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在准备烧纸钱的时候,才意识到没带打火机,看着手上的纸钱,祝礼难过的想哭。
  在她的认知里,纸钱不烧的话,她妈就不能收到,那收不到钱,她妈在那个世界是不是就没钱花。
  祝礼越想越难受,蹲在那,垂着脑袋,脚下的地湿了一片。
  最后,祝礼保证明天她再来,一定把钱给她妈烧过去。
  给她妈带的东西,祝礼每一样留一个,然后剩下的拿走了,这就算是她跟她妈一起过年了。
  下午三点半,贺兰提着她妈准备的东西站在门口,迟迟不想出门。
  贺妈进出厨房两回,看她还没走,啧一声:“怎么还不去?赶紧去啊!回来好过年吃饭。”说着推她一把,“赶紧的。”
  贺兰脸上神情不自在,还是没有要去的意思,只是说:“妈,不用年年去。”
  “一年一回!不去你那死鬼妈死鬼爹得骂我,他们得觉得是我不让你去看他们!”提到出轨的老公和那不要脸的小三,贺妈就气不打一处来,骂了几句,推着贺兰往外走,“赶紧去!早去早回!你也不看看这几点了!中午就叫你跟你哥一起去,你不去!现在你还磨蹭!”
  贺兰被推到门外,贺妈把门砰的一关,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
  贺兰提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看看手上的东西,慢慢走向电梯口。
  她开车去了墓地,到了那,不说话,只是把贺妈准备的纸钱什么的一一摆好,最后才缓缓看向墓碑上那张年轻女人的脸。
  贺兰不是没恨过她,前几年她没来过,可是夜里睡不着的时候,阖家团圆的时候,就会想这张脸想的难受。
  但每来一次,贺兰对贺妈妈的愧疚就深一分,这个世上居然有原配,同意自己的老公跟小三葬在一个墓园里,抚养小三的孩子长大,还每年都会准备上坟的东西。
  贺兰的心口像压了一块巨石,这些年了,巨石呈现一种生长的趋势,越来越喘不上气。
  贺兰盯着照片有短暂的失神,一双眼睛蒙上了一层雾。
  很快,贺兰抬手擦掉,她的孝心有限,又瞥了眼旁边的爸爸,然后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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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 章
  祝礼一路走着回去的,从天明走到天黑,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这个家里冷的一点人气都没有,虽然要债的走了,但她也没灯可开,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没电。
  没电的话春节联欢晚会看不成了,其实有电也看不成,因为家里没电视,早先有一台的,被陈强给卖了。
  这个家但凡值钱的都被陈强给卖了,空落落的,没有点家的样子。
  其实祝礼这些年有存一点钱,不多,是她打零工、捡垃圾,一点点攒的,被她藏在了床垫里。
  这世上没人管她问她,那她总要为自己谋划。
  以前因为未成年,出门找份工作赚钱有太多限制,过了这个年,就十八了,成年了。
  一想到自己马上成年,祝礼就高兴,她可以不受年龄限制打工赚钱了。
  祝礼幻想了下,忍不住雀跃,心情变得很好,起身拿过买的东西。
  饺子她在坟头上已经吃过了,现在剩下的留着明天大年初一吃,但嘴馋,她拿了块糖果剥开包装纸塞嘴里。
  一块下肚,又吃了两块,顺道还把攒的钱数了两遍。
  外面有烟花炮竹声。
  祝礼跑去窗户边看,警察开着警车巡逻用大喇叭循环播放禁放烟花炮竹,但是,过年,依然有人大着胆子放。
  过年要有响才有年味。祝礼看着远处绽开的烟花想。
  再天空又炸开烟花的时候,祝礼拿手机拍上了。
  老旧的手机像素很差,拍出来几乎看不出什么美感,但她还是挺满足。
  这个除夕夜因为没有陈强那个畜生,祝礼的心情格外的舒畅,对着天空许愿接下来让她赚很多钱。
  在她许完愿望后,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闪过贺兰的脸。
  然后祝礼就又许愿成为像贺兰那样,给两千块钱都不会犹豫的有钱人。
  想到贺兰,祝礼关好窗户,坐到床上给贺兰发了条【小姑,新年快乐】
  发送完毕后,祝礼又发了条谢谢贺兰送她的羽绒服。
  发完又加了句说羽绒服会还给她,还问怎么给贺兰。
  最后,祝礼以一个可爱的猫猫表情包结束。
  连发四五条消息,祝礼等了会儿没等来贺兰的回复,她想人家那样的有钱人过年一定很忙的。
  祝礼也不在意,发完消息开着手机手电筒去洗漱,进被窝前,她把床垫里藏的钱拿出来又重新数了一遍,布包里除了存的钱还有一个纯金的长命锁,这是她爸妈留给她唯一的东西,是她出生那年,他们买给她的。
  祝礼把长命锁拿到手里,看了很久,摸了又摸,试图要从这上面寻找一点爸妈的味道。
  其实祝礼不知道她爸长什么样,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她妈妈的样子都开始变得淡了。
  毕竟他们连一张照片都没留给她,唯一的就是这个长命锁了。
  长命锁的事陈强也知道,之前还想要偷拿去换钱,被祝礼留个心眼藏起来了。
  祝礼看着她攒的这5600块钱,又看着长命锁,等过了明天她就出去找个管吃管住的工作,从这里彻底搬出去。
  她还要用自己的身份证办个属于自己的手机卡。
  祝礼做着这些打算,没把钱和长命锁放回原处,而是抱着它们睡了。
  吃过年夜饭,一家人围坐在沙发上看春节联欢晚会,贺兰手机上的祝贺消息不少,有很多是生意上的伙伴,她得回复。
  于是,贺兰回了卧室。
  看到祝礼发来的消息,贺兰只是瞟了一眼,连点开都没有。
  直到对方连发几条,并问她怎么归还羽绒服的时候,贺兰才点开了对话框。
  而这个时候,贺兰该回复的都回复完了,她意思性的回了不用还,又回了句新年快乐。
  退出后,贺兰点开家族群,在里面开始发新年红包。
  之前已经给妈妈哥哥嫂嫂都给了过年的红包,现在在群里发是图个热闹。
  贺兰不知道怎么表达对他们的愧疚,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感谢,她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或许就是给钱了。
  这也是最实惠的。
  发完红包,贺兰并不想再从这间卧室走出去,她在这个家庭里,并不是说被排斥被针对,只是……
  只是什么呢?
  贺兰似乎没有办法用很准确的辞藻描述出她这个小三的孩子在这个家里的不适感。
  同时,还有对妈妈哥哥的愧疚感以及一种说不上来的孤独感。
  无论哪一样,这么些年贺兰都没办法在妈妈或者哥哥面前毫无顾忌的开怀大笑。
  仔细想想,大概从有记忆起,她连吃一碗饭喝一口汤用一件东西都要看他们的脸色。
  但这个不是他们给的,而是贺兰强加给自己的。
  她站在道德的高处无数次指责自己,她没办法原谅,她也无法原谅。
  尽管过完这个新年,贺兰距离三字开头的年龄又近了一年,她还是对自己的身份无法释怀。
  有时候她也不清楚究竟是无法原谅自己为什么要出生,还是无法原谅为什么那场车祸她活下来,再或者无法原谅她的爸爸妈妈。
  总之,她困惑又矛盾。
  “兰兰,你睡了?”
  卧室门口响起妈妈的声音,贺兰整理下情绪,回道:“妈,没呢。”她站起身去开门。
  贺妈走了进来,说了两句家常话,主要是点评春节晚会越来越没意思,后就开始说贺兰在群里发红包的事,说贺兰有钱了也不能这么个嚯嚯,要给自己攒嫁妆钱之类的话。
  贺兰尽量笑的自然,安静听她碎碎念。
  等说完,贺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递到贺兰手上:“你哥你嫂你侄子还有你,都有,过年图个吉利。”说完就警告,“不许不要!”又补充了句,“我可没用你给我的钱,这是我自己的钱。”
  每年除夕夜的时候,贺妈都会给家里每个成员发红包。
  早年家里条件不好,她给包个十块二十的,后来涨到一百两百,现在条件好了,她就给包六百八百甚至一千。
  贺兰不想她妈不高兴,会收下红包,当然她会在别的地方几倍的还回去。
  比如去年她妈给她六百的红包,她飞回杭州后,就托人买了大几万的围巾和大几万的金镯子送过来。
  贺兰就是这样,她对这个女人的愧疚已经深入骨髓了。
  所以,她才去墓地的时候不愿意跟她亲妈说一句话。
  “妈不熬财了,你们年轻人熬吧。”贺妈妈说着朝卧室外走去。
  贺兰窥看她妈妈的脸色,而后露出一个还算乖巧的笑容:“妈,新年快乐。”又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