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往春好的方向抬抬下巴:“这就是你点名要亲自资助的那个小乞丐?都长这么大了,差点没认出来。小姑娘还挺漂亮。”
  秦在水将擦手的纸揉成团扔进垃圾篓:“少说两句。”
  钟栎笑了,知道他不喜欢自己那句“小乞丐”:“没办法,毕竟这些年找你要钱的小孩还少吗?”
  秦在水没言语。
  他目光看向春好,她正仔细给运货单擦着水,小身板吭哧吭哧的,一副很要紧的样子;短发挡住了她的脸,后颈却显得修长,在灯光下散发着皎洁的白光。
  明明人长大了许多,但远远看,还是像一只小水母。
  “我倒希望她是那种小孩儿。”秦在水说。
  若她真和其他被资助的学生一样伸手要钱,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也不会差点被箱子砸到。
  钟栎无所谓,他正要走,又想起来:“对了,辜小玥刚刚到了,在前边儿走红毯呢。你不去看看?”他说,“听说,秦老爷子已经给你定了辜家?”
  秦在水:“你从哪听的,我倒没听他老人家提。”
  “还不就那些闲话。你要真结婚,圈里跟你门当户对的又有几个?”钟栎说,“走了。你早点回吧。后面又是扶贫又是给集团做事的,有你忙的。”
  走廊彻底安静了,只剩远处清洁车打磨地毯的嗡嗡声。
  秦在水瞧着前方的地板出了会儿神。
  ——“诶诶诶!”
  前面,春好手不够用了,抬起一只腿放包,两只手伸进包里,不知在找什么。
  她单脚站立重心不稳,时不时蹦跶两下,整个人忙手忙脚的。
  秦在水看见,提步过去。
  他扶了一下她肩膀,而后朝她递出手。
  “给我吧。”他高大的身躯
  洒下一点阴影。
  春好微怔,看见他靠近的目光:“没事,我自己来就行……”
  秦在水却已把包从她悬空的腿上拿下来,两只手拎住拉链开口,把口袋给她撑开。
  春好忍不住又看他一眼,他面容瞧不出异样,但不知为何,她觉得他此刻好像不太高兴。
  春好:“那你帮我拿一会儿,我找个东西。”
  她换了只手拿运货单,另一只手伸进去摸索,脑袋也低下去看。
  背包里一览无余,破旧的单词书、两个旺旺仙贝、脏兮兮的安全手套、大号的透明胶带,甚至还有一把卷尺和铝合金美工刀……东西就这么零散地堆在一起。
  春好不想被他看见这幅乱象,怕他以为自己是个多么不爱整洁的女孩子。
  她从背包的角落里找到固体胶,把几张因为遇水而散开的货单粘到一起。
  她小声:“其实我平常包里没这么乱,是今天带的东西太多了才这样的。”
  秦在水嘴角微动,算作回应。
  春好却觉得他这回应里起码七分不信,两分懒得计较,一分才在听她说话。
  “是真的!你别不相信。”她坚持说。
  秦在水终是被她逗笑了:“没不信你。”
  他笑容抽开,温和而清澈,春好晃了下眼,挪开目光不吱声了。
  她注意力回到自己手上,仔仔细细把货单对齐,挨个抚平翘角粘好。
  秦在水说:“这单子这么要紧?”
  “是呀。”春好不假思索,“我要拿工资的,当然得给人弄好了。”
  说到这,她又一激灵,想起上次在学校分开的时候,她答应过他不再去打工的,现在一个月都不到就被他撞见。
  秦在水无声“哦”了下,春好则有些心虚。
  她数着货单,可慢慢,目光又不由自主瞥向他脚下;他小腿包裹在西装裤里,笔直有力,轻微的外八字,显得人清贵端正。
  春好耳朵一热,三两下弄完,她火速把包从他手里夺了回来:“那个,今天谢谢你。”
  秦在水看着她,手落回大衣兜里,却问:“那如果我今天没在这儿,你准备怎么办?”
  春好轻哼,绝不吃亏的模样:“那我也报警。”
  秦在水点点头:“现在不怕报警后考不了大学了?”
  春好噎住,惊讶抬头:“……”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说话这么会冷嘲热讽。
  秦在水看见她瞪得大大的眼睛,不知为何,他又淡笑了那么一道。
  春好也不知他笑什么,她一鼻子灰,心脏却又咚咚跳动。
  秦在水身影在她身上罩了一下,越过她往前边走去。
  “好了,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第20章 春落人不人鬼不鬼
  [乱晃的不是手电筒,是我的脚步,以及,雀跃的心。]
  -
  走出酒店大楼,天已经黑了,高楼大厦的灯光代替了星星,低调地悬挂在夜幕里。
  寒风吹来,春好缩住脖子。她抬眸看了眼冷风里秦在水的背影,搓搓手,埋头往前跑了两步,紧紧跟上他。
  黑色轿车停在路边,后面是酒店的草坪,一方方竹影配着灯带,幽暗雅致。前面是灯火辉煌的红毯入口。
  两人还没走过去,身后又响起声音。
  “秦二。”一个微胖的男人喊住了他。
  那人站在后门门口,声音惊喜,扔下女伴过来了:“我刚瞧钟栎从这后边儿上去,就猜是你在。”
  秦在水停下脚步:“朱总。”
  春好也回头,抱着背包好奇地看向他。
  “别,多生分。”朱煊笑容不减,往春好的方向递了个眼神,“这位是?”
  他觉得她不像秦家的晚辈,也不像他的女人,何况秦在水身边何时有过女人。
  秦在水神色如常:“有事直说。”
  “还是上回西南那项目的事儿,我想再找你谈谈。”他放低身段,好言道,“秦二,既然你大哥都说没问题,你就把资金拨给我吧。”
  秦在水:“既然是秦问东说的,你去找他。”
  朱煊为难:“可这事儿最后是你拍板呀。秦二,我怎么说也算是你半个表弟,何况这项目成了对秦家也有好处,总不能我前面打点好了,你临门一脚把我踹开吧。”
  提到秦家,秦在水终于没再回绝,他转向春好,微微低头:“你先上车,在车里等我。”
  春好正专心致志偷听呢,被他点到名,下意识站直,“喔。”
  她一步一回头地走去车边。
  秦在水还和朱煊站在原地,夜色照在他发上,不知是不是在谈工作的缘故,他五官更加严肃,总之,和她印象里那个在西村顶着大太阳,穿白色短袖衬衫的清朗男人不太一样。
  春好收回视线,又看见站在后门口的两个小姐姐。
  一月的武汉,天黑后就零度了,她们却只穿薄薄一条亮片长裙,即便裹了披肩,看起来也并不保暖。只因朱煊还在和秦在水说话,她们只能在门口吹风候着。
  车里,蒋一鸣降下副驾驶的车窗,朝她招手:“春好小朋友,快上来呀。车里有暖气,外面太冷了。”
  春好见是他,拉开后座车门上去。
  车里暖烘烘的,她忍不住说:“我已经不是小朋友了。”
  蒋一鸣在前边敲电脑,听见这话,微愣一笑:“那是我叫习惯了,毕竟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太小了。”
  春好:“那你今年多少岁?”
  “我?我26。”
  大她九岁。春好看向窗外的秦在水,“那……那他呢?”
  “谁?”蒋一鸣回头,“你问秦教授?”
  “嗯。”她声若蚊蝇。
  “秦老师30了。”
  大她十三岁。
  春好拿指甲掐着手上发痒的地方,一时没有言语。
  她目光落到门口那两个小姐姐身上,又问:“那个男的,是有两个女朋友吗?”
  蒋一鸣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朱煊,差点呛住:“呃……可能吧?”
  他一头黑线,他跟着秦在水有几年了,二代圈里那些离谱事也听说过,这位朱总喜欢双胞胎,后来可能看一样的脸看腻了,又换成两个不一样的。
  但这话怎么能对小孩子说,他打着哈哈混了过去。
  不一会儿,秦在水谈完事过来了。
  司机下车去给他开车门。
  风涌了一道,秦在水坐进来。
  他面色不太舒缓:“一鸣,后面西南的项目把朱总名字加上。”
  蒋一鸣讶异:“可之前我们不是怀疑朱总财务状况有问题,给划掉了吗?”
  “你也说了,只是怀疑,没有证据。”秦在水看向窗外,“先把他加回去,钱也照给,其他的后面再说。”
  “是。”
  轿车缓缓启动,司机往酒店前门开。
  秦在水没再说话,副驾的蒋一鸣也沉默下去。车内没开灯,静悄悄的,隔绝外面的风吹哨子声。
  空气里有他身上还没消散的霜寒气息,以及淡淡的檀木松香味。春好也不知他是在想事情,还是在出神。
  车绕过酒店的雕塑、喷泉,来到前面走红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