从灵魂深处散发着坟土之下的腐臭味。
  不愿面对自身气数已尽的现实。
  不甘就此被埋葬于岁月的长河。
  因此不惜和羂索定下束缚,放任自身的尸骸被拿去做成咒物。
  只为了有朝一日,占据无辜者的身体,从死亡的边缘归来。
  我那便宜老板也曾说过,与他们打交道前,最好放弃现代人的价值观。
  曾经的我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但现在——
  “今川前辈。”
  “何事。”
  “我这边有一个问题,恐怕需要您亲自才能指点迷津。”我说。
  披着少女皮囊的女性术师露出诡谲的笑容,“汝的胆子倒是不小。”
  她的视线以一种让人汗毛倒竖的形式在我身上巡视,很随意地提到:“在那些久远的过去,要是有人未经允许便向妾身提问,不管男女,下一秒他们的舌头都会被剪断扔在地上。”
  我:“……”
  很好,这熟悉的感觉,不愧是那些老家伙的升级版。
  基本能感觉到,在她的视角,我不是人,而是能口吐人言,随时任其宰割的动物。
  我眨了眨眼,果断选择以进为退,先把道歉的态度摆出来,“失礼了,这方面还请您高抬贵手。”说着,又低下头去,“如今的时代可不比以往,我没什么机会见过像您这样的人,一时忍不住,就是得意忘形了。”
  这句话是实话,也是不留痕迹的奉承。
  刚刚说要剪舌头的人睫羽轻扇,美眸一移,把无形的压力顿时加注在前方带路的人身上,“识趣的孩子。”她温温柔柔地这么说着,“妾身自当赐予宽恕。”
  “毕竟,光看这两只虾兵蟹将就明白,汝等的日子过得有够安生。”
  “放在妾身的那个年代,只有这种素质的家伙莫说生存,恐怕早被凶恶的「豺狼虎豹」吞吃入腹,骨头都不知道被野狗埋在哪座乱葬岗下了。”
  翻译一下。
  典型的你们这群小年轻的日子过得太悠闲了,我们那个年代哪有这条件。
  不愧是羂索的老相识,就算换上了年轻人的皮囊,透露出来的内核却是苍老不堪的灵魂。
  “感谢您的体谅。”
  面对这种时候,只要顺从就对了,我将手掌押在胸口前,恭敬地向她鞠了一躬,很快又开口道:“那么,现在是否能——”
  “问吧。”她对我挥挥手。
  成功得到许可后,我欣然点头,挺直腰板,“请您恕我多言。”
  “我一直很好奇,与您共同潜入学校的那三位诅咒师,他们存在的意义。”
  “如果说拥有「定位」能力的这位,是为了助您锁定天元。”我的目光落在前方带路的蒙面青年身上,下一秒又看向其他两名诅咒师,“「扰乱感知」的术师,是为了隐藏行踪。”
  “至于第三位……原谅我才疏学浅,不明白他的作用。”
  犹如求知好学的学生那般,我歪了歪头,不解地询问:“阵法师,是做什么的?”
  “……哦?”似乎没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今川颇有些意外地打量着我,“羂索那老家伙没有教育他人的理念也就罢了,如今的咒术私塾,已经连这种程度的常识都不教了?”
  “是的,所以我对它的概念一无所知。”我老老实实地说。
  “哈…真想看看那些过去与妾身斗智斗勇的老东西们,知道这情况后的表情啊。”
  她当即笑起来,很明显发自内心觉得痛快,也就自发放缓脚步,为我开始讲解:“所谓阵法这东西,通过特定的咒文图案和定制材料构成特定效果的布局。”
  “举例来说,嗯,笼罩在汝等私塾上的结界,本来也就是防御阵法的另一种称呼。”
  我:“……”
  本来只是抛砖引玉随便问问,结果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进一步验证了咒术界要完的结论。
  这个人倒是没有必要这种事上骗我,还以为结界术被私藏不轻易外传已经很离谱了,没想到藏得还不止结界术。
  那群高层出手把咒术体系砍了一刀又一刀,整天喊着缺人,纯属自找的。
  “我算是明白,它是一种可后天学习的术式了。”我扶着下巴若有所思,“它涉及的领域,很广阔吗?”
  “当然。”对方毫不犹豫地肯定了我的提案,牵着裙摆转起圈,“攻击、防御、探索、加持,以及——”话到此处,像是谢幕的舞者那般,她双脚落定,意味深长地加重音量,“陷阱,也是轻而易举。”
  我微微一愣,带一种奇异的平静,轻轻地、试探地问道:“也就是说,那位六眼,是被您用阵法师击败的吗?”
  恐怕没人知道,站在这里的我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的。
  几乎是话音刚落,我敏锐留意到两名诅咒师浑身一怔,不约而同地分了一部分视线看过来,瞳孔微微紧缩,呼吸放缓,这些都是恐惧的象征——似乎唯恐这个问题,会带来什么腥风血雨,一并牵连到他
  们。
  黑色长卷发的少女挑挑眉,略微侧过身,用身体截住我前路的同时,突然朝我伸来一只手。
  她的脸上仍然在笑。
  她的眼中毫无温度。
  但今川什么都没做,只是用那只手拍拍我的肩膀,说:“汝似乎很关注这点啊。”
  “到底是真的想打探妾身的事情,还是——”她迈着优雅的步态绕着我走了半圈,手掌也从肩头挪至颈边,依恋地隔着皮肤抚摸着我的血管,露出随时想要捅破它的眼神,“在意同龄男生的安危呢?”
  我视若无睹地放任了这人的动作,直到察觉到她的指甲凝聚起咒力,才一把抓住她的手,以平和又不失尊敬的口吻说:“都不是,我只在意「六眼」。”
  “他是老板的心腹大患,也是我被派到这边的主要原因。”
  “那个瞻前顾后的无趣男人。”被我阻拦下来的女性也没有动真格的意思,提起羂索,她似乎没什么好脸色,抽出手后,改而夸奖般地抬手抚摸我的脸颊,“汝倒是比他可爱得多。”
  “多谢前辈夸奖。”我乖巧地回答道,也没忘记自己的本来目的,“看在我这么配合的份上,请给我一个能讨老板欢心的机会吧。”
  “汝若是愿意让妾身尝尝味道,我可能会更高兴。”她缠绵悱恻地咬着字,不知不觉,指尖来到我的喉咙前,那眼神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想撕下我的血肉。
  “仅仅是一时的欢愉,并不长久,今川前辈。”我不躲不闪地看着她的眼睛,“留我一命的话,您应该能获得更多,比如说——顺顺利利地见到「天元」大人。”
  今川:“……”
  今川:“呵……”
  低低笑出声的女性当即放开我,遵行着笑不露齿的标准,“好吧。”
  “六眼的事说出来也无妨。”
  “反正闲来无事,就在路上当做谈资好了。”
  +
  ——谈资。
  听着那两个人旁若无人、你来我往、又时刻在危险边缘徘徊的对话。
  就在此刻,拥有定位能力的诅咒师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听着名为今川的女人的阐述,也不由得回忆起了那时候的事。
  ——哈……那可不是只能被称为谈资的程度啊。
  作为刀口舔血讨生活的人,他摸爬滚打的这几年来,虽然从来没有与御三家的人有过什么接触,但对那位自幼就被挂上悬赏榜首的五条家继承人也是略有耳闻。
  纵使在他们这种垃圾的群体里,人们对那位六眼的能力也是众说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