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那后半夜怎么回事?
  小家伙的哼唧声再次响起,赵留行也顾不上多想,抱起孩子就跟柳善因说:“我去奶孩子吧,应该就是饿了。”
  “好,那我也去做早饭了。”柳善因见状点点头,回到床铺边去摸自己的外衫,赵留行听闻站在门口转头望,“不急,你再睡会儿,大不了待会儿叫长夏到街上买些回来。你别累着。”
  柳善因摇头说:“不用,反正我也睡不着了,等小宝吃完,咱们正好也饿了。”
  赵留行拧不过,只得道了声辛苦,转头匆匆出门喂奶去。
  哪成想,他前脚刚踏出寝屋的门,后脚那张熟悉的面孔就出现在了院中,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他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睡迷糊了,竟瞧见了二姑,直到长夏追来冲他高声提醒了句:“三郎君,二姑奶奶回来了。”
  他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觉!可眼前人少说不是三五日才能到,怎么来的这般快呢?
  “二姑!”赵留行错愕不已。
  赵平澜威武的身影站定在院中,令人生畏,她盯着半年多未见的侄子以及他怀中哼哼唧唧的娃娃,忽而冷笑道:“爱侄,许久不见,瞧着我是不是该恭贺一句——喜得贵子啊!”
  别瞧赵留行平日里横行无忌,盛气凌人,但他只要一见到赵平澜就跟老鼠见了猫般忐忑不安。可眼下似乎有比跟二姑解释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便硬着头皮说:“二姑,您能不能稍等片刻……”
  “怎的?不欢迎我回来?”赵平澜厉声发问。
  赵留行则在她面前熟练地哄了哄怀里的小家伙,一本正经地跟她说:“当然不是,是孩子饿了——您要杀要剐,能不能让我先奶了孩子再说?”
  第56章 第56章二姑发怒
  赵平澜心里压着怒火,却还不至于跟个小娃娃计较。她看了眼赵留行,转头抛下一句:“一会儿到后院找我。”便潇洒拂袖而去。赵留行随即诶了一声,顾不上多想速速将孩子抱去了书房。
  而后,等一切安置妥当,赵留行特意将小家伙留在乳娘身边,回屋去找了柳善因。
  这时间,柳善因刚刚穿戴好衣裳。
  她适才听见外头的动静,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躲在屋里察言观色,待赵留行一进门,她便怯生生地问:“赵赵将军,是二姑来了吗?”
  赵留行点点头,她又继而说:“那二姑为什么看上去不太高兴啊……”
  “因为有些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二姑说清楚。”赵留行没有隐瞒。
  其实和柳善因在一起这事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一切来得突然,却又是那样合乎情理。原先的他只觉得等事情解决了,两个人分道扬镳就再无联系了,自然也不必急着跟二姑解释。
  谁成想事到如今,他竟先沦陷了。他这辈子说什么也要和女郎在一起。
  “是咱俩的事吗?”柳善因举目看着赵留行。
  赵留行嗯了一声,抬眸诚恳道,“你愿意跟我一块去后头见二姑吗?”
  柳善因闻言下意识垂眸,有些担心。
  赵留行瞧着女郎这副模样必不会勉强,男人该有的担当他自是有的,他便转头打算一人过去面对,“没关系,你若不愿就留在这儿等我回来,我会跟二姑把话说明白。”
  只是他还未抬脚,就被女郎狠狠拽住了衣角。
  赵留行蓦然回首,听柳善因在他身后瞪着大大的眼睛,小声与之说:“赵赵将军,我跟你一起去。反正我迟早也是要见二姑的……”
  女郎笃定的话音落在清晨的雾色里。
  她虽怕得不行,却还是不忍心叫赵留行一人面对,毕竟这事也不是赵赵将军一人的错。
  “好,有我在,你别担心。”赵留行见状会心一笑,顺势握上柳善因的掌心。柳善因没挣脱,二人就这么相视一眼,一块寻了赵平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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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院,赵平澜立在柳善因亲手栽种的小菜园边,凝眉相望。此刻,她心中的疑惑盖过了不悦,等赵留行牵着柳善因来到院中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抢先问了句:“这菜地,是你们弄得?”
  “都是小柳自己弄得。”赵留行如是说。
  半年不见,还真是过上日子了。
  赵平澜冷哼一声,缓缓回眸看向不远处的两个年轻人,不怒自威着。
  柳善因攥着赵留行的手,怕得打颤,但她还是出于礼貌,硬生生给赵平澜鞠了一躬,并老老实实自我介绍道:“晚,晚辈柳善因,拜见都护大人——”
  晨曦里,赵平澜眉目似秋风清冽,她听见柳善因这样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赵留行赶忙将话茬接下,“二姑,小柳就是柳徽的家妹。”
  赵平澜眼眸微动。
  她思量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句:“柳徽?”
  她似乎记不起这人是谁,只隐约觉得熟悉。赵留行便解释说:“就是那个为护我脱困,重伤而亡的百夫长。”
  “哦,原是他。”赵平澜恍然大悟。
  此话一出,她连看柳善因的眼神都温和不少,她认柳徽是个忠孝的铁血儿郎,可就事论事,她还是对这二人的事保有怀疑的态度。她瞥了一眼自家的混账小子,直言道:“那孩子不是你们的吧?”
  赵平澜洞穿一切,吓得柳善因不敢妄言。
  她转眸将目光投向赵留行,赵留行却淡定地说:“是,二姑说的不错。这孩子确实不是我们的,小宝是柳徽兄的遗腹子。”
  “什么?那你们俩又是怎么一回事?”赵平澜挑眉诧然。
  恩人的儿子,与恩人的妹妹,居然变成了女使口中的夫人和小郎君?
  他个混账小子想做什么?
  她盯着赵留行,但看在柳徽和柳善因的面子上,继续压着怒火沉声说:“你小子把该说的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不可隐瞒,不若你知道我会做些什么——”
  姑侄两个一般无二,一上来便直来直去,没有分毫弯绕。
  赵平澜警告起赵留行。
  赵留行也实在没必要跟眼前人藏着掖着,有些事她迟早要知晓,瞒着她于自己而言没有半分好处,他便把这件事的原委跟二姑说个明白,一个字也没给落下。
  期间,赵留行说得每一句话在柳善因看来都是煎熬。
  因为她也不知等赵赵将军的话音落了,眼前这个威严的二姑大人会怎么处置她……
  “事情就是这样,该说的我都说了,您想怎么都好,只是这一切都与小柳无关,从始至终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您不要怪罪小柳。”赵留行的话音落了,柳善因悬着的心也跟着死了。
  她紧握着赵留行的手,赵留行也紧握着她。
  两个人对上眼神,讳莫如深。
  谁知,赵平澜听后竟一言不发朝他们转身走了过来,柳善因瞧得真切,眼前人这些年过得并不容易,细长的刀疤深深刻在眉尾,那张足矣惊艳众生的脸,也早就被北庭的风沙磨伤。
  但没什么好可惜……
  如今的赵平澜,已不能用美貌定义,她用了半生来证明女子从不输儿郎。
  赵平澜身高力壮,等她站定在柳善因面前,就立刻遮蔽住了她身前的太阳。
  柳善因赶忙垂眸不敢细瞧,她以为二姑大人要同他们问罪,哪成想,她却只张口问了赵留行一个问题,“我若不回来,你小子打算怎么做?就打算这么糊弄下去?”
  赵留行闻声不假思索地答:“辞官。”
  “辞官?”赵平澜不敢置信,她在给赵留行一个改口的机会。
  赵留行却笃定道:“是,倘若北庭回不去,他们给的也只有和呈王府联姻这一条路,那我只能辞官和小柳一同回兰花村,给他们柳家当赘婿,种一辈子地去——”
  赵留行觉得如此过完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此话一出,别说赵平澜,就是从未听过他这个想法的柳善因也给疑惑地啊了一声,她实在没想到赵赵将军为了自己,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
  可当着长辈的面这么说,不太好吧……
  下一刻,随着她的那声啊缓缓消失,赵平澜强有力的一脚,便狠狠踹在了赵留行毫无防备的腿上,差点没把赵留行疼得倒在地上。从小到大被眼前人收拾了那么多回,他还是没能习惯眼前人的“铁脚”……
  赵留行嘶了一声捂住自己受伤的腿,柳善因也赶忙垂眸惊叹,“赵赵将军,你没事吧!”
  赵平澜却没打算放过他。
  她骂:“臭小子,我瞧你胆子真是肥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了?”
  赵平澜这话并非是针对赵留行当赘婿这事,她只是想他们这一路走来历经万难,在生死边缘徘徊,好不容走到今天,这官他竟然说辞就辞!还说得如此轻松?
  可她不知,赵留行与她的追求从来不同。
  当年她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执意西行博个功名,而赵留行却是逼不得已离开故乡。虽然这些年,他对北庭充满眷恋,但心里始终是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