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公主与帝师有事相商,小殿下安心在此处养伤罢。”霜儿强压下嘴角的戏谑,刚舀了一勺药汁便被风止劈手夺下了药碗。
  全然没有方才那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风止几口便喝完那被帝师下了猛药,显得极苦极苦的药汤,颇具有豪迈架势。
  “有何要事要这般避着人,不成,我得去瞧瞧!”风止狠狠皱了皱眉,苦药的后劲霎时间涌了上来,露出了一副命很苦的表情。
  “咳咳咳……”
  风止被那夺命的味道呛得连连咳了好几声,连一呼一吸间都带着苦味……
  “帝师吩咐了,这几日莫要下地。”
  霜儿忍不住劝道:
  “对了,这药得上……”
  再度抢过霜儿手里的药瓶,风止挥了挥手,被苦得有气无力道:“你退下,我自个儿来!”
  “对了,帝师还说,此药有让人麻痹安睡的功效,劝小殿下莫要轻举妄动……”霜儿一扭头,就瞧见风止翻了个白眼,整个人脱力瘫在了床榻间。
  可,可恶──帝师此仇,他来日登基,必定加倍相报!
  “嘶──”站在原地把此情此景看在眼底的霜儿摇了摇头,啧啧不已,“公主说了,小殿下伤未好全,便莫要再去见她。”
  风止浑身麻痹动弹不得,眼睁睁地望着房顶的悬梁。
  皇姐──等,且等……等我──
  第88章 支开帝师,才可以放心勾引将军
  88
  再过两日,便要启程去皇家围场狩猎,徐星落合上最后一份奏章,眉头紧锁,骤然拂袖起身,她幽幽望着窗外飘飞的柳絮,双眸竟有些出神。
  风止在云天阁养伤,这些日子鲜少有机会来烦她,无非是嚷嚷着伤口疼,央求她去瞧瞧,又或是药苦,闹着她去喂,这些她都可以充耳不闻;
  至于帝师,近来他忙着筹备秋闱的考题,以及处理李勉身后的杂碎,更无暇迫着她吃下那极为骇人的物什。
  因而这阵子,徐星落难得自在,原以为李勉的倒台,可以让现今混乱不已的朝堂局势暂时缓一缓,不料今日一早,她从探子那里又收到了封新的密信。
  朝中那位宁亲王近些日子来不甚安分,明里暗里的,无不在撺掇她的那位皇叔夺权。
  眼看着新的危机转瞬即至,好在,裘洛城边的动乱已经平息,手持易家军兵权的易将军不日将凯旋,如今兵马已在城外安帐歇下。
  缓缓踱向假山后的池塘,徐星落低头,望着泛起涟漪的水面,如镜子一般,浮现出她有些憔悴的面容。
  徐星落抬手折下一朵嫣红的茶花,凑近鼻尖轻嗅,花瓣妖冶的外表下,是截然不同的淡雅的香味。
  他,会喜欢吗?
  徐星落瞥了眼池中的游鱼,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世间男子,有何人不愿意拜倒在她裙下,何故生出这般忧虑?
  为了除掉宁贼,以绝后患,她的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情爱于她而言,是这世间最无用的玩意儿,只不过,那些男子手握权势,却各个对她生得痴儿贪恋,巴不得她的目光时刻注视着他们。
  但现今,谁能为她所用,才有资格做她的入幕之宾。
  待到它日,她功成身退,便无需再同他们痴缠做戏。
  思及如此,徐星落撇下手中的山茶花,转身离去。
  ──
  易行作为长公主的独子,本该在王城中备受顶礼膜拜,做个无忧无虑游戏人间的小郡王。
  他的生父是赫赫有名的易大将军,于易行七岁时,便不幸战死沙场。
  易行为了继承父的遗志,无心朝堂,自弱冠后,这些年来自发请愿镇守边疆。
  今日,便是他于边疆时隔多年,首次回王城。
  不少的百姓沿街撒花颂歌,连连称赞这位易将军一心护国的功绩。
  如今注意到这位易将军在城内外名望过甚,徐星落指尖微勾,眼中涌动着一弯不易察觉的敌意。
  随着王城的城门缓缓被打开,为首穿戴盔甲的年轻男子行走间,披了一身剑拔弩张的煞气,好在一双桃花眼天生便生得多情,他面如冠玉的面容才平添了几分现世的人气。
  站在鸣鸾殿的高阶上,徐星落冷淡地扫视着朝她轻易屈膝臣服的将军,耳边是他恭恭敬敬的称呼。
  “易将军何须多礼,长公主已经备好接风宴,只等着将军入阁一叙。”
  “多谢公主。”
  ──
  宴席过半,众人皆有些酒足饭饱,因而有了些许闲谈之意。
  长公主盯着自家亲儿子,忍不住劝道,“如今边疆平定,是时候该收收心了。”
  易行喜欢练武,她并不会加以阻拦,若想学着他舅舅私下做点买卖,将来寻找一位合适的夫人成家,亦是不错。
  长公主话还没说完,易行却倏地起身,拱手告退。
  “这般面不改色,还扬言喝醉了。真是……”长公主抚挲着杯沿,眸光怅然,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甚省心。
  思及如此,长公主不由得抬眼,瞥了瞥身边的徐星落,“落雁啊……你……”
  “落雁不胜酒力,亦有些不适,先行回阁内歇息了。”徐星落无心顾及座席上那些王公贵相之子,拢了拢袖,坐上了华盖的车辇。
  绸帘飘动,带着些铃铛的摇曳,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一阵一阵的,欢快又急促。
  徐星落侧过头,瞥见了在宫巷踽踽独行的落寞身影。
  众宫人停下仪仗,徐星落以指撩开了帐帘的一角,“易将军。”
  “这枚驱虫的香囊赠予将军,还望明日春闱狩猎,能拔得头筹。”
  “蒙公主赠礼,臣便是讨了个好彩头。”易行双手接过香囊,继而躬身,合拳恭恭敬敬朝她行礼。
  徐星落勾了勾唇,“将军何须这般见外?你我之间,本该以家人相待才是。”
  家人……
  易行心里狠狠咯噔一声。
  是了,自家母上是落雁公主的姑母,若是放到寻常人家,他们的确会亲昵许多。
  只可惜,如今身份有别,近来母上又给落雁寻了不少出身极好的驸马人选,想来,不必等太多时日,他再度回到边疆的时候,便能从飞鸽那儿收到落雁公主大婚的消息罢……
  目送着公主的华盖车辇远去,易行五指收拢,用力得几乎要将香囊嵌在心口。
  深夜,辗转难眠,易行索性取出枕下那枚香囊,黑暗中,似乎能瞧见小公主今日朝他伸过来的纤指。
  白润葱俏,很是可口。
  呼吸渐沉,易行暗暗斥责自个儿的卑劣,怎能那般遐想于她……
  只是不经意堕入梦境中,白茫茫一片的雾泽里,一位女妖褪下了面纱,朝他伸出手,伏在他耳畔,低语:“将军,怎的不抬眼瞧瞧我?”
  “我可是……将军心中所思慕的人儿?”
  “荒唐!”世间种种,又有谁人能与她相提并论?
  易行怒而起身,屋子里传来一阵响动,被掀翻在地的婢女连连磕头,啜泣不已:“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是,是长公主……”
  易行回过神来,瞥了眼身侧那盏被婢女事先挑起的幽暗烛火,案边的香炉……
  对,是这燃香有异。
  “滚出去!”打翻了香笼,易行怒不可遏挥袖。
  婢女哭得梨花带雨,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爬了出去。
  易行的余光扫了眼自个儿腰腹间被拆解了一半的衣带,登时松了口气,他低头重新把衣带绑紧,恨不能系成个死结,这才侧过身,把香囊重新压在心口,堪堪入眠。
  只是燥意难消,他微红的眼睫低垂,脑海中那墨发间簪戴着红茶花的女子哭泣的面容越发清晰。
  “公主……”
  “落……”
  “乖,再,再含深些……”
  ——
  幡旗飘扬,礼花在空中纷纷洒洒绽开,惹得不少的贵女们举目眺望。
  徐星落冷淡地收回眸子,极为闲懒地抿了口薄酒。
  风止身上的伤还未好全,这厮便以蓝玉带束发,迫不及待地换上了一身暗墨漆点的劲装翻身上马。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骑着马踱至小公主的案前,附身覆来,狐狸眸勾起,冲着她极为狡黠地笑了笑。
  如同寻常孩童向阿姐讨要糖果般,趁其不备,自她发鬓间摘下那朵红茶珠花。
  “皇姐,且看我为你捉只火红的狐狸来做衣裳。”
  将红得粲然的山茶花的枝蓖衔在唇边,风止驰马掉头,疾越入林。
  众贵女望着他翩翩然远去的背影,一时间,不知该羡慕何人。
  “快看,是易将军!”
  “传闻易将军面如凶煞,令乱军闻风丧胆,如今一见,竟是这般国色无双……”
  徐星落循着众人的目光望去,那马上褪了铠甲,换了一身鲜衣的男子,逆光而来,一双桃花眸眼波流转,挺拔的背脊和宽肩,竟是端得一副极好的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