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陆晨将烤盘上的肉全部翻面,抬起头说:“算了,我有喜歡的人,不适合接触新朋友。”
  桌上静了一瞬,只短短一瞬,就又热闹起来,热闹的简直有些嘈杂了,大家同时说话,叽里呱啦的,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事实上,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想赶紧把这个茬打过去,自然而然的結束这个话题。
  在场的谁也不傻,陆晨是武术馆的合伙人,除了带学员去外边打比赛,几乎天天都泡在武术馆里,他说有喜歡的人,那个神情,不得不让人将目光投射向一旁的陶欣。
  大家不敢确定,也不敢试探,只好装糊涂。
  一群人都装糊涂,实在很刻意。
  陶欣扭头看了眼陆晨,陆晨没看她,而是拿出手机,在桌下打字。
  陶欣很快收到他的微信。
  【陆晨:私密马赛,我真不想相亲,借你挡挡】
  【陆晨:[跪了jpg.]】
  【陶欣:可信度不高】
  陆晨没想到陶欣会这样回复,迟疑了一下,发过去一个大哭的表情包。
  他足够小心,克制,尽可能减少和她接触,伪装成普通同事关系,可只是稍稍露出一点苗头,就被她列入了异性的范围。
  她没再回复,却很不经意地将椅子往桌角靠了靠,一定程度上拉开和他的距离,是非单身女性和单身男性保持的异性距离。
  陆晨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想过会这样。
  如果陶欣感受到他的心意,佯装不知,同他暧昧,那他又怎么会陷入如今的困境。
  陆晨很清楚,好女孩是争不来的,他必须耐住性子,甘愿做替补,等着竞争对手自己犯规,被红牌罚下,那个时候他才有机会。
  不就是坐冷板凳吗。
  他这么年輕,等得起。
  饭吃的差不多时,陶欣接到电话,她一开口,众人就知道电话那边是周廷之。
  陶欣在和男朋友讲话的时候,声音会比平时嗲一点,很小女
  孩:“你到哪啦?这么快呀,那我现在出去。”
  放下电话,她声音一下子就正常了,有种脆生生的爽利:“周总来接我了,我先撤,你们慢慢吃。”
  大家客气:“叫周总进来坐会啊,喝两杯。”
  就只是客气。他们并不忍心看陆晨的热闹。
  陶欣笑笑,替周廷之婉拒:“改天吧,他今晚好像也没少喝,我听说话都有点迷迷糊糊了。”说着已经穿好外套,提起包,朝众人挥挥手:“拜拜,我走啦。”
  大家便纷纷道别,说下次再聚。
  陶欣下了樓,一出门就看到周廷之站在路边,忙跑过去:“怎么不在車里等,外边好冷。”
  “我叫老林先回去了。”
  “穿这么少,还好我車就停在这里面。”
  陶欣挽着他,一边往巷子里走,一边借着路灯观察他。
  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吹了风,周廷之眼皮脸颊都泛着红,不过神态倒是很正常,不是喝醉酒后那种无精打采的样子。
  “周廷之。”陶欣叫他的名字。
  他慢慢看过来:“怎么了?”
  果然喝醉了。
  周廷之喝醉以后反应会比平时慢半拍。
  关上車门,陶欣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唇角,他也是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想要回吻,可陶欣已经坐好,系上安全带:“出发了周总。”
  周廷之“嗯”了一声。
  “你喝多少呀,醉成这样。”
  “……不是很多,走的时候喝了一杯,二两白酒,可能有点急了。”
  “是非喝一杯才能走吗?”陶欣摇摇头:“酒桌文化,糟粕。”
  “嗯,没办法。”
  “晕吗?睡一会吧,等快到家了我再叫你。”
  周廷之是有些头晕,看着陶欣,这样像一个贤惠的小妻子,心里柔软的几乎要融化。他有五分醉意,这时也要装出八分,陶欣叫他睡,他就倚着座椅闭眼入睡,等着陶欣温柔的叫他醒来。
  忽然期待起婚姻。或许是昨晚那通电话的缘故,他梦到绿色的草坪,洁白的轻纱,目之所及处满是陶欣喜爱的郁金香,他等待着他的新娘。
  钢琴曲是梦中的婚礼,那么清楚,仿佛就在耳边。
  “周廷之,要到家啦。”
  睁开眼,車里竟然真的播放着梦中的婚礼。周廷之有点遗憾,他还没看到陶欣穿婚纱的模样。
  车驶入小区,很快到了门口。他故意放慢动作,陶欣果然先下车,快步走过来帮他开车门,有些担心,关切地问:“怎么样,是不是想吐啊。”
  陶欣握着他的手臂,目光追随着他,为他一点不同寻常的反应而神经紧张。
  “没事。”
  “真没事吗?你脸好像比刚才还红啊。”
  应该是在车里睡觉热的吧。陶欣把暖风开的太足了。
  外面冷,进到屋子里。
  陶欣打开玄关的灯,竟然蹲下身要帮他脱鞋。
  “别,我自己来。”
  “我帮你把鞋带解开。”
  周廷之拦住她,坚持要自己解开鞋带。可这并不容易,什么时候系了个死結?
  陶欣似乎在他耳边笑,声音却还是温温柔柔的,哄孩子一样:“我帮你吧,好不好?”
  不行,他不想,他不想让陶欣做这样的事,他答应过陶欣的父母,如果有一天见到陶欣,要像父母一样,把她当女儿爱护。
  天底下没有哪一对父母,会愿意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蹲下来给男人脱鞋。
  周廷之把哪只解不开鞋带的皮鞋用力蹬掉,鞋子飞出去,掉在地板上,咕噜咕噜滚好远。
  “哎呀。”陶欣轻声说:“安静一点,琴姐都睡了。”
  她只穿着袜子,蹑手蹑脚的去把哪只鞋捡回来,而后又来搀扶他,仍是轻声细语地说:“走吧,上樓去。”
  她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很会照顾人。
  楼梯昏暗处,周廷之不由得停下脚步。
  “又怎么了?”
  “你想过結婚的事吗?”
  一旦动了结婚的念头,就像一根柔软的羽毛,总在心头轻轻瘙痒,每一刻都很难捱,时间仿佛都变得漫长了。
  陶欣看着他,笑一笑:“我现在还没有民事行为能力,你忘了吗,我还不能结婚呢。”
  他听到自己问:“你想过吗?”
  陶欣牵着他的手,往楼梯上走了一步:“我现在就想。”
  周廷之跟着往上走了一步:“你敷衍我。”
  “我没有啊。”陶欣又往上走两步。
  “你有。”周廷之也跟着往上走两步。
  双脚迈进二楼光源覆盖的范围,身体被暖黄色的灯光笼罩,感受到明亮,周廷之低下头,看着自己和陶欣交握的手,不再纠结陶欣是否敷衍他的问题。
  “喂,你刚才鬼上身啊。”
  “……把灯关掉,晃眼睛。”
  陶欣笑着关了灯,一瞬间暗下来,走廊里只有如水一般冷清清的月光。
  周廷之喜欢这样昏暗的环境,他觉得自己上辈子或许是一只吸血鬼,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才能很好的生活。
  “然后呢?”陶欣问他:“周总还有什么指示?”
  好像他的话是圣旨,他说什么她都会照办。
  “别叫我周总。”像老板和下属,他不喜欢。
  “那叫你什么啊?”
  丈夫,妻子,应该叫老公才对。
  可他们还没结婚,陶欣不能叫他老公,他也不能叫陶欣老婆。
  不过以陶欣的脾气,就算结婚了,恐怕也不会这么称呼他,一定会说“好肉麻,我才不要”。
  那该叫什么好呢。
  他思考,犹豫,不肯挪步。
  “哥哥,叫哥哥行吗。”陶欣替他做决定,摇一摇他的手:“求你了哥哥,赶紧上楼吧。”
  “……可以。”
  “嗯?”
  “这样叫也可以。”
  “听起来像是勉强接受的意思啊。”
  周廷之跟着她走几步,又停下来。
  贤惠的小妻子这会也不耐烦了,深吸一口气说:“祖宗,你是我祖宗行不行,又干嘛呀?”
  “……什么时候带我见你大哥?”
  “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又敷衍我。”
  “你是软的不行非叫我来硬的是吧?”
  陶欣握着拳,在他面前。
  她的拳头很厉害的。
  周廷之记得他和陶欣刚开始谈恋爱那会,学校附近治安不好,晚上总有飞车党出没,专抢女生手里的包。有天晚上陶欣开车送他回学校,恰巧遇见,被抢包的女孩惊慌失措地大喊,陶欣一脚油门追上去截停,差点撞飞了那辆摩托车。
  而下车拿包时,摩托车同伙赶过来帮忙,又被陶欣一拳打得鼻子嘴巴直淌血。
  那一拳对二十岁的周廷之而言,震撼程度不亚于第一次在山顶看到日出,太阳从云层中爬出来,也是那么红彤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