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为何那样 第178节
  还有什么可等的?再等可是真的要沉了,纵横碑越往下沉,便说明它想要回到本源状态来维持力量,若是李佩能在它没入海面的最后一瞬将其破开,阴阳笔此刻当真会被她带走的!
  既然徐行说等,穹苍几人便等。徐青仙在海上如履平地,是以她并不担心,正在用绫端将想携带走的人一一卷起。她先去卷了徐行,但被人截胡了,然后便卷了小将、林朗逸、小曹三人,在空中摆弄来摆弄去,最后,白绫停在瞿不染面前,似在犹豫。
  瞿不染虽深知
  徐青仙素日人品惊人,但一时还是有些哑然。无论她救是不救,至少这一瞬犹豫说明她已有了些许仁心……等等……她卷的……是……脖……子……给我……停……
  正在这无端困乱之境,忽的一声,众人耳边传来几道海东青的唳叫。船未至,人先至,人未至,声先至,师墨带着无比浑厚劲力的一掌重重拍至李佩身前,沉声道:“住手!”
  第151章 功夫小孩徐行:这个我也不太喜欢!……
  海东青于海面上厉厉盘旋,向李佩身后的峨眉门人俯冲而去,那几人暗器连发,想将其自空中射下,然而巨鹰闪躲如风,尖爪如刀,直袭一人面门——分离之刻,那人捂眼狂叫,石岛上众人凝神而看,才发觉鹰爪之上竟抠着一双招子,血淋淋的两只眼球噗通一声掉入无尽海中,迅速沉没。
  与此同时,师墨掌风已至,李佩不闪不避,举掌与他相对,肉掌相触之时,平地掀起狂澜,海浪被震得起伏不已,李佩足足后退了几步,神色依旧冰冷。
  这等宗师级别的争斗,更是罕见,有人都忘了自己此刻小命垂危了,怔愣道:“看来青莲台台主竟更胜一筹?”
  “不。”另一人短促道,“峨眉本就不以内力见长,你再看!”
  师墨反手,掌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九点连环血洞,往外渗出的血是黑色的,那股黑色迅速窜上了他的面孔,师墨并未迟疑,立刻从袖中服下解毒丹,这黑血才缓缓变为正常的鲜红色。
  有人愤愤不平道:“这也太卑鄙了!”
  即便对峨眉的作风颇多意见,但客观来看,这并不卑鄙。师墨并不蠢,不会知道她手中藏刺还与她对掌——李佩便是在那极为短暂的间隙将暗器变动位置,常人根本察觉不了,就算察觉到了,也已来不及了。兵行险招,她既来此,便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险,只是鲜少人能看懂这些细节,再加上对她极有恶感,也不会有人替其解释。
  师墨身后,一艘巨大的赤冰石船缓缓驶来,足以承载此处的所有人了。这可当真是济困扶危,雪中送炭,不论纵横碑如何,在场众人总是免了沉入大海的危机,一时之间松气声此起彼伏,许多人看着师墨略显风霜的双鬓,眼中已是叹服信赖。
  先给药,后行医,现在又是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众人,对比这占着六大宗掌教之位却草菅人命的另一人,灵境之人真是理该自惭形秽!
  因水域特殊,赤冰石块越大,行驶得便愈发缓慢,这船如此之巨,压根快不起来,按理来说,即便师墨在李佩动手的第一时间发现赶来,也绝对是来不及的。李佩黑沉沉的眼在两方之间疾扫,转瞬便定了后招。她闪身而去,竟丝毫不再管师墨和峨眉余下几人的死活,转瞬间便踏到摇摇欲坠的石岛之上,掌中运气,向石碑猛力拍去!
  一击过后,石碑顶部皲裂开一道网状裂痕,师墨如影随形,欺上前来,怒喝道:“李掌教,莫欺人太甚!此处并非峨眉领地,莫非普天之下都是你可以随意处置的东西么!”
  李佩自一开始便未想过要与其纠缠,对他那些话自然充耳不闻,并不理会。只是强招在前,不得不暂退,她闪避之中,余光看见足跟仍有方才那诡异火幕的余烬未灭。这点点火星对她而言如同无物,李佩径直踩下,怎料火星非但没被踩灭,反倒窜起,将她的脚腕倏地灼得一片焦黑,甚至有渗入骨血之势,她眼中一戾,皱眉看向正安然看戏的徐行。
  李佩一开始盯的就是此人。哪怕与林朗逸对话时,她都没移开过视线——果然,她的直觉没有出错,这人果真是个变数。
  徐行不期然撞上她冰冷刻骨的视线,顿了一下,旋即露出个看傻子的神情。
  她一向很有武德,并未偷袭,那火只要眼睛没瞎都能看见,自己分明看见了还一脚踩下去被烫的吱哇乱叫,难不成怪别人吗?
  李佩:“……”
  耳畔风声又至,转瞬间,她便与师墨连分数招。纠缠之间,二者真正的修为差距开始显现出来,师墨分明是主动进攻那方,却依旧趋于下风,但赤冰石船已至,纵横碑上百余人性命无虞,自然会前来相帮,她纵使身法再好,也避不开围攻——
  事不成便退,李佩袖袍一动,一道袖箭却朝徐行心口而去,师墨霎时愕然,目光偏移的一刹那,眼前人便利落地抽身而退。
  她带来的人被海东青啄得满身是血,还有三人已落至海中,只剩一个额顶露在海面上,手还在奋力挣扎。没了三人的重量石块反倒走得更快,李佩目光未停,就这般扬长而去。
  “……”
  虽然心知那几人起初对陌生人下杀手也未曾手软,死有余辜,众人仍是皆震撼地想,那是你带来的心腹啊!呸,这什么人?!焉有人性?!!
  经此一战,师墨也绝非轻松,他简单裹了裹掌中伤口,便和同行的青莲台随从解救此处之人。没了持续不断的错乱灵气影响,纵横碑也逐渐恢复了原状,不再继续下沉,只是顶部那道裂痕仍未消失,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多谢搭救。”林朗逸有些狼狈地将自己身上的水痕抹掉,凝重道,“师前辈,幸亏你来得及时。你可知道李……李掌教她为何突然对纵横碑出手?”
  李佩绝无这么好心,将碑打塌只为让众人“不要再打了”!他身为无极宗少宗主,对峨眉两次抢夺圣物皆未成一事亦略有耳闻,如今她甫出现便是雷霆手段,这背后究竟代表什么,令人不由往坏处去深想。
  师墨叹息道:“吾亦不知。此处是昆仑境地,她竟能如此嚣张……罢了,此事之后再议不迟,众人虚惊一场,受伤中毒之人甚多,先随我回青莲台休整为先!”
  徐行的火幕来得足够及时,伤的人不少,但好歹都保住了性命,只是这暗器上抹有毒,即便他们早先便服下了青莲台曾给的疗伤丹药,暂时压抑住了毒性蔓延,最后还是得去找医修诊治一番才可治本。
  师墨现在说什么,众人都是心服口服,很快便搀扶着彼此上了大船。石岛上只余寥寥数人,他抹去额角的细汗,忙碌地去招呼那几人上船,一扭头,巧之又巧地撞上了徐行注视他的视线。
  或者说,不是巧之又巧,而是徐行一直在定定盯着他看。
  那双眼睛,分明黑极浓极,正如面孔一般浓墨重彩般的张扬俊逸,可此刻一错不错的看着他的眼睛,却令人有一种自脚底窜上来的毛骨悚然之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辈而已,师墨本不该有这种自己隐藏的一切都被洞察的错觉,他按下这莫名的紧绷,笑道:“徐小友……”
  话到半截,徐行也笑了。
  只不过,绝不是代表友善的笑意。她的瞳孔未动,唇角往上一扯,极为短促地“哈”了一声,任谁来看,这都是一个嘲弄至极的讽笑。
  师墨神情一僵。
  “辛苦前辈了。”搬弄这些毫无新意的手段,这都是封姑娘在少林玩剩下的了,演技亦不够纯熟,若不是他前半辈子“行善积德”,积攒的名声还足够让他再败一阵,早就有人发现端倪了,徐行挥挥手,扭头对一旁道,“走吧,上船。青仙,别勒了,他不是已经站着了吗?”
  不过,招不在新,有用就行,兵不厌诈,一样的计谋用了几千年,还不是每次都会有人上当?她也是如此。更何况,这都是她的直觉,并无证据——此刻若直接说青莲台和峨眉掌教勾结,谁会信?
  这很好猜。峨眉本身便是六大宗之内的“异类”,是以才对圣物如此穷追不舍。青莲台想夺权,李佩想要圣物,至于昆仑那群老太老头死不死的关她何事,没死可惜,死了更好。峨眉助青莲台夺位,纵横碑内的阴阳笔归峨眉,双赢的买卖,至于两方在交易中定是又各怀鬼胎,再要撕扯也是在这桩交易完成之后。
  李佩接到消息便赶来昆仑,没有趁火打劫对饱受尘劫的少林斩草除根,其一是,她自以为降魔杵已是她囊中之物,那早一些晚一些无甚分别,其二则是,少林是灭不尽的。
  释教在九界中绵延已久,甚至比根深蒂固的五大门妖族信仰还要久远,历经衰弱兴盛不知多少轮回,只要有一个和尚,就会有传承,除非李佩将九界所有光头抓出来都杀了,少林绝不会灭——这方法也不可行,因为如今的和尚不一定是光头了!
  无尽海恢复平静,满眼暗水中,那几只剽悍的海东青跟随着盘旋。离得近了,众人才看见原来它们腹部下分别绑着雕刻过后的赤冰石,这样才能抵抗吸力。鸟儿系着漂亮石块,看着极为灵秀,但一想到方才它们一爪将人眼珠活活抠出的样子,谁也不敢去盯了。
  沉寂之间,有人开口道:“师府主,若是那李掌教又来发难,这纵横碑不是遭殃了么?”
  一番劫后余生,已有人将他当成了主心骨。师墨回神,温声道:“无碍。我会加强防卫巡视,众人别再靠近此处便是。我担忧的是,李掌教兵行险招,既然一击未成,下一次便不知是什么时候。若是只想破坏石碑就罢了,死物只是死物,诸位的性命才是最紧要的……”
  喧杂之中,徐行忽的感到腰间一紧,她并未诧异,而是伸手向下,抓住了那一道圈住腰间的水柱,心道,有事不知道直说吗?还是觉得用水比用手好一些?
  寻舟道:“石花动了,正出青莲台。”
  “……”徐行道,“好。你能追上吗?”
  寻舟没应。这意思很显然了,能,并不想。毕竟徐行手臂上那些伤并不算轻。徐行道:“不必担忧弓手,此处除了小将,还有青仙和瞿不染,我不会有事,去。”
  寻舟毫无波澜道:“早知我便不告诉师尊了。”
  腰间水柱越收越紧,徐行道:“你……”
  话未说完,腰上一轻,人走了。
  人走了,徐行才后知后觉,这原是他在闹别扭,一时又不知该怎么说了。真是烦死人,搞得只有他别扭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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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岸上后,众修者终于暂且歇了再争斗的心思,受伤的去医治,未受伤的打道回府,看来至少连着几天境内能可安分一些了。
  瞿不染被勒得现在还说不了什么话,但幸好他本就不怎么说话,所以无人看出。人都走了,他才哑声道:“你是故意的。”
  徐青仙道:“事急从权。”
  瞿不染道:“急?你为何卷别人就是腰?”
  徐青仙道:“你头太大,令人混淆。”
  瞿不染捏的指间格格作响:“徐青仙你!”
  是有多大才能认成腰?瞿兄就算日日被气得头疼,太阳穴凹陷也不至于如此严重吧!小将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厮完完全全就是故意的。再一看,瞿不染平日里换上多俊俏的新衣新裤徐行都全然注意不到,一被气得不行,她立马将脖子伸老长过来看,这嬉皮笑脸的样子简直可恶至极。徐青仙就是从她那儿学来的恶习,这以后还得了吗?!
  除了徐青仙外,三人皆多多少少身有负伤,吃的疗伤药非青莲台所出,药性不强,只能暂时敷衍,去找医修了。
  徐行此前也厚着脸皮去找潇湘子求过疗伤药,但老前辈一般不出手,出手都是赤子心这种级别的药丹,普通的疗伤药并不会炼,就算炼出来药性也过强了,
  可能会把止住的血自鼻孔里再喷出来三尺这般,徐行觉得那还是罢了,小伤死不了,随意吧。
  “峨眉冷血,名不虚传。”小将再度说起方才之事,沉思道,“不过,想在六大宗中站稳脚跟,便要诸人皆对其又敬又怕。只敬不怕无用,看少林便知,但只怕不敬却是很有用……众所皆知峨眉不受任何人威胁,这路子也算是另辟蹊径了。”
  徐行道:“她一个暂且还能应付,再多几个掌教来这儿搅混水,那便是真的好玩了。”
  说到此处,瞿不染唇角一抿,似是有话想说。
  徐行道:“说。”
  “白玉门掌教换月……便是我的师尊,自半年前便闭关冲击瓶颈,她不喜杂声,令所有人不得叨扰。”瞿不染道。
  “虽然我知道白玉门和昆仑不同。”徐行极为孝顺地关心道,“但要是这么久都没声音,我建议你还是进去检查一下为好。”
  “……她十日前便提前出关了。”瞿不染忍道,“接下来的事,我已告知过你,如今提起,是心有疑虑。”
  换月出关,第一件事便是让瞿不染自穹苍讨回绝情丝,被瞿不染拒绝,遂将其派遣至昆仑,瞿不染言下之意,便是怀疑换月有可能也会前来昆仑了。
  管中窥豹,瞿不染分明和那位秋水剑客师出同门,剑法却真心如此一般,虽有他兼修傀术这个缘由,徐行以为,更有原因是他与师尊换月理念相差甚巨,师徒关系或许不是很好。
  “能说说你如此忧虑的原因?”徐行倒着走了几步,忽的道,“峨眉冷血,白玉无情,换月即便来了,不管是什么目的,首要也会制止峨眉作乱,不是么?”
  “是这样不错。”瞿不染似是不想在人面前议论师尊的背后是非,慎之又慎道,“我担忧的是,无极宗亦会来人。”
  “……”
  这下,徐行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了。换月和无极宗阴掌教这对双胞姐妹之间的恩怨情仇到现在还未消弭,听他语气,甚至可能像一壶陈酒,越酿越回味无穷。若是在昆仑这容不下几尊大佛的地界撞上了,指不定又会闹出怎样的风浪。
  小将撇嘴道:“不就为了一个男人,至于吗?况且那男的不是早就被证道了?”
  “不。”徐行道,“我倒是认为,现在还恨得这么认真,多半已经和原先那个男人没什么关系了……”
  天际,一只孔雀杳然飞过,身上羽毛华美无比,流光四溢,毫无杂质的洁白,正是无极宗的徽征白孔雀。瞿不染耳畔微动,似是听到了什么声响,面色一凝,道:“我先离开。”
  三人点头,瞿不染转身,快步离开。他走不久,小将道:“不过他一个白玉门的一直跟着我们干啥。”
  徐青仙道:“你为何不当面说。”
  小将道:“他会哭的吧!你要说你下次去说,反正你不干人事又不是一天两天。”
  太过分刻薄的话语。徐青仙道:“你这样说我,我不会再跟你讲话。”
  “?”小将被狠狠噎了一下,甚至真的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说话太过分。但实在气不过道,“你以为我很想跟你讲话?!啊?!我跟徐行讲话我都不跟你讲话!你真的很讨厌你知道吗?!”
  徐青仙不知道。
  看来两人自穹苍一路同行到昆仑,感情倒是增进不少。徐行嘻嘻道,“好了,不要吵架嘛,都受了伤,省点力气恢复用。我想,接下来要到这儿来的大人物只多不少,再猜测也实无意义。潇湘子检查疗伤药的时间应当差不多了——”
  说话间,三人正经过一条矮巷。因多日的争斗波及,街上早已毫无活气,那些修者都因纵横碑之变回去休整了,所以街道上更是寂静无人,无人便无灯,分明才是黄昏,便显得四处极暗。
  徐行话音未落,便倏地转头,与此同时,小将道:“小心!!!”
  三人面前,一支重刀再度带着破风之声狂袭而来。这里是窄巷,前后只有一条路,无法左右挪移,往上更是空间狭小,没有办法,只能硬接,徐青仙白绫蛇般缠上重刀,刺啦几声,绫段竟从中间破裂开了一个口子。
  这刀,是狂花的!只不过,更沉、更凶,并且和上一次毫无准头地乱丢截然不同,这便是完完全全刻意朝着三人来的!
  上次宴会险些误伤之后,狂花忸忸怩怩过来,似想道歉,却又不知如何表达,最后只将自己怀中的疗伤药拍来,道:“给你,有用!拿着,我很多!”
  徐行心念急转间,重刀已至身前,她偏身提气去接,掌心斜斜触到刀身之时,一股强大的蛮力霎时反震到胸口,她明显察觉到自己喉间一腥,吞咽的津液中立刻反上了血丝。
  这力道,比上回要重上三倍不止。
  为何她突然变得这么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