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他语气铿锵,不掩雄心壮志。
  这一言激起了旁人的躁动。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时,又有另一名身披银色铠甲、腰佩巨剑的人缓缓站起。他带着一丝冷笑看向说话者,用不屑且挑衅的语气接道:“力量固然重要,但统治需要智慧。我奉行的是理性与公正,而非单纯依靠武力征服。”
  紧接着,一名面色憔悴但双眼炯炯有神的领袖接过话题:“强权并非唯一答案,资源才是关键。在废土之上,掌控资源者即掌控未来。而我,将确保白银巢都所需的一切源源不绝。”他的陈述虽然朴素,却条理分明,让不少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另一侧,一名瘦高却气势凌人的女人随即接话:“虚伪至极!只要资源分配失衡,就永远别妄想公平公正!白银巢都需要的是新规则与秩序,而不是对旧制度拼拼凑凑的修补。”
  起初,各方首领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冷静,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的野心。但随着争论的进行,原本还算克制的发言逐渐变了味,会议厅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言语间的火药味也越来越浓。
  一位披着黑色斗篷的首领猛然站起:“空谈无益!你们这些人,只不过是想趁乱夺权罢了!无非都是——”
  “够了!”一声怒吼打断他的话语,最初那个雇佣兵首领拍案而起,“说在这里耍嘴皮子有什么用?有本事出去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怎么?想打架?”一个光头壮汉狞笑着,从腰间拔出一把能量枪,在手中掂了掂,“老子奉陪到底!”
  壮汉周围几人立刻警觉起来,或后退拉开距离,或迅速掏出武器防备。
  然而更多人选择迎战。一名身形矫健的将领率先跳上椅子,他手持长枪,以凌厉之势朝对方扑去。两人在长桌上交战,而其他本就积怨颇深的势力也借机加入战局。
  血液很快洒满地板,一些倒霉者措手不及,被波及到冲突中惨叫倒地。而那些原本衣冠楚楚、自持身份的人,此刻似乎完全被愤怒吞噬,他们脸上的表情扭曲而疯狂,每一次攻击都充满了不可理喻的暴戾之气。
  那名曾自诩拥有最精锐武装力量的领袖,被一把利刃直接贯穿了胸膛,他瞳孔涣散,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露出的寒光。那名曾强调资源重要性的首领,被锋利的金属利爪划破了喉咙,他捂着脖子,徒劳地想要阻止鲜血喷涌而出,但最终还是无力地倒在血泊之中,四肢抽搐。
  这场混战毫无章法可言,却又异常激烈,似乎每个人都抱着必胜或玉石俱焚的决心。
  沈琅按住自己的胸口,他能感觉到心脏在剧烈跳动,一下一下重重地撞击着胸腔。
  愤怒、焦虑、不安、憎恨……平日里可以轻易压制的负面情绪情绪,此刻被无限放大,不受控制地滋长。
  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人也都陷入了非理性的狂躁之中,他们的面容扭曲,眼神凶狠,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
  而最高执政官依旧稳坐高台,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仿佛一位高高在上的神明,漠视着蝼蚁之间的争斗,没有对这场在他面前发生的血腥冲突有干预之意。
  混乱的场面愈演愈烈,喊杀声和金属撞击声交织成一片无序的噪音。
  除了“导师”身后尚且能够保持理智的曙光众人,唯有戎衡的队伍没有加入这场混战。他抬起手示意身边的副官不要轻举妄动。士兵们默契地组成防御阵型,试图阻挡那些失去理智的各方势力代表,但收效甚微,最前方的士兵被飞来的武器误伤,鲜血瞬间染红了他们的军装,却依旧忠诚地挡在戎衡身前。
  戎衡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神态中透出某种说不清的沉重与决绝。目光穿透重重骚乱与血迹,落在高台之上的最高执政官身上。
  他站在一片狼藉中,身形笔直如松,手中的枪缓缓抬起。
  他的枪口不是对准那些正大打出手的首领,而是笔直地指向了高台之上,那个始终保持沉默、如神祇般俯视众生的最高执政官。
  戎衡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或畏惧,唯有决绝和无法言说的悲凉。他扣紧扳机的指尖微微颤抖,但并非犹豫,更像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与挣扎。
  “砰!”枪声响彻大厅,时间仿佛停滞了片刻。
  然而子弹并未如预期般贯穿最高执政官的身体,而是在距离他数米的地方被一道无形的能量屏障所阻挡,化为虚无。那能量盾泛起一阵涟漪,在空气中短暂地荡漾开来,随即消失不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最高执政官的目光,终于从这场无意义的混战中移开。没有愤怒或惊讶、没有丝毫感情,仅仅是平静,却又让人感到无法名状的压迫感,仿佛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存在注视着一般。
  无形的恐怖压迫感骤然笼罩整个大厅,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重。那些刚才还在互相厮杀、怒吼的人们,动作突然僵硬,一个接一个跪倒在地。
  他们清醒过来,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恐惧与懊悔。有人口中喃喃自语:“怎么回事……从来没听说过执政官有这样的能力……”
  他的声音里满是震惊与困惑,而其他人则纷纷低垂眉眼,不敢再多言,唯唯诺诺地跪伏在那里。
  这些人终于意识到,这个被他们视为唾手可得的猎物的白银巢都,不是一块等待瓜分的肥肉。先前所有对执政官无能或被架空权力的嘲讽和偏见,都因刚才那短暂的一瞥中化为惶恐。
  戎衡承受着那注视最直接的冲击,他单膝跪地,手中长剑插入地面以此来支撑身体。他低垂头颅,肩背绷紧,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
  他紧咬牙关,双唇微微颤抖,那柄剑剧烈颤动,似乎随时可能崩裂,但他依旧死命抓住不放。
  此时,场上唯一站着的,就只有“导师”,以及站在导师身后强撑着的沈琅。“导师”依旧是一副不急不缓的模样,似乎完全不受最高执政官的影响。
  高台之上,执政官的目光扫过整个弧形大厅,每一寸空间都仿佛被那无形力量所覆盖。他端坐于席位之中,面容笼罩于阴影之下,声音柔和却肃穆,如同从天际穹顶而来的神言。
  “尔等所展,唯有贪婪、私欲与怯懦。此席之重,无人堪当重任。”
  接着,执政官的目光转向戎衡,一瞬间,似乎整个大厅的空气都凝滞了。他的声音再度响起,比之前更冷酷:“以神圣十字星之名,立誓守护白银巢都的戎衡将军——为何你的剑,指向你宣誓效忠之人?”
  压迫感陡然加剧,戎衡单膝跪地的身躯微微摇晃。他紧咬牙关,嘴唇抿成一条线,背脊依旧挺直。
  这一刻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压迫,更是精神上的审判。
  他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的喉咙干涩如沙粒堆积,每一个字都显得艰难又沉重。然而,他没有回避,也没有退缩,只是在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下努力挤出一句话:“我……无愧于誓言。”
  “无愧于誓言?”
  执政官重复着戎衡的话,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似乎早已预料到戎衡会如此回答。他没有再追问理由,而是直接做出了裁决,那语气仿佛在宣读一份早已拟定好的文书,不容置疑。
  “既如此,判你——有罪。”
  如同神谕落下,原本空无一物的大厅上空,突然闪现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那光芒迅速汇聚,凝结成一个巨大的十字星形状,在上空缓缓旋转着,散发着冷冽而又圣洁的光辉。十字星下方则更锋利狭长,如同一把巨大的十字剑,剑尖直指戎衡的头颅。
  戎衡和他身后的士兵们在这股力量的压制下,身体被不可名状的力量牢牢钉在原地,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象柄征裁决的十字星,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他们的将军坠落!
  戎衡头颅低垂,紧闭双眼,身体微微颤抖,但他没有退缩,也没有求饶。
  他单膝跪地,原本紧握剑柄的手松开,像是放弃了最后的抵抗。
  “铛——!”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快到只留下残影的身影冲向戎衡,拔出了戎衡放手的佩剑。
  剑尖凛冽的寒芒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弧线,与即将落下的十字星剑尖撞击在一起!
  两者相撞的一刻,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钟鸣般回荡在整个大厅。狂暴汹涌的的能量从接触点扩散,掀起阵阵气浪,将附近的人吹得东倒西歪。
  十字星在撞击的瞬间停滞了,其尖端与剑尖碰撞,迸发出此目的光芒的,却无法再落下分毫!
  沈琅紧紧咬着牙关,手臂青筋暴起,他感到手中长剑在剧烈震颤,仿佛要将他的手骨都震碎一般。
  十字星上传来难以抗衡的力量,那是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让他每一寸血肉筋骨都在作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十字剑正在一点一点向下压迫,他手中的长剑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如同即将断裂的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