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木门往里打开,门中间站着一个壮硕的男人,旁边还有两个人,一人戴着黑羽,另一人是刚才的羊尔烈。
  那个就是安勃斤了。
  宋枝鸾正想着,就听到羊尔烈上前迎接,笑道:“皇帝陛下,我们有规矩,王上面前不能佩剑,您的这些侍卫怕是不能进去,至于谢将军身上的这把剑……”
  羊尔烈说着,就示意旁边的人去卸了谢预劲的剑,可那些人却被谢预劲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那眼神冰冷,泛着类兽的警告意味,像是夜里在乌托山盘踞的狼。
  宋枝鸾后退了半步,侧身挡在谢预劲面前,语调轻且带着嘲讽:“哦?朕早听闻你们王上英勇善战,没曾想竟这样胆小,朕手上没有一寸铁,都敢来你们这儿,你们王上在自己家门前,竟还怕被朕取了性命?”
  羊尔烈面色一变,表情不大好看。
  安勃斤在看到宋枝鸾的那一刻,险些把魂都丢了,他自认见过不少美人,后宫之中几十人,也都是各个部落献上来数一数二的容貌,但和宋枝鸾比起来,还是差的太多。
  中原地区水土养人,不似他们这里风沙漫天,少女的皮肤嫩的像剥壳的鸡蛋,眉眼精致动人,尤其那微微上挑的眼尾有种不服输的矜傲,说话也盈盈的像水碰着玉碗。
  虽听不懂她说的什么,但不妨碍安勃斤觉得她声音好听。
  见羊尔烈没有翻译她的话,安勃斤站不住,自己先出来,学着他们姜朝的礼数,也给宋枝鸾行了个礼,看向羊尔烈的时候他表情就没这么好了,“皇帝陛下说的什么?”
  羊尔烈看了宋枝鸾一眼,如实将话转告安勃斤。
  安勃斤嘿嘿一笑,竟是毫不在意道:“你告诉她,没关系,我们今日就是喝喝酒,说说话,让他带剑没关系,其余的人不能进来。”
  宋枝鸾听了羊尔烈的复述,和谢预劲对视一眼,率先进了门。
  安勃斤跟着进去,笑呵呵道:“皇帝陛下还没有用膳吧,和本王一块进膳如何?”
  羊尔烈翻译的更有礼些,但谢预劲的眼神已经变得很冷。
  石殿正厅已经摆了酒席,有侍女前来上酒菜,宋枝鸾一进去,就看见了宋怀章。
  他坐在一张木案后面,双腿盘着,这样看不出丝毫异样,还是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长袍,乍一看像太子服制,只是没有绣着龙纹。
  也不知是找不到绣娘,或许是绣出来的东西太假,穿出来东施效颦,反引人耻笑。
  宋怀章看上去瘦了很多,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极为泰然自若的朝宋枝鸾举杯。
  “小鸾,你来了。”
  安勃斤看着宋怀章,对羊尔烈大笑道:“这个宋怀章在我这里畏手畏脚,胆小如鼠的,在他妹妹面前,倒真有两分哥哥的做派。”
  宋枝鸾今日可不是来和他们喝酒的,也不想同一群男人在饭桌上醉醺醺的说话,见到宋怀章,直奔主题,“要一块用膳,可以。”
  “把宋和烟带到朕面前来。”
  宋怀章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话,兀自把酒杯拿到面前,喝下去,“你这样的急性子该改改,心急成不了大事。”
  宋枝鸾不接他的招,“像兄长这样悠然自得地断了腿,就能成大事了?”
  宋怀章面色煞白,他方才不起身出去,就是怕她看出他的腿有问题,被她看出他经历了何等屈辱的事,但她居然一语道出!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怕我知道?”
  宋怀章当然怕,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明明该是风光无限的皇帝,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物,但现在却瘸了腿,这好比一道刻在他脸上的伤疤。
  天底下他最不愿意宋枝鸾看到这道伤疤。
  安勃斤不知道他们兄妹两个人在说些什么,羊尔烈一一复述给他听,他听完,坐去自己的位置,让羊尔烈和周围的侍卫侍女全部退下。
  “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好好聊,宋怀章,你妹妹远道而来,你该好好欢迎她才是,怎么还惹她不高兴?”
  安勃斤随意一开口,宋怀章顿时就止了声。
  宋枝鸾看到宋怀章脖颈都憋红了,但还是忍着脾气道:“王说的是。”
  他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看来那群捡到他的乞丐,让他得了不少教训。
  “皇帝陛下,请入座。”
  安勃斤看起来油光满面,做起彬彬有礼的姿势来显得有些滑稽。
  宋枝鸾没动,谢预劲也站在她身后,双手环臂,神色冷静地看着面前两人。
  “朕说了,这顿饭要一起吃,你们就将朕的姐姐宋和烟完好无损的带到朕面前来,大家想聊什么,到时候再聊。”
  宋怀章嗤笑道:“你想见她,就得拿出一点诚意来。”
  “诚意?”
  “玉玺,军令,你当即宣布退位,禅让于我,宋和烟我必定好好交到你手上。”
  要不是地点有些不合时宜,宋枝鸾真的想要笑出声来,“兄长,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一点廉耻,就不会拿我们的姐姐来威胁我。”
  “我看你就是放不下,怎么,坐到了哥哥从前的位置,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也开始口是心非,取舍不了了?”
  宋枝鸾冷道:“不用激我,安勃斤,今天这顿饭,没有宋和烟朕吃不下,要朕拿出诚意来?朕站在这里,就是最大的诚意,若是连这么个小小的要求你们都做不到,后面的事也不用谈了。”
  安勃斤听了这话,就要站起身说些什么,旁边羊尔烈忽然闯进来,急声道:“王,姜朝的军队忽然出现在王帐附近。”
  “王帐?”安勃斤脑袋一嗡,差点昏倒:“姜朝皇帝不是在这里吗?她竟还派人去攻打本王的王帐!”
  “是。”
  宋枝鸾看他们着急忙慌的说着什么,想观察观察,谢预劲却低头,在她耳边将他们的话翻译了一遍。
  这还是宋枝鸾第一次见谢预劲翻译这些夷语,很流畅,几乎他们那边话音刚落,他就能译出来。
  “你是什么学的这些?”她有些好奇。
  谢预劲有些意外她会对他的事感兴趣,停顿了半秒,才道:“小时候。”
  那应该是她还不认识他的小时候了。
  宋枝鸾没时间往深处想,现在有个更令她疑惑的事情摆在她面前,让她面色不定:“南王已经赶到了王帐,和谢思原交上了手,按说东王早就应该知道,怎么会现在消息才来?”
  “还是在你来的时候,”谢预劲补充:“太巧了。”
  那边安勃斤和羊尔烈已经说完,安勃斤转过脸来,刚才的笑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怒火中烧的脸,“皇帝,你什么意思?为何要派人攻打本王的王帐?你是想直接与本王开战吗?”
  宋枝鸾道:“朕能出现在这里,就证明朕无心与你开战,没有朕的命令,他们也不会动手,但是……”
  她看向宋怀章。
  宋怀章眼皮一跳,就见谢预劲和安勃斤同时朝他看来,眼神一个比一个阴沉。
  “你先是收留了朕意图谋反的兄长,又是传信,说抓了朕的姐姐,一次次挑衅,朕都未曾与你计较,就算是小小的打一场,也是情理之中,何必吃惊?”
  “当初收留他的时候,就该知道有这么一天。”
  安勃斤阴狠地对着宋怀章说了一句什么,转而盯着宋枝鸾道:“你就不怕本王将你杀了?”
  “杀了朕,你可有与姜朝鱼死网破的决心?”宋枝鸾冷嘲:“西夷尚且分崩离析,你与安尔日尚且打的不分胜负,凭你一人能调走多少兵马?朕今日死,明日就是你的死期。”
  羊尔烈听到这番话气极,宋怀章听到后槽牙都快咬碎。
  这份底气本该是他的。
  是宋枝鸾夺走了一切,害他不得不看人脸色。
  安勃斤平生第一次被人这样威胁,还偏偏拿捏住了他的七寸,气得脸红脖子粗。
  “那你今天来想要什么,能给本王什么?”
  他还算有点脑子,知道将脾气忍下来。
  “朕要见宋和烟,另外告诉朕,宋怀章给你许诺了什么。”
  宋和烟在不在宋怀章手里,安勃斤比谁都清楚,是宋怀章先
  向他提议,他也允许了做这么个骗局,为的就是要挟宋枝鸾,索要些好处。
  安勃斤略过了第一个要求,道:“宋怀章说,本王要是像本王的兄长一样,等一统西夷后借兵给他称帝,他便可以让姜朝成为我西夷的藩属国,年年上供。”
  宋枝鸾听笑了,“宋怀章,宋定沅要是在世,听到这些话,非得亲手把脑袋给你砍了不可。”
  宋怀章自知羞愧,但却不肯输了气势,“我能做出这等让步,也是你逼人太甚,你才是姜朝的罪人!”
  “你放心,”宋枝鸾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我不会让你有当罪人的机会的。”
  宋怀章咬紧牙关。
  “如果是你的话,本王愿意俯首称臣,”安勃斤的语气变得恭敬起来:“只要你愿意借兵,助本王一统西夷,我也会向姜朝年年上供。”