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贺兰在心里叹气,她两边都没有平衡好,这让她很自责。
  但还有个声音告诉她,贺兰,你不用这样的,不必这样小心翼翼,不必这样处处都要照顾得到,不用的,你尽心就好,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是吗?
  做的很好了?
  无论是对妈妈还是对哥哥嫂子们,包括对眼前的小祝礼……
  窗外原处的天空有烟花炸开来。
  祝礼兴奋道:“零点了!烟花!”
  贺兰看着烟花的方向,她推开窗户,冷风呼呼的钻进来,她在风里抹了抹眼睛。
  “……贺兰,”小祝礼偏头看她,“我受着伤呢,冷,别开窗户。”
  “是吗?你也知道受着伤身体弱啊,那你还动手?”
  话是这么说,贺兰伸手关了窗户:“走吧,去病房睡觉。”
  “除夕夜,要守岁的。”祝礼像个小孩,“今年不给压岁钱了吗?”
  贺兰笑起来,快速回:“不给。”
  祝礼说:“今晚也是我的生日。”
  贺兰看她:“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爱撒娇了?”
  祝礼没有立刻回话,等进了病房,关上门,她伸手抱住贺兰,说:“在我被脑袋砸的开花,鲜血直流的时候,我真以为自己活不了了,当时脑子里没别的想法,就只有你,就突然很后悔,没跟你撒个娇,没说很多句我喜欢你。”话到这儿,她顿了下,“应该说我爱你。”
  贺兰的心脏颤了颤,她觉得“我爱你”这三个字太沉重了。
  小孩子是会轻易把这三个字说出口的。
  贺兰轻轻吐气,说:“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祝礼松开她,直视她的眼睛:“我说喜欢你的时候,你问我知道什么是喜欢吗,现在我说我爱你,你又问我知道什么是爱吗,你为什么这么多问题呢,你就不能说,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爱我,再或者,你说我也喜欢你,我也爱你,不好吗?”
  “……”
  贺兰一时语塞,过了会儿,才说:“小祝礼。”
  “嗯?”祝礼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新年快乐。”贺兰说,“生日快乐。”
  祝礼虽有点小失望,却也高兴,又抱住她:“新年快乐。”
  贺兰无奈:“你胳膊受着伤呢,抱什么抱,松开。”
  “我这只好胳膊抱你。”祝礼说着叹口气,“觉得你小了,一只手臂就抱住了,为什么?明明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你可高大了。”
  贺兰笑出声,说:“因为在衰老啊,等我到了七老八十的时候会更小,腰大概都要直不起来了。”
  祝礼松开她,摇头说:“是我有在好好的长大,我个子高了,体重增加了,以前我营养不良过于瘦小。”说着拍拍自己胸膛,“贺兰,你看,我现在多强健。”
  贺兰笑着,眼神慈爱,小祝礼就这样一直强健的生长着吧,不要受伤,不要生病。
  也不要再被坏男人欺负。
  祝礼睡着了,大概是受伤期间一直惶惶恐恐的,现在贺兰在身边,她睡的很憨甜。
  但贺兰睡不着,跟律师约好了明天一早过来。
  事实上,她恨不得律师现在就过来。
  但人家也是要过年,要睡觉的。
  贺兰坐在床边,拿着手机整理从祝礼口述中,这些年,陈强对她的所作所为。
  她很投入的整理着,以至于祝礼什么时候醒的,都不知道。
  “不睡觉吗?”祝礼的突然出声让贺兰吓了一跳,然后祝礼就伸出手,抚摸贺兰的后脑勺,念叨着不怕不怕,然后下床摸地,后又摸贺兰的头。
  贺兰啧一声,躲开:“地脏。”
  “可是这样对受到惊吓有效果。”祝礼认真脸。
  贺兰怀疑:“谁说的?”
  祝礼眨眨眼睛:“我妈。”她坐到贺兰身边,“小时候我被吓到了,我妈就会摸摸我的头,再摸摸地,说不怕不怕。”
  贺兰看着她,片刻,把头伸过去。
  祝礼笑起来,摸摸她的头。窗外的夜空又炸开烟花,绚烂多彩,映红了半边天。
  “贺兰,你看,好漂亮。”祝礼看向窗外,“比我们在北京看的还漂亮。”
  “北京禁放烟花爆竹。”
  祝礼笑:“农村有放的。”说到这儿,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贺兰,“还记得,那时候,有两个女的在烟花下接吻吗?”
  贺兰迟疑了下,回答:“记得。”
  祝礼兴奋了:“你那时候什么想法?”
  贺兰蹙眉:“小祝礼,我对人家的事为什么要有想法?”
  “哦。”祝礼坐回去,“那你对我们俩的事呢?有什么新的想法?”
  “……没有。”贺兰说,“等你伤好的差不多,你要面临什么你现在知道吗?还有心思想别的。”
  “我知道,所以我更要想,”祝礼表情认真起来,“贺兰,你没有新的想法,但我有,你拒绝我的时候,我想的是算了,不给你困扰了,就这样吧,在你身边待着,你愿意拿我当侄女也好妹妹也好或者女儿也好,随便,但当我满头是血的躺在医院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我活下来,我就要跟你好。”
  “……”
  贺兰沉默。
  过了会儿,沉声说:“你要跟我好的前提是你要好好活着,那你为什么要先动手呢,就算以前他对你诸多伤害,但这一次是你先动的手,你怎么一点后果不考虑呢,那样的无赖,只要沾上,就咬死了不松开,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对吗。”
  祝礼没说话。
  她当然比贺兰清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跟陈强生活了十年,这十年,她过得什么担惊受怕惶惶不安的日子她最清楚了,她流过多少泪挨过多少打,她最清楚了,陈强是什么样的无赖,她也最清楚了。
  她从来不是能忍的人,陈强打她,她每次都会反抗,会打回去,即使知道会换来更严重的后果,会被打的更狠。
  这一次,陈强拿言语侮辱贺兰,她更不会忍。
  她要那个老东西脑袋开花,要他记住,他为什么挨打。
  就像当年陈强拿鞭子抽她的时候,说着让她记住为什么挨打一样。
  听着贺兰的话,祝礼脑袋里开始思考,是不是错了,她应该忍一忍的,为了自己,也为了贺兰。
  不然,现在躺在医院里,自己的脑袋也开花,手臂差点儿断了,最重要,还要面临刑事责任。
  贺兰在担心她。
  祝礼抿了抿唇,过了会儿,弱弱开口说:“对不起。”
  贺兰沉默着不说话。
  “他要钱,我把我赚的钱全给他。”祝礼补救似的,“那老东西真的只想要钱,就是我现在又把他脑袋砸个窟窿,只要给他一大笔钱,他就会高高兴兴拿着钱走人。”
  贺兰还是沉默着,半晌,才说:“不给。”
  那种人,越给钱越咬着你不放,以后只怕是个无底洞。
  “要借着这次的事,把他送进去,让他永远都别再来骚扰你。”
  “能枪/毙他就好了。”祝礼说。
  贺兰失笑,心里的郁闷消散了点。
  大过年的诅咒另一个人死,第一次,她觉得是个不错的愿望。
  律师是谭越推荐的,价格老贵了,但也老权威了,贺兰心里放心不少。
  年初二,祝礼依旧在医院病房躺着,她也算不上傻,砸陈强一脑袋瓶子,陈强反过来砸她打她的时候,她躺在地上没再还手,所以,物理上她比陈强伤的严重。
  但警察同志传话了,陈强说心理上创伤严重,要鉴定。
  祝礼火大,跟贺兰嚷着赶紧带她去鉴定精神病。
  贺兰觉得现在精神鉴定成了一些人违法犯罪的侥幸。她嗤之以鼻,让祝礼好好养伤。
  “你去哪?”祝礼黏她黏的厉害。
  “找关系。”贺兰说。
  “这跟鉴定精神病有什么区别?”
  贺兰瞪她一眼:“闭嘴。”又警告,“我回来之前你给我老实在病床上待着。”
  贺兰去找了谭越。
  在这个城市,她认识最大的有权有势的人就是谭越了。
  只要谭越肯出手,这事就能很快平息。
  从那次谈话结束后,贺兰挺不好意思再麻烦谭越的,但为了祝礼,只能腆着脸张这个口。
  这一刻,贺兰想,大过年的,为了小祝礼,她可真是有多善良啊。
  要说善良,谭越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这是贺兰这么认为的,十年不变的那种。
  她跟谭越说了祝礼的身世,说了小祝礼在继父身边过得什么糟心日子。
  谭越听完,一口就答应,会解决这事。
  贺兰张嘴半天,说出一句:“越哥你会有大福报的。”
  谭越笑的爽朗,他看贺兰的眼神里永远透着一股欣赏,他说你也是的。
  贺兰也笑,看着远处的天,阴天,但是心情却很晴朗。
  小祝礼以后也是会有大福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