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她从来不知道哥哥竟然是父亲收养的孩子,可就算是这样,他在她心里也永远是最亲最亲的哥哥。
  宋择安紧抿着唇不语,父亲与他诀别时就已经告诉他,他并非宋家亲生,只是父亲也不知道他的生生父母,他亦不在意,若非陈二爷告诉他,他根本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家所生。
  他长在宋家,养育在宋家,他们就是他的亲生父母。
  “你肩后侧有一块胎记,形状特殊如火焰。”陈宴清淡道。
  方才他就看过那胎记,与弟弟身上的一致无二。
  吟柔见宋择安沉默不语,小声附和,“有的有的。”
  两人同时看向她,宋择安不在意她到底是不是宋家的孩子,他只怕小柔不能接受。
  陈宴清稍眯的眸子里则透着些意味不明的暗色,吟柔轻抿住唇。
  习惯性的拘谨落在宋择安眼里让他极为不悦,小柔说她在陈家当婢女,那定是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他直接握住她的手,冷淡反问陈宴清:“即便是胎记,也不乏会有一样的,陈公子不必如此武断。”
  吟柔低睫看着自己被哥哥握着的手,忽然像是有了人撑腰的底气,鼻子发酸的同时,挺直了自己的背脊。
  陈宴清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接着解释:“你丢失的时候,我们乘坐的马车翻倒,你被划断的木刺伤了肩,就在胎记上,现在你的胎记上就留了疤。”
  宋择安眸光轻动。
  陈宴清又道:“你真正的名字,该叫陈宴和。”
  吟柔无声在口中念着这三个极为陌生的字,陈宴和,陈宴清,真的是兄弟俩的名字,可哥哥若不姓宋了,还是她哥哥吗。
  她胡思乱想着,陈宴清对宋择安道:“我们单独谈一谈。”
  吟柔心里忽然不放心起来,好像自己的哥哥马上要被人夺走,她有些警惕的看向陈宴清,很快又闷闷的垂下眼。
  他也找了自己的弟弟很久,若哥哥真的是陈家的人,她不能太自私。
  吟柔嚯的站起身,“你们好好说,我去外面。”
  跑出屋子,她一个人在院里漫无目的打着转,眼睛望向屋内,门开着,她看到他们面对面在说话,只是不知说什么。
  宋择安冷静面对着陈宴清,对他说的身世不在意,也无所谓,“三公子可知道宋家现在牵扯了多大的事情?我不会回陈家,无论如何,我都要替父母报着个仇。”
  提起父母之仇,他脸上是和小姑娘一样的恨意和执着。
  “你一无人脉,二没有见得光的身份,你要怎么报仇?”
  宋择安脸色微变,陈宴清不是嘲讽,只是陈述事实,不管不顾的劲头,让他一时分不清到底自己和他是亲兄弟,还是小姑娘与他是亲兄妹。
  宋择安手握紧成拳,眼里恨意浮动,“我不可能让父母枉死,即便拼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陈宴清缄默不语,宋家对他与亲生父母无异,给他取名择安,想来也是希望他过平安的生活。
  若换成是自己面对这样的血海深仇,一样不会善罢甘休,只会让对方付出千百倍的计划。
  “你们的仇,我会想办法。”陈宴清道。
  他本来也答应了小姑娘,只是那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宋择安没有在这个时候逞什么无畏的英雄做派,若是真的有陈家插手,事情会顺利许多。
  “多谢三公子。”
  “我是你兄长。”
  宋择安沉默许久,“宋家的养育之恩不共戴天,小柔更是我最疼爱的妹妹,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陈宴清攒起眉,就听宋择安道:“我可以认回陈家,但她不能再受半点委屈。”
  ……
  吟柔站在一株秋桂前,心不在焉的看着,听到屋里有人出来,连忙转过头。
  陈宴清和宋择安一前一后站在不远处。
  这么一看,更觉得两人愈发神似,只不过陈宴清稍长几岁,加上性格使然更显得沉稳。
  吟柔突
  然局促不敢过去。
  小心翼翼的忐忑模样让宋择安心口揪疼的厉害,这半年多,她一定艰难无比。
  即便是做婢女,他都舍不得她受这个苦。
  宋择安对着她一笑,“傻愣着干什么,也不来扶一扶你哥。”
  吟柔眼睛就亮了起来,“我来扶你。”
  她抓着宋择安的手臂,忍不住踮起脚尖轻蹦,口中小声重复的念,“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成鸭子了?”宋择安皱眉。
  “我怕你不是我哥了。”吟柔嘟囔着,眼眶泛红。
  “傻气。”宋择安笑骂,嗓音却难做到从容。
  经历过生死别离,小柔能安全无恙回到他身边,对他而言已经是最大的庆幸。
  陈宴清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人,眉心攒的很紧。
  宋择安拍了拍吟柔的肩头,安抚道:“我无论是谁,都先是你哥哥。”
  “嗯!”吟柔把头点的用力。
  宋择安带着她看向陈宴清,“你即是我兄长,想必以后也会将小柔当成妹妹看待。”
  妹妹两个字无疑刺了陈宴清一下,眸光微妙转看向吟柔,后者一脸的不自在,目光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这是吟柔压根没想过的发展,宋择安以为她是还不习惯,宽慰道:“放心,有我在。”
  吟柔胡乱点头,唯恐被他看出异常。
  宋择安又问陈宴清:“兄长说呢?”
  陈宴清大概这辈子没有被这样胁迫过,一个是全然不知情况的弟弟,一个是还在央央用目光祈求他的小姑娘。
  陈宴清极浅的颔了颔首。
  宋择安朝着吟柔扬眉示意,后者抿唇笑得像偷腥的猫。
  被排除在外的陈宴清只觉烦躁,“我去与二叔商议宋大人的案子。”
  宋择安正了神色,“我和你一同去。”
  “我也去。”
  一道小小的声音跟着插进来。
  陈宴清顾着她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直接了当到:“不行。”
  吟柔张口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看向宋择安,“哥,我也想出一份力。”
  宋择安动容点头,“好。”
  看两人就这么做了决定,陈宴清紧压唇角,一言不发朝前走去。
  吟柔和宋择安则走在后面,细碎的说话声不是落入耳中,让他愈加烦闷。
  吟柔眸光担忧的看着宋择安,“哥,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想到他昨日服了药昏睡一夜,她心里就担心的不得了。
  宋择安脸色微微有了变化,在吟柔看出来前,笑说:“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吟柔再三确认他精神看起来无恙,才点点头,又小声叮嘱:“那你得好好补补身子,都瘦了好多。”
  宋择安揉了揉她的头顶,“知道了。”
  ……
  三人找到陈二爷,宋择安是最了解事情的人,加之被追杀前他一直在暗中查探,手里确实掌握到了一点证据。
  “江南四郡,官员盘根错节之深,且不说这点证据不足以将他们拉下马,既然他们发现了追杀了你,就必然意识到会将证据销毁。”陈宴清逐一分析着。
  他的话无疑让吟柔觉得绝望,“哥哥拼命调查的证据,难道就一点作用都没有。”
  陈二爷道:“我倒是可以上书,也许能有机会让圣上彻查,只是这样冒的风险太大。”
  陈二爷欲言又止,陈宴清接话道:“二叔担心的没错,你是国子监为官,忽然上奏这件事太过引人注目,四郎的事容易走漏。”
  “除非能让朝廷下令暗查。”宋择安道。
  “只是贪墨筑堤的款项,而且现在这笔钱已经追回,朝廷不会兴师动众。”陈宴清屈指点着桌面。
  “难道一定要触及朝廷利益根本的事,才算大事。”宋择安冷笑,眼里全是对不公的失望。
  陈宴清却想到什么,“你说,是有官员上书检举?”
  宋择安点头。
  陈宴清沉吟几许,看向他与宋吟柔,“我怀疑,他们除去宋大人是另有原因,许是他发现了什么更大的事情,所以他们才会先下手为强。”
  一番话让众人都神色都严峻非常。
  宋择安仔细回想,摇头道:“父亲没有提过。”
  “他自己都是那样的下场,如何还敢将事情告诉你。”
  陈宴清冷静说着,转看向陈二爷,“二叔,你不必亲自上书,你在国子监授业,朝中门生也不在少数,有他们就够了,不怕人微言轻,递的折子多了,自然会引起重视。”
  “至于上奏的内容。”陈宴清目光扫过吟柔,“江南四郡水运通达,朝廷对番邦船只来往有严令,越是管控严格,可图之利越是不可估量。”
  这里面的好处有多少大,有多少人愿意为其冒风险,他比谁都清楚。
  *
  之后的几日,他们皆在为此事筹谋,时常关上门一谈就是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