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沈琅走入那片奢华的区域,始终避免与任何目光对视,只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手中的托盘和桌上的摆设上。他动作利落流畅,将每一杯酒摆放在指定的位置,然而对方不断让他弯腰倒酒,每一次他弯腰时,人群都瞬间安静下来。
  “喂,沈少爷,”皮夹克青年突然倾身靠近,将脸凑得很近,“知道这酒怎么喝么?要不要哥哥教你?”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有些漫不经心,但那双眼却充满侵略性。
  沈琅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他的手,平静地回答:“这是威士忌,可以直接喝,也可以加冰。”
  “啧,这么硬气啊。”对方用指尖点了点桌上的杯子,对其他人扬了扬下巴。旁边的人纷纷起哄,有人直接拿起酒杯递到沈琅面前。
  沈琅维持着冷静,将托盘抱紧在胸前,没有回应任何调侃,只是微微低头表示歉意:“抱歉,我在工作,还有其他客人要服务。”
  “工作?”皮夹克青年挑了挑眉,“陪我们喝酒也是工作,这样吧,你喝一杯,我给你一千小费。”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在这群人眼里,仿佛沈琅不过是他们游戏中的一道开胃小菜,无处可逃,也无权拒绝。
  价格很快从几千加到五万,那些数字不断攀升,仿佛只是一个个无意义的符号。对于这些挥金如土的富二代而言,钱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而沈琅,就是他们用一些无关紧要的数字来消遣取乐的对象。
  在场的人无不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沈琅,像是在看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
  沈琅沉默片刻,将托盘放下,拿起一个高脚杯一言不发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喉结微微滚动,酒液顺着嘴角滴落下来,顺着他精致的下巴一路蜿蜒而下,消失在深v领口之下。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胃中,空腹带来一阵灼烧感。
  他将酒杯放在桌上,然后看向皮夹克青年,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刚喝下的不是烈酒,而是白开水。
  他只是想尽快拿到钱,他需要这笔钱。有了这笔钱,母亲下个月的疗养费就有了着落。
  “漂亮!”那群人看到沈琅痛快地喝完,纷纷叫好,拍着手掌,像是在看一场滑稽的表演。
  “还有什么吩咐吗?”
  “来,继续喝啊,这杯喝完再加十万!”皮夹克青年又倒满一杯酒,递到沈琅面前,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催促沈琅快喝。他们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一杯接着一杯,像是要将他灌醉才肯罢休。
  沈琅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阵阵恶心感不断涌上喉咙。他强压着身体的不适,机械般地将酒液灌进喉咙。
  酒精和汗水浸透了他的制服,紧贴在身上,黏腻的触感让他浑身不舒服。身体不可避免地摇晃,沈琅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桌子,勉强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哈哈,他快不行了!”
  “这才几杯啊,真是扫兴!”
  “没用的东西,这点酒都受不了。”
  周围的嘲笑声、起哄声不绝于耳,沈琅却仿佛置身事外,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压制胃里的翻腾上。
  尽管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但他的头脑却出奇的清醒,他默默计算着,今晚能拿到多少钱,这些钱能够支付母亲几天的医药费,能够让她少受些痛苦。
  不能倒下,他必须拿到这笔钱。
  他像是一个精密的仪器,无心地计算着利益与价值,将自己视为机器,没有感情,不需要休息,只需要不断运转。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从人群外传来,原本围着沈琅的众人纷纷回头,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自动让开一条路。
  “瞿少来了!”
  “瞿少您可算来了,我们都等您半天了。”
  “云廷哥,这边坐!”
  沈琅的意识逐渐模糊,他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有人来了。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昂贵的大衣,被众人簇拥着,如同众星捧月一般。
  瞿云廷出现在楼梯口,身披一件剪裁考究的深色长大衣,脚上是一双锃亮的皮鞋。目光散漫地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沈琅身上,又迅速移开,好像多看一秒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沈琅正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桌子,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倒下。他身上那件亮片制服早已被酒水浸湿,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瞿云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他刻意绕开沈琅,走到沙发的中心位置坐下,仿佛沈琅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生怕沾染到自己身上。
  “云廷哥,你看看,沈少爷现在是不是特别听话?”皮夹克青年指着沈琅,得意地对瞿云廷说道,像是在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坐下后,瞿云廷缓缓摘下皮质手套递给旁边的小弟,同时不带任何情绪地吩咐道:“让他下去吧,别在这碍眼。”
  然而刚刚还兴高采烈的人群没有立刻响应他的命令,反倒有几人犹豫着。一个年轻人试探着说:“云廷哥,他喝得挺多的,感觉也不太好,不然让他……在这儿休息一下?”
  “都装什么好人?”旁边一个人低声嗤笑,“明明是想让他留下多陪会儿。”
  与此同时,瞿云廷身边的小弟端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玻璃桌面上,打开后,是一个精致得近乎艺术品的蛋糕。
  包厢里人顿时热闹了起来,有人笑着问:“瞿少这是专门为今天准备的吗?”
  瞿云廷靠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夹起香烟,不紧不慢地道:“也没什么特别的。路上看到,觉得顺手买一个。”
  他说话时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在沈琅狼狈的身影上停顿了一瞬。
  少年跪坐的姿势让他的肩背显得单薄,垂落的刘海贴在额角,几缕湿发遮住那张平日里棱角分明的脸。他的下巴紧绷着,因憋闷而稍显苍白,但这副狼狈的模样,却仍带着难以掩盖的吸引力。
  瞿云廷的眉头不由一皱,厌恶和心痛同时攀上他的心头。衣服被酒液侵染的痕迹、皮肤湿冷的光泽,一切都让他下意识地收回了刚想伸出的手。
  众人纷纷附和:“瞿少这蛋糕看着就不一般!”
  “来来,我们切蛋糕吧,难得云廷哥兴致这么好!”
  灯光幽暗,细碎的笑声与嘈杂的音乐交织成一场低俗的闹剧。酒气混合着浓郁的蛋糕香味在空气中蔓延。
  沈琅鼻尖颤动,胃部抽搐,阵阵酸液反流般的痛楚让他早已忘记饥饿。然而当那阵香味传来,强烈的饥饿感从本已麻木的胃部爬升,侵蚀着他早已疲惫的意志。
  一块奶油覆盖的蛋糕被放到了他的面前,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与蛋糕一同进入视野。沈琅缓慢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瞿云廷居高临下的姿态。
  他穿着得体的休闲西装,领口的一粒扣子松开,年纪轻轻就散发着从容与冷漠并存的气势。嘴角一抹笑不经意间流露,但更多是掺杂了几分讥讽的漫不经心。
  “想吃么?”瞿云廷的声音懒懒地落下,语调里带着些许戏谑,像在看一场无聊的消遣游戏。
  沈琅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很饿,为了省钱吃得本就少,更别提今晚连饭都没顾上吃。他试图垂下头回避瞿云廷逼迫的视线,但饥饿如同猛兽般撕扯着他的理智。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到达了身体极限。
  “啊——”瞿云廷弯下身,将盘子端起,递到沈琅嘴边。他低头俯视沈琅,唇角露出一点冷意和漫不经心的怜悯,“张嘴。”
  沈琅无意识地张开嘴,那是饥饿的本能,是求生的本能。然而就在下一刻,手中的盘子突然一动,带着奶油花饰与草莓的蛋糕砸在了沈琅的脸上。
  他的思维瞬间停滞,只能感觉到奶油顺着脸颊滑下,湿漉漉地黏在他的下巴和制服领口上。
  整个包厢里,短暂地陷入了一瞬的寂静。紧接着,是几道憋笑的声线断断续续地响起,如同高高悬挂的钟摆被人突然击动,摇晃间发出一阵愉悦的噪声。
  “哈哈哈哈!”最先按捺不住的是角落里的一名男子,他端起手里的香槟猛灌一口,笑得双肩颤抖,“不愧是瞿少!”
  另一个身穿皮夹克的青年伙则直接吹了声口哨,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能被云廷哥开玩笑一把,你可是特殊待遇了。”
  瞿云廷只是站在那里,低头看着沈琅,目光淡漠得像是在审视一件毫无生气的物品。他嘴角的笑意未减,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又很快松开。
  “这样吃实在太单调了,”一个穿着光鲜的青年提议,唇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我们来点特别的,不是更有趣?”
  “哦?怎么个玩法?”
  皮夹克青年嘿嘿一笑,蹲到沈琅面前:“既然沈少爷这么喜欢吃蛋糕,不如咱们帮帮他?” 说着,他手指沾起奶油,在沈琅面前晃了晃:“来,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