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这种对外的招待所,住一个晚上大概要五六百块,对这些外商来说,这个价格不贵。
  但对于来谈合作的李厂长,听到后,却是震惊不已。
  这可是他之前两三个月的的工资。
  眼下,棉纱和制衣生意在国际市场行情非常好,这也是周雅韵扩张到内陆的原因之一。
  香江地方小,地价贵,现如今劳动力更贵,如此下来,成本便会加剧,在国际市场的优势便逐渐变小。
  在香江那片土地,一个纺织女工一个月的工资,大概要三四千港币,而在内陆地区,十分之一都不到,这便是投资者蜂拥而至的原因。
  而很多外商,都把主意打到了来料加工上。
  来料加工,相当于把内陆的加工厂当做一个中转站,将原料送进来,加工完好,再运出去售卖,十分方便,只需承担代工的费用,也规避了很多风险。
  但周雅韵却想直接涉猎源头。
  李厂长缺乏资金,而李厂长的劣势,却是她的优势,双方可以说是相谈甚欢。
  但李厂长毕竟也是有点见识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就点头答应下来。
  她这一趟从木城过来,要见的外商,不止周雅韵一个,她还得再掂量掂量。
  周雅韵多少能猜到,不过所谓在商言商。
  他们摆出最大的诚意,做最大的努力,能否成事,便要看他们的诚意,能不能打动李厂长了。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眼下热热闹闹瞧着挺好,谁知道未来会如何呢?”李厂长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她们工厂,以前好的时候,收益也是很可观。
  这几日北方天气转凉,李厂长穿着一套藏蓝色工服,洗的发白,有些旧,但精神面貌却极好,收拾的干干净净,整齐利落。
  李厂长虽然是很专业的人,但到底国际视野和见识有限,对未来的担心,周雅韵打心底能理解。
  当初若是没从滨城到香江去,她大概也是犹豫的。
  没有人能预见未来,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孤注一掷的魄力。
  在来内地谈生意之前,周雅韵就已经与团队开会做过各种预判,自然对李厂长的各种反应,都有相应的应对措施。
  不过总体来说,都是殊途同归,把最大的诚意摆出来。
  周雅韵从包里掏出几张照片,放到李厂长面前,跟她说,“这是我们在珠三角的厂房,这是规划图。现在已经动工了,等建成后,设备过了海关,运进来后,便可以招兵买马,开始运行。”
  新建的厂房,采用的是外面的方式标准,比现如今内陆的各种工厂,都要现代化,也更加规范化,李厂长看着照片若有所思。
  她在国内来回奔波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让厂里几千个工人能吃得上饭。
  想着当初看着厂里的职工,背着厂里的棉布沿街叫卖,价格几乎跌到底,都没卖出去多少的场景,李厂长心里就难受,闷得慌。
  明明他们有最勤劳的工人,却连温饱都难。
  这也是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寻求合资企业的原因,她想赚外汇和港币,想让大家都有饭吃,工人靠手艺,下岗了得有多少小家庭毁了。
  李厂长年纪比周雅韵大上不少,论其经历和专业能力,是比周雅韵强,但要论到其他方面,却远远比不上周雅韵。
  周雅韵笑着说,“若是要赚外汇,厂子自然是建在沿海比较方便。”
  而这对于周雅韵来说并不难,李厂长也是看上这一点,才想想跟外资合作的。
  在香江那种地方,只要花上几百港币,就可以办个营业执照,开始招兵买马当起老板,风风火火干起来。
  她也不是没想着自己干,但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没资金,二没背景,祖上都是泥腿子,什么都干不出来,寸步难行。
  筹集资金,要三顾茅庐,要跟银行贷款,还不一定贷得到钱。
  这边扯一点,那边扯一点,等钱凑够了,别人家东西都卖出去了。
  而且若是以他的身份建厂,许多事情也不好办。
  不管是税务,防疫,还是搞监督的,都要打交道,各种各样的检查,一次一个小关口,伺候不好,还有穿不完的小鞋,都不知企业还能怎么发展?
  她不是这种性格,打点不来,让她管生产管看货可以,这种,不行。
  搞来搞去,厂子还怎么发展?
  这段时间,她在全国跑,有时候还会去京城,去沪市,为了方便,就直接在外商停留的宾馆碰面。
  那
  些服务小姐看到她,鼻孔都朝天,看她的衣着打扮,听她的口音,知道她是内陆人,说话的语气也是跟撅了他家祖坟一样。
  一上来就要说,“在这里,是要用外汇和港币的!”
  意思是,她给不了外汇,就得走人。
  李厂长只能低声下气地解释,好似封建社会的丫鬟一样……
  不知自己人,为何那么爱作践自己人。
  每回都是等谈生意的人来了,那些服务小姐才愿意给她一个笑脸。
  反倒是外人,对她要客气礼貌些。
  专业的事得别的人来做,像这照片里的设备,她就没见过,也不懂那些什么现代管理理念,更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但她虽然不懂,却知道,路不能被自己堵死。
  所以当听到周雅韵说,若是办了合资企业,还会在珠三角再建一个合资工厂后,李厂长一时间,心里都有了底。
  ——
  周雅韵在内陆城市谈着事,路天策也在京城忙着。
  之前陪同考察团在国外跑了那么久,总算丢下去的石头有点回音。
  力华实业进军内陆,第一步走的就是搞基建。
  眼下的内陆,就是一整片待开发的荒芜工地,基础建设是重中之重,是未来的基石。
  但要让外资参与基建,上头有疑虑,路天策也能理解。
  所以,才花了这么多功夫在其他事情上做协调,总算辗转了这么久,一个月前,终于拿下上头批准的条子。
  正兴实业在南洋,做了几十年的基建,有这个基础在,才是他们这次进军内陆能拿下项目的原因。
  明天,就是签署协议书的日子。
  而周雅韵,给两个助手放了假后,也在这前一日,到了京城来找路天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内陆的缘故,没有了香江那么多镜头和记者,周雅韵阔别快两个月没见到路天策,这会儿一见到他,立刻就抱了上去。
  而一向不喜欢在人前显露恩爱这种个人隐私之事的路天策,这回,也没有上次在香江启德机场表现出来的那种僵硬,而是默默看着她走来,朝她张开了双手。
  十月份的京城,已经有南国没有的冷意,加上最近有冷空气过境,周雅韵搂着他阔别已久的坚实胸膛,热乎乎的,一时都有些舍不得松开。
  路天策未尝不是如此。
  温香软玉满怀,这两个月,隔着电话线日日听到的声音,活灵活现出现在眼前,还是在异乡,居然有种恍惚感。
  背后是内陆充满时代感的火车站,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喷着气接着北上,墙上红色的方块字,手绘的宣传画,广播站里传来的标准的普通话,一切都与香江不一样。
  路天策今日是特意过来接未婚妻,穿着一件卡其色长风衣,里头是一件灰褐色针织衫,身上散发着周雅韵有些怀念的安全感。
  在人来人往的车站这般拥抱,是周雅韵在香江的时候,不敢想象的事情。
  这里条件简陋,却反倒让两人之间的感情,也变得更淳朴了一样。
  但路天策这样的高大身形,以及与生俱来的气场,站在这颇有时代气息的车站,却还是挡不住大人物该有的气场。
  路过的人,都要回头忘这两人,多看几眼。
  特别是当看到那个男人,捧着女生的脸,居然当众,在这种场合,亲了下去!
  虽说只是蜻蜓点水一样吻了吻唇瓣,却又落在她额头上,最后又将她的脑袋按在胸膛上。
  旁若无人!
  有人甚至还会以为是不是有剧组在拍戏?
  这两年,电视上才第一次出现了男女主人公亲嘴的画面,这是在以前的电视上都见不到的。
  周雅韵会如此配合,不是因着她也热切,而是被路天策的举动给惊呆了。
  一个在启德机场面对记者,不愿意将她的花束捧着的人,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在这么多人面前主动亲了自己。
  周雅韵整个人都“嗡嗡嗡”的,仿佛路天策的唇上,带着的是麻醉剂一样。
  过了一会儿,周雅韵终于回过神来,才在他怀里扭了扭,手指戳着他的腰,语气娇嗔,“路先生,麻烦注意着点,这要在以前,说不定就把你当流氓抓回去了。”
  “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周雅韵红着脸,甜蜜的抱怨到。
  谁知路天策却毫不在意的说,“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