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法国私人酒庄酿造的红酒,一般不流入市场,只在极少数收藏家的酒窖里偶尔能见到。
  纪柏煊虽喝红酒,但并不研究,往日喝的都是二叔纪远军送来的藏酒,他喜好参加各种酒会,收藏好酒,隔三差五就备好酒往纪国强和纪远兵那儿送,从来也不会少了纪柏煊的份儿。
  纪柏煊工作忙碌,平日里要是见个客户要准备好酒的,他一律教给周晓去办,记得周晓刚入职那会儿还跟着纪远军学习过红酒知识,还去过两次欧洲实地考察酿造工艺。
  想起可以弄个封酒仪式的时候,纪柏煊当时就让周晓去挑酒,据说这款酒是所有红葡萄酒里最甜的,很受女孩子的喜欢,唯一的缺点就是不量产,难找。
  而比这酒更难找的是,纪柏煊要的还必须刚好是赫惟的出生年份酿造的。
  周晓为了这两瓶酒还亲自去了一趟荷兰,从一个舞蹈家那里高价收来的。
  赫惟不懂酒,只觉得这两只酒瓶甚是好看。
  在座的没有一个人懂酒,纪柏煊轻描淡写说了这酒的年份和工艺,全然没多赘述这两瓶酒的来之不易,让程茗引导每一位亲朋在酒瓶上签名。
  酒瓶不够写,几个长辈是签在红色卡纸上的,和红酒一起最终被封进一只木箱里。
  上好的百年红雪松木质红酒箱,含有天然防腐材质,防潮效果也是最佳,红酒封存于此,几十年以后启封,据说还是当年存放进去时一模一样的品质,甚至酒香更浓,口感更醇,寓意为永久保鲜。
  赫惟闭眼许愿,希望她和纪柏煊的感情也可以如同此酒,永久保鲜。
  -
  三天后的纪氏集团大楼。
  赫惟来势汹汹。
  她穿一身休闲运动装,外面裹着厚重的羽绒服,一张小脸在面包一样的衣服衬托下尤显得小巧,气色却并不好,病容犹在。
  那天过生日,赫惟兴高采烈地和大家玩在一起,后面还是给大家表演了一支拿手的舞蹈,整个人精神极度亢奋。
  然而晚上宾客散去,她一个人关上房门,那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将她攻陷,她抱着被子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纪柏煊敲门后走进来。
  他手里端着杯温水,手里拿着温度计,交给她自己测量体温。
  果然有些低烧。
  纪柏煊提前备了药,盯着她吃下,坐在她床边看她慢慢入睡。
  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几年前她那样瘦小的一只,背着的书包看起来快要压倒她,她的肩膀那么窄,好像只有两只肩带宽度那么一点。她不怕生,纪柏煊第一次去学校门口接她的时候,她径直朝他走过来,眼里竟然是无尽的淡然。
  后来那双眼睛里又多了好多东西,倔强、兴奋、痛快……最后满满的都是他。
  纪柏煊扪心自问,也觉得这几年过于放松任她也放任自己,忘了横亘在她们之间的,是多么复杂的现实。
  后来一连几天,纪柏煊早出晚归,全身心扑在东南亚的新公司上,还特地和纪柏娅一起飞去新加坡做了实地考察,最终将设立子公司的计划改为分公司,交由纪柏娅负责筹备搭建。
  回来的时候,纪柏娅留在了新加坡,纪柏煊独自一人回京。
  这趟行程,纪柏煊第一次没带秘书。
  好在纪柏娅不是八卦的人,也不介意跟在纪柏煊身后打下手,毕竟拿人手软,能在和堂姐的争斗中取得胜利,总是要仰仗纪柏煊的支持。
  家族企业沾光是一方面,自己有能耐让人信服又是另一方面。
  谁说女子不如男,纪柏娅立志要做出一番成绩出来,万一日后纪柏煊不堪重用,堂堂纪氏总要有个人站出来顶着,她不信到那个时候还能指望二伯家的那两位。
  赫惟来公司的时候,周晓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整理上午的会议纪要,将各个重点下发到不同的归属部门,算是她最基础的日常工作。
  赫惟没有直接去纪柏煊的办公室,而是专门冲着周晓去的。
  周晓低头正专心做事情呢,冷不丁被人薅住了头发,扯得极其用力。
  周晓惊呼一声,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条件反射地推了一把赫惟。
  赫惟本来就有点虚,一下子摔倒在地毯上,胳膊着地。
  赫惟摔倒前抓了一下周晓的椅子,椅子翻倒在地上,“嘭”的一声。
  霎时间,整一片工区的人都从电脑屏幕上收回视线,伸长脖子去张望看戏。
  “狐媚子又做什么下三滥的事儿了?”员工a问员工b。
  “女朋友被秘书打了,倒反天罡,纪总还不出来主持大局吗?”员工c在闲聊群里发了张赫惟倒地的照片。
  “啊啊啊劲爆,小周同学也挨打了!”员工d将此条消息群发十几个群。
  好一出扯头花大戏。
  赫惟没看一眼纪柏煊的办公室,手撑在地面上站起来,再次揪住了周晓的辫子。
  “小偷,偷上瘾了是吧?”赫惟冲着周晓的灵魂发问,眸光比那日泳池里的水还要冰冷,然后猛地松开她,去翻她的抽屉。
  一个,两个,三个。
  一直到最后一个上锁的抽屉。
  “打开!”赫惟命令她。
  周晓不明所以,“我为什么要打开?我又偷你什么了?”
  “又?”赫惟冷哼一声,“所以你是承认你是惯偷了?”
  “我没有!”周晓往身后退了退,拒绝开自己的抽屉。
  “大小姐,你现在都已经成年了,难道还不知道什么叫隐私吗,你这样兴师动众过来翻我的东西,是侵犯了我的隐私权你知道吗?”
  周晓忍无可忍,从前赫惟时不时翻她的东西她都忍了,现在临了要走了她还如此跋扈地来这一出,周晓只觉得自己好脾气地离开没换来感恩,反而被一次次凌辱,实在错付。
  赫惟指着那抽屉放平语气,“我不翻你的东西,你自己交出来,这事儿我不会让老纪追究你的责任。”
  “你让我交出什么东西?”周晓理了理桌上几份文件,将之归纳收进文件盒里,拉起椅子坐下。
  赫惟侧身看了眼纪柏煊的办公室,不见其人,转身走到工区,找了上回指给她看周晓微博小号的小姐姐帮忙去叫行政人员开锁。
  “周秘书的抽屉里,有她盗窃的你们纪总的贵重物品,你就这么说。”那枚原本应该在她生日当天别在她胸口的芭蕾舞伶胸针,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躺在周晓的抽屉里。
  等待来人的功夫,周晓的脸皮被一众人架在火上烤,她受不了这种事情还没有板上钉钉就被公开处刑的先入为主,她恨死了这些人看好戏的嘴脸。
  周晓自诩清白,果然抽屉打开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些单据和她的护照。
  赫惟被意料之外的情况搞懵了,一时间也有些束手无策。
  直到几十秒之后,纪柏煊从外面回来,站定在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他问赫惟:“今天不用上学?”
  礼拜三的下午,这个时间她应该坐在教室里埋头做卷子,或者聚精会神听老师讲题,而不是出现在这儿。
  赫惟心虚地眨了眨眼睛,秒变委屈小猫,躲去他身后。
  “我们今天下午最后两节课全年级教师开会,改上自习,我不太舒服所以请假回家自习……”
  纪柏煊没再说什么,转身问一个员工发生了什么,三言两语之后行政人员刚好赶到。
  “周秘书过几天就离职了,正好现在大家都在,你帮着她一起收拾收拾个人物品,免得后以后她人走了有什么东西丢了说不清楚。”
  纪柏煊撂下话,周晓眼看着行政部的人一个一个打开她的抽屉,又将她刚放进文件盒里的资料翻过一遍,最后打开她桌子底下的储物箱,将里面的东西倾倒在地毯上。
  周晓在地毯上看到那只丝绒首饰盒的时候瞠目结舌,一时间空气安静,只有看热闹的人眼睛瞪得好大。
  “就知道又是你偷的。”赫惟几步过去,拿起那只小盒子,
  打开。
  与那天孟昭给她拍的拍立得照片上的她如出一辙的小人,穿着和她同款的衣服,被锁在周晓的抽屉里,不知道多少个日夜。
  她也许没想偷走它,她只是不想这枚胸针去到它原本该去的地方。
  赫惟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气势汹汹进了纪柏煊的办公室,留下一众人嘀咕议论。
  “你不报警吗?”周晓无从争辩,将地上她的个人物品收回收纳箱里,语气平静道:“这东西价值不菲,偷窃已经属于刑事犯罪了,要不你报警吧。”
  “我可以不报警。”纪柏煊两手插在口袋里,情绪没有半分起伏地说:“你是我的秘书,平时公事私事混淆,你多做了许多职责以外的事情,像这种帮忙保管礼品的事情你从前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次我就当作你是忘记拿给我了。”
  他给了周晓台阶下,也保护了赫惟的面子。
  这枚胸针,纪柏煊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