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流年不利呗,”程月萤叹了口气:“你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留用的hc,小学弟能力挺好的。”
  “行,我帮忙看看吧。你呢,你什么打算?我看爆料说一部分人有relocate的机会,抽到奖了没?”
  “从感情角度出发,我肯定不希望你离开北京,”方彦笑笑,“但是理性角度而言,你肯定是去港岛发展得更好。”
  “嗯,”程月萤背对着房间,站在窗前。外头的雨没停,夜色像墨水一样,从天幕边缘慢慢渗下来,滴进了城市的褶皱里,“但是我没想好。”
  “你不是港籍么,去那边方便得多,执业也不会受限。”
  “两码事。”程月萤笑了一下,语气轻得像自言自语:“……我再想想吧。”
  电话挂断,程月萤在窗边又站了一会儿,没有马上回头。雨落在玻璃上,打得细密、轻微,敲得她心不在焉。
  梁灼洗完澡出来*,头发还带着水气,湿润的发梢微卷,随便用毛巾擦了一下,就穿着浴袍走过来。灯光映出他裸露的锁骨与胸膛,线条削利,却又松弛自在。
  他没出声,走近程月萤,环住她的腰,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不想去港岛。”梁灼嗓音很低,带着水汽的潮热呼吸贴着她的耳边问:“为什么?”
  程月萤一怔:“你听到了?”
  “嗯,”梁灼点头,“嗯。从听说beckett&hayes架构调整那天起,我就在等你开口。”
  程月萤沉默了一会儿。这是一个没办法避开的问题,但既然都决定在一起了,就不该再把话咽在心里。
  江岑说得对,不要害怕问题的出现。
  “我不太确定是不是因为以前的事。”程月萤慢慢地说:“我离开港岛很久后才去看过那段时间的新闻,很……”
  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以前看室友追星,总会在吃瓜时听到港媒的嘴又毒又损的评价,可这些评价真正落到一个普通人身上,才会意识到那是一场话语权极不对等的霸凌。
  “一想到如果回去还是要面对这些,我就觉得很烦。所以干脆逃避,连程嘉宁都改回她妈妈的姓,我却因为不想回去,而不伦不类地顶着这个自己都不认可的姓氏过了这么久,我真的很……”
  程月萤没说下去。
  梁灼抱着她,头贴在她肩窝那块柔软的肌肤上,唇角蹭过她的侧颈。
  “我知道,”他低声说,“我知道你那时候很辛苦,不想回去也是正常的,不要怪自己,好吗?”
  他顿了一下,又说:“但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试着把这些东西交一部分给我,好不好?我们一点一点来解决。”
  程月萤闭了闭眼。
  她知道自己心底那点执拗其实也不是不能松动,只是这些年来她太习惯防备、太习惯为自己做选择。现在要她卸下那层盔甲,她还有些不自在。
  但梁灼的气息很稳,他一直没催她。只是环抱着她,像是一个安静的锚,稳稳地把她定住。
  “好。”她说。
  那天晚上,他们靠在一起看了一会儿电影,程月萤很少有这样闲下来的时间。她窝在梁灼身侧,枕着他的肩膀,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如果我以后去港岛……”她忽然低声问,“你会希望我是因为你才去的吗?”
  梁灼看着她。
  “我希望你是因为你自己想去才去的。但如果你愿意因为我留下,那我也会很开心。”
  他顿了顿,轻声:“阿萤,不管你决定留在北京也好,还是去什么地方都行,我都会在你身边。”
  程月萤没再说话,轻轻点了点头,把脸贴在他肩窝里,像是终于睡进了一个很安全的梦里。
  第51章 但你想我的时候,要告诉我。
  回程那天早上,天刚蒙蒙亮。
  程月萤醒得比梁灼早一点。
  浅浅的日光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床沿,仿佛也不忍心把两人从被窝里拉出去。
  程月萤缩在梁灼怀里,头埋在他颈窝。
  梁灼的呼吸沉而匀,昨晚缠绵到很晚,入睡时梁灼仍习惯性地把她搂进怀里,仿佛潜意识里觉得她随时会逃开,于是抱得格外紧。
  程月萤伸手,小心把他的额发拢到一边。梁灼微微蹙眉,睁开眼。
  “醒这么早。”他嗓音低哑,带着没散尽的困意。
  “嗯。”程月萤点点头,“再不起就要来不及了。”
  梁灼往她这边蹭了蹭,圈着她的手收紧几分,把人又往被窝里按了按。
  “那就别走。”他闷声说。
  “别闹。”程月萤把自己从他怀里扯出来,“快起床了,等下还可以一起去机场。”
  “要不然我换航班,陪你回北京?”
  程月萤失笑,手指不轻不重地戳了他一下:“你公司不要了?”
  “公司也不是比你重要。”梁灼睁着眼看她,嗓音低得像是撒娇,“我就想多看你一会儿。回去以后又好几天才能见到。”
  程月萤听着这话,心里一软,忍不住用鼻尖蹭了蹭他下巴。
  “你要是想我的话,”她说,“视频通话可以每天都开。”
  梁灼挑眉,“那可不可以一直开着?”
  “……我还要忙。”
  梁灼把她的发丝捋到耳后,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又落到眼角,最后落在唇边,“我开玩笑的,又不是小朋友,再想你,也会克制自己,不会缠你太紧。但你想我的时候,要告诉我。”
  程月萤轻轻点头。
  其实她一向不喜欢分别,但那一刻她突然很安静。也许是因为这次的分别不像五年前那样是断裂,而是蓄力,是为了下一次更靠近的相见。
  没有再耽误太久,各自洗漱,收拾行李,同车去机场。
  途中程月萤靠在梁灼肩上闭目养神。车子驶过清晨还略带雾气的江面,桥下是来往的船只,雾霭朦胧。她握着梁灼的手没松过,像小动物一样恋栈温暖。
  到了机场,两人航班时间不同,但登机口却离得不算远。梁灼硬是多陪她坐了十几分钟,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程月萤冲他摆了摆手,外套袖口下滑,露出白得欺霜赛雪的一段纤细手腕。
  她笑起来好看,机场人来人往,有几个人朝这边看过来。
  “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梁灼俯下身,捏着程月萤的下颌,弯腰在她唇角轻咬了一口,“太好看了,我又不在,万一有别人动心怎么办?”
  程月萤“噗嗤”一笑:“在说什么啊?分离焦虑还没调理好吗?”
  她抱了梁灼一下,轻声说:“好啦,改天见。”
  回程的航班上,程月萤靠窗坐。
  她打开电脑,刚准备整理下这次交接的项目进度,刚打开资料夹,江岑就帮她和自己各要了一杯咖啡,说:“回北京这么开心?脸上的笑容都收不住了。”
  “有吗?”程月萤接过咖啡,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大概是因为这几个月天天黏在一起,刚分开没多久,她就感受到了那种轻飘飘的想念。
  像久埋在海底的礁石,没那么容易被看见,但一旦被洋流冲刷,位置就会慢慢改变。
  程月萤垂眸,心头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她从没想过,原来认真生活、温柔爱人,是这种感觉。
  不是轰轰烈烈,也不是拔肝断骨,而是你在机场、在外地、在会议间隙,会下意识地想起那个人。
  然后嘴角会翘起来。
  “去港岛办公室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江岑问。
  程月萤手指一顿,指腹沿着咖啡杯边缘摩挲,随即道:“谢谢您帮我争取这个机会,但我不打算去。”
  江岑显然愣了一下:“不去?”
  “嗯,”程月萤语调温柔,却带着坚定,低声说:“您之前说的对,有问题,就要想办法解决,我想先把一些事弄清楚。”
  “本来也只是帮你铺个路。你能力在那儿,合适就合适,不合适也没人强求。”江岑顿了顿,“不过我确实以为你会去,毕竟你男朋友在那里。”
  “我不是因为他在那儿而拒绝。”程月萤顿了顿,“相反,如果我们要重新开始,那得是彼此都站得稳当的时候。否则再靠近一次,还是会摔得粉碎。我要先把自己立住。”
  江岑点点头。
  程月萤靠在舷窗边,望着云层之上蔓延的晨光。
  她不能再用新的开始掩盖旧的裂缝。
  她想弄清楚,那道伤口到底是从哪里裂开的。
  -
  程月萤没回家,直接和江岑回了律所,把整理好的工作文件拷给她。
  然后去找人事签协议,开启离职流程,顺便把未休的年假也休了。
  律所的人不多,大概都忙着在外跑面试,程月萤关上办公室的门,迟疑了一下,在浏览器的搜索框里键入了“程誉升”三个字。
  程誉升的案件当年轰动一时,有名的大企业家锒铛入狱,网民都爱看登高跌重,更别说他的经历还牵扯到了一些时代变迁,颇具戏剧性,还曾被各路媒体深度起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