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五条悟不管不顾,继续讲下去:“你们知道吗?咒术师可没有无憾的死亡。不过我认为普通人也是一样——这位凛真女士一定是抱憾而死的。”他用一种夸张的唏嘘语气说道,“这么庞大的咒力,如此可怖的诅咒,凛真女士在死去之前一定非常遗憾吧。”
  凛真仍然在微笑。她侧眸看了云雀一眼,眼底尽是浓稠的、未曾消散的爱意。她当然爱他,早就爱他,就像他也爱她那样——上天注定她们相爱,上帝应允她们永不分离。
  死而无憾?怎么可能。
  ——古贺凛真诅咒了云雀恭弥。
  爱是世界上最扭曲的诅咒。
  然而,在这扭曲的诅咒之中,也同样容纳着最为至高无上的、毫无疑问的、甘美而经久不散的爱意。
  云雀恭弥抬眼看她。
  “凛真,”他说,然而语气中却并无诘问的意思,连一丝疑问也没有,只是陈述事实,“你诅咒了我。”
  她坦然承认:“哎呀,被发现了。”
  人有牵挂,人有执念,那本质上就是涂了蜜的毒,黏住轮回的脚步。她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被超度,永远不可能立地成佛,永远不可能洒脱地迈入死生轮转的六道,永远无法前往来生。又或者说,她早就明白这个。
  而这正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
  乙骨忧太诅咒了祈本里香。这是先例。为此,所有人都认为,施以爱之诅咒的人是云雀恭弥。
  但彭格列的云之守护者们是具有独特性的个案,是特例。古贺凛真诅咒了云雀恭弥。她诅咒他:你要记得我。不许忘记我。永远都要爱我,像我爱你那样爱我。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而云雀恭弥早就给出过答案了。
  他说:好。
  他的爱人将在他的记忆中达至永生。她那虚无的魂体将因他的执念而凝形。这是诅咒吗?这是爱吗?这界限模糊、难以分清,那么,为什么非要分清?
  这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他的爱人将永远栖居于他身后。这就够了。
  我诅咒了你哎,恭弥。她戳戳他的脸颊,语气无辜又带笑,眼眸晶莹。
  她总是这样。口是心非,不说喜欢,不说爱,也不说早已偷偷诅咒了他。她只说讨厌,只玩笑般抱怨着说:让我爱你都是你的错。
  她是一个诅咒,一只永垂不朽的怨灵。
  她是他骨中的骨,肉中的肉。他的灵魂,他的另一半心脏。
  至死方休?
  ——不。至死不休。
  他低下眼眸,睫羽垂颤起落,遮过笑意,“我喜欢这样。”
  他吞下她的诅咒,进食她的爱意,爱与死与诅咒同样辛辣,像是咽下尖锐的玻璃碎片,割破舌尖。刺痛,腥锈,烧灼,难以治愈,绵绵不绝,心和胃一起肿胀不堪,破破烂烂。
  但她不许他吐掉,只许滑进胃袋里。她说这是礼物。
  云雀恭弥想起她死前曾说:我不想离开恭弥,所以说不定会诅咒你。那句话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他看着她的眼睛——她也正在注视他。她们的眼中唯有彼此。他当时说的是:“那样也不错。随你喜欢。”
  死体逐渐失温,他将她抱在怀里,等待她燃尽最后的生命,等她闭上眼睛,将她的灵魂困在怀里。
  随你喜欢。
  云雀恭弥平静地想:为什么不呢?
  这甚至不是一个诅咒——这是她们之间的诺言,一个以死亡为绳索的契约。
  这是一种病态的爱吗?或许吧。
  混沌复合的情感回荡在舌根,其实并不苦涩。他品味到细微的甜,像是血。但他盛赞它们的回甘,也说这不是苦果,这是她的礼物。她送给他的礼物,她施予他的诅咒,她们许下的牢不可破的诺言,这一切都是甘美的。
  我的凛真。他想,闭上眼睛:让我们纠缠到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