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赵云香此刻有贺盈安在背地里撑腰,免不得与赵温香耀武扬威:“不就是让她敬母亲三盏酒吗?这有何不妥吗?母亲不说,是母亲气量大能容人,大姐干什么在这儿横叉一杠?”
  “喏,不若大姐你替她喝——”
  赵
  温香抬起头死死盯着得意忘形的赵云香不放,赵云香却一脸不屑,转手将酒盏朝她递去。
  柳善因心思单纯,岂能叫眼前人替自己受过?一盏两盏酒于她而言已无甚差别,她喝就是了……
  于是乎,她便趁着酒意拍案起身,抢过赵云香递给赵温香的酒,冲那头的始作俑者扬声道:“夫人,晚辈敬您。”
  贺盈安没抬头,柳善因却一盏接着一盏地将酒饮下,直到喝到第五盏,辣得她再也喝不下了。
  柳善因才晕晕乎乎将倒酒的动作停下。
  赵云香瞧着眼前人脸颊绯红,醉意上头,似是觉得时机成熟,她怕柳善因再喝下去,喝得不省人事,岂不白费工夫,便转而拿起她面前的酒壶假意道:“成了成了,心意到了就成了,柳娘子倒也不必这般实诚。坐,柳娘子快坐吧。”
  柳善因眯着眼睛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却已然醉在酒中,此刻天地在她眼中倒转,旁边赵侃侃居然变出了两个脑袋。
  柳善因装作无事,本想扶着桌案缓缓坐下,偏一个不小心坐在了地上,还正正好坐在了赵云香脚上。赵云香也算是咎由自取,只闻随着啊的一声惨叫,脚趾和脚面上的痛就钻进了她的心底。
  柳善因这一屁股子坐得死,疼得赵云香半晌没缓过劲来。
  赵温香瞧见她那龇牙咧嘴的模样,没忍住笑出声。
  赵侃侃却是毫无遮掩地直接大声嘲笑:“啊哈哈哈,我说四姐,原以为你只会夹着嗓子说话,没成想,你嗓门也这么大。”
  赵云香羞愤难当,狠狠将脚从柳善因的屁股下抽走,半晌气得说不话来。
  柳善因却在哪里跌倒,就顺势在哪里坐了下。
  赵温香见这人一直不起来,不由得弯下查看。
  谁知桌下人这会儿抱膝而坐,埋头不语,身上还散发着阵阵酒气。她想她真是醉了,地上那么凉,竟然就那么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她刚想抬手去碰刘涵宇,就被赵云香抢先一步蹲下。
  赵云香想酒也劝,脚也被人坐了,
  再不快问些正事努力真就白费了,不若趁热打铁,先下手为强。
  “柳娘子,柳娘子?”赵云香伸手试探。
  赵温香无奈起身望向外头越来越暗的天,她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赵侃侃见状问她,“大姐,你瞧什么呢?”
  赵温香瞟了眼赵侃侃,不屑道:“多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侃侃瘪瘪嘴,这家里同辈的也就眼前人和赵留行敢这样对待他。
  既然不关他的事,赵侃侃只好低头去看地上的热闹。
  只瞧柳善因听见赵云香唤她,依旧无动于衷抱膝坐在原地,赵云香不甘心,直到柳善因抬头看她,她才趁机不怀好意地张口说:“柳娘子,是吃醉酒了吗?”
  柳善因不语,只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赵云香不知其解,只能稍稍试探,“柳娘子,你不若先起身来?若是凉坏身子,家里人该心疼了。诶,端午将至,柳娘子来京这么久,也不想着回家看看吗?”
  赵云香话锋突转,明眼人都知晓她打得什么主意,可柳善因迷迷糊糊哪能搞得清楚。
  她只默默念了声:“回家……”
  赵云香见眼前人有了反应,赶忙乘胜追击:“是也,回家!不知柳娘子的家在何处?与咱们这儿相隔多远,回家是否方便?若是不便,到时我可帮娘子你安排个妥帖的马夫,送你归去一程。”
  赵云香每句话都在往柳善因身上引。
  柳善因盯着眼前人有些重影的脑袋,噘嘴想了想,“我的家在何处?我的家……”
  赵云香点点头,私以为胜利在望,没成想柳善因却忽而说了句叫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话。
  “我的家就在这儿啊……你看不到吗?”柳善因说罢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后背。
  赵云香愁眉问:“什么?”
  柳善因便开口跟她认真解释道:“什么什么啊?我一个小田螺,我的家不在背上,难道在脑袋上吗?”
  “……”
  赵云香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她觉得眼前人根本没醉,她不过是趁机装醉跟自己装疯卖傻,好逃过她的追问。她凝视着看上去纯良无害的柳善因,心想这女人好深的城府,她是田螺?
  她瞧她分明就是狡猾的田鼠——
  可柳善因冤枉,她现在醉醺醺的,实在是把自己当成了颗生活在稻田里的螺,不若她也不会蜷缩在桌下一动不动。上一遭醉酒,她便是错把自己当做一条猎狗,半夜吵着闹着要睡在邻居家的狗窝才肯罢休。
  赵侃侃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见四姐吃瘪,捧腹笑了半天,笑得赵云香没了面子,气急败坏把“小田螺”推在了一边,起身不再想搭理柳善因分毫。
  柳善因被她这么一推,瘫坐在地上,似是缓过几分神来。
  赵温香在赵家呆了几十年,还从未见过像今天这种情况,她下意识抬眼去看贺盈安愈渐难看的脸色,不禁暗道这丫头真是有趣,也真是厉害。
  赵温香再次转眸瞧瞧外头的天,约摸着时辰差不多,就伸手去搀了桌下的人。
  “来,坐回位置上吧……小田螺。”
  小田螺,什么小田螺?
  柳善因迷迷糊糊从桌下爬起身,虽然暂时忘记了自己“小田螺”的身份,但依旧醉得不知东南西北。她抬头一瞧见贺盈安,想起适才敬酒的事,居然又顺手端起面前的汤碗,朝贺盈安敬去。
  甚至赵温香想拦,都没给拦下。
  “夫人,晚辈…晚辈敬…祝您……祝您福如东海,早生贵子!”
  此话一出,赵温香扶额不语,在场之人一个个想笑却不敢笑,眼瞧着都快憋出了内伤。唯独那“已生的贵子”满脸愕然,但听赵侃侃啊的声音,比赵云香还大,他张口便骂:“啊?臭丫头,你耍什么酒疯?!”
  柳善因却在饮下那碗空气后,梆的一声将头磕在了桌案上,再没了动静。
  “哈?你居然还装死!来人,给我取盆水来,把她给我浇醒——”
  赵侃侃一向骄纵,他张口吩咐,使人赶忙转身照做。可赵侃侃先等到的不是一盆冷水,而是个身挎长刀,怒不可遏冲进府中的人。
  赵留行申时接到消息,就跟勋卫那边告假往家赶。
  怎料,等他到家后,见到的只是两个被锁在屋内的女使,柳善因和孩子早已不见了身影。
  赵留行瞬间怒气上头,砸了困住长夏和土酥的锁,转头就奔向了护军府。
  小园外,赵留行气势汹汹,步履匆匆,长刀撞在铁甲上的声音让人胆寒,使人们却还是尽力阻拦着,“三郎君,三郎君,您怎么不说一声就回来了?今天四娘子归家探亲,家里都是女眷,阿郎又不在家,您这样贸然过去是不是不太合乎礼仪。您容我通禀殿下一声,通禀一声便好。”
  可他们做到这般,赵留行哪还有那样好的脾性,跟他们好好说话。瞧他利落抽出长刀,明晃晃照在使人脸上,跟着赫然将刀刃架上使人的肩,眼带杀意地沉声说:“滚开,想死,还是想活?”
  “想,想活……”
  使人做出选择颤颤挪步,谁会想死呢?
  赵留行见他做出选择,没再与之废话,恶狠狠拎着长刀没进昏暗的长廊,一刻未停向着灯火通明的饭厅奔去。
  与此同时,饭厅这边提前偷跑过来报信的使人,神色慌张来到贺盈安面前如实相禀。
  贺盈安闻声面色一变即刻回头质问:“废物,一群废物,他怎么来了?是谁通知他的!不是叫你们把那边的人都给看起来吗?”
  “是……是啊,奴是把她们都……”使人应声时肉眼可见的慌张。
  贺盈安察觉不对转眸看向赵温香,未曾想……
  赵温香正挑眉将她相望。
  第40章 第40章接你回家
  贺盈安盯着赵温香看了半晌,她到底是低估了她的胆量,但毕竟她在暗,赵温香在明,贺盈安并不能因为此事追究赵温香分毫,可该结的仇,却在彼此的对视中悄然结下。
  赵温香不惧,她明白今朝只要屈从一次,将来便是无尽的拿捏,所以她绝不低头。
  厅堂的夜色很静,座前的灯火烧的很旺。
  赵温香讳莫如深,她转过头好似听到刀剑划过地面的声响,众人也跟着抬眸望,一
  直待到院中骤然泛起寒光,愕然声纷纷四起,“这阎王怎么来了……”
  赵留行提刀奔赴,只为一人而来。
  他的明光铠在烛火的照耀下,晃亮了众人污浊的眼,更照穿了他们虚伪的心。在场的人无不被他狠绝的模样恫吓,唯独赵温香松了口气,她敛下双眸故意起身离开了柳善因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